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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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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温这连日辛劳奔波,是真的累了。多罗郡王与班第一番交谈没吵醒她,侍卫们晨起张罗做早食收帐篷也没吵醒她,军医来替班第换药还是没吵醒她。

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睡眼惺忪,自动醒来。

无意识打了个小哈欠,余光扫见班第侧头趴在床上,那双灰眸正和煦注视自己时,容温还起了瞬间恍惚。

同床共枕许多次了,但班第总是忙,她还是头一遭睁眼时,发现他在自己身边。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容温抿唇一笑,丁点残余的起床气散得一干二净。慢吞吞的爬到班第边上,以同样侧头趴的姿势,和班第面对面望向彼此。

“昨夜睡得好吗?”容温慵懒开口,满眼期待。

“一夜无梦到天明。”班第眉目疏散,一扫昨日的颓然失落。

高挺的鼻尖自发抵上容温小巧的鼻头,同样温热的呼吸融在一处,暧昧缱绻。

“真的!”容温闻言很是欣慰的摸摸班第头,一脸骄傲的邀功,“我的法子好用吧?以后你若不高兴便多休息,别一个人胡思乱想。”

班第喉见溢出一声轻笑,昨日容温之所以能轻易忽悠到他,是因他神思散乱急需找个出口|聊以自|慰。

今日他头脑可是清明得很,这姑娘竟还想哄他。

不过,当班第对上容温那双水汪汪似蕴了繁星万千的眸子时,还是决定不戳穿她了。

班第一本正经的颔首表示赞同过后,抬手替容温顺顺乱蓬蓬的脑袋,哑声道,“谢谢你殿下。还有,对不起。”

黎明时分多罗郡王走后,他便再没有睡意。

脑中如走马观花一般,迅速把他这二十二载每一幕过了一遍。

短暂半生——人间悲苦、生死别离、至亲反目、圈套设计等他都经历过了。

他自认,经事取舍,不愧于心。

唯独对枕边人,他一直是愧疚的。

若无意外,容温本该荣华安稳度一生。

是他,以情做缚,把容温与自己绑到了一处。

他虽不吝交付真心,却从未让她感到安心。

这句道歉,既为先前他中箭时对容温的误会;更为容温无辜遭的那些罪。

至于谢意,是谢她,哪怕遭了那么多罪,依旧坚持走到他身边来了。

四目相对,容温轻易读出了他未诉诸于口的那些话。

“算啦。”容温捏捏他的耳朵,笑眯眯的,很是宽宏大度,“看你这么惨,懒得和你计较了!”

“嗯。”班第也勾了勾唇,忽然道,“殿下,你掉了根头发在我脸上,好痒。”

“哪里?”容温立刻支起半个身子凑过去,准备替他拿掉。

班第看准时机,略略抬头,出其不意吻住那抹粉嫩的樱唇。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班第虽身受重伤,有心无力,但到底是个血性方刚的年轻男子。

大清早醒来,见喜欢的姑娘衣衫不整的躺在怀里,他若不起点绮思,都不配叫男人。

容温半推半拒挣扎了片刻,意识便随那双钻入衣襟的的大掌抽离,完全沉溺其中。

两人这场腻歪的后果是,班第的伤又崩开了,血糊糊的味道再次蔓延到整个帐篷。

来替班第换药的军医跟人精似的,两只眼第一时间往容温整理后,还残有一丝丝凌乱的榻上扫过。

然后意味不明的瞅了容温一眼。

容温长这般大,学规矩也好,学识字也罢,素来都是先生嬷嬷们眼中的乖孩子。

如今冷不丁被军医这样略带责备的一瞅,还是因为这种事。

她尴尬之余慌乱丛生,做贼心虚的反应十分明显。

只见她红着脸飞快低头,先紧了紧自己的立领骑装领口,手又无意识一般,继续捂上自己殷红泛肿的唇。

班第看得眼皮直跳,无奈又好笑,掀着唇冲她使眼色,示意她镇定,别再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容温此时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火急火燎的,根本没及时看懂班第的暗示,便多看了他两眼。

军医见状,以为这二人不长记性,一点都不顾劝告,这会儿还在眉目传情,忍无可忍的重咳一声,正欲隐晦数落几句。

容温跟个受惊的小鸟似的,恼怒不已的瞪了面上带笑的班第一眼,认定是他促狭,在故意整自己。

在军医开口之前,一溜烟儿的落荒而逃了,留班第这个厚脸皮在帐篷里被数落。

-

因他们目前驻扎的胡杨林位于战场乌兰木通附近,若碰上战事激烈,兵丁流窜,及可能被冲撞。

班第看过舆图后,决定让卫队往北行一段路程,到乌梁素海附近驻扎。

蒙古人喜欢把湖称作海子。

乌梁素海蒙语意为‘杨树林’,是黄河改道形成的形迹湖,形似一瓣橘。遥遥望去,银光朗映,水天一色,万顷空明,波光浩渺,恰似一粒镶嵌在茫茫草原上的圣洁明珠。

再加上它旁有乌拉山奇峰耸立,自西北眺望,湖光山色,尽揽怀中。

如此毓秀野趣之地,一来有益班第养伤;二来距乌兰木通不算远,能随时通晓瞬息万变的战场。

因之前班第伤口崩开,导致容温被军医‘捉奸’的小插曲。

往乌梁素海去的路上,容温虽与班第身在同一辆马车里,但对班第没个好脸色。

时刻保持‘警惕’,不许班第靠近自己,以免他再次引|诱自己犯错。

班第半趴在大迎枕上,好声好气与她商量,“我不碰你,但你能不能别用那种我随时会拉你下水的眼神看我?”

“不可以。”容温无视班第刻意堆起来的笑脸,目不斜视,义正言辞的指责,“离我远一点,男狐狸精!”

勾|引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掉根头发丝他都能善加利用。

“…………”班第一个身姿挺拔,形貌硬朗的大男人,活生生被按上了一个狐狸精的称号,可谓憋屈。

不过,憋屈也比他自己一个人闲着好。

班第再接再厉,继续没话找话的跟‘冷若冰霜’的容温搭话。

“你这条弦可是有些松?”

前几日,容温无意听侍卫们说起蒙古最常见也是最尊贵,能与佛供奉的乐器——马头琴。

知晓马头琴的前身乃是古代奚琴,如今的蒙古早已是马头琴的天下,奚琴琴声几乎灭绝。

容温从前在宫中随一位太妃学过制琴,一时兴致所致便让人给她找了制作奚琴需要的物什,然后按照护卫们的口述,慢慢摸索着仿制起了奚琴,用以打发路途无聊时光。

“你又不懂制琴。”容温洞悉了班第的意图,暂停下停下手里调试琴弦的活,从屉子里摸出几本书打发班第,不耐烦道,“你要是无聊就看这个,不要再出声打扰我了!”

被强行塞了厚厚一沓姑娘家才爱看的话本的班第“……”

因为容温严防死守又记仇的小气态度,班第也不敢再随便去逗她玩,去乌梁素海的路途中,只得老老实实趴着养伤。

但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也是有尊严的,就算无聊得双目失神像个呆瓜,也坚决不翻那些女人家才看的话本。

容温懒得管他那些别扭的小心思,每日制琴赶路,自在得很。

-

他们抵达乌梁素海时,是一个日头西沉的黄昏。

只见夕阳从远方地平线的湖面上延伸而来,泼洒在柔软如绸的芦苇丛中,无数飞鸟成群结队扎入其中,洁白的羽翼生就带出一笔画意,啁啁聒噪,亦显得野趣横生。

美景如斯,不仅容温这种常年长在绿瓦宫墙里的姑娘看入神了,连班第与侍卫们这种常年在草原上跑的人,都难免一时沉迷。

醒过神后,侍卫们便不在流连这湖光山色,而是说着笑着,忙活起安营扎寨的事。甚至有几个性格跳脱的侍卫,脱了鞋袜便嚷嚷着要去湖里捉鱼。

托这几个侍卫的福,晚上他们吃的便是味道鲜美的全鱼炙。

容温见班第用得多,怕他会积食,便泡了山楂茶准备递给他。

结果被地上没铺平的地毡绊了一下,一杯茶有大半洒在了手上与身上。

班第吓得一跃而起,顾不得容温不许他下榻的命令,三两步上前捉过容温的手。

只见白嫩嫩的皮子上,被烫出的一小块红痕格外刺眼。

班第心疼地朝容温手上吹了几口气,紧张问道,“还有哪里烫到了?”

“就手背沾了一点,其实这水不太烫的。”容温摇头,“身上都有衣裳隔着,更没事了。”

说起衣裳,容温顺便垂头去看被泼湿的地方。

视线触及腰间已被水浸成深色的荷包,容温目色一紧,低叫一声,“糟了。”

一把把手从班第掌中抽出来,迅速去解荷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两张画像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班第被她的紧张感染,语调越发急切。

“我把扶雪舅父与姨母的画像打湿了。”容温捧着两张湿乎乎的纸,欲哭无泪,“我还指望等战事歇了,依照这画像寻人呢。”

容温言简意赅讲述了一下扶雪的事。

原来如此。

“画像毁了大不了再画一幅。”他还当是什么大事。

班第提着的心放回原处,拿开容温手里的湿画像随手扔在桌上,准备带她去换衣上药。

灰眸不经意往画像上扫了一眼,迈开的脚猛地顿住,一脸古怪的问容温,“画上的人可是姓魏,因冬至出生,取名冬藏。她还有个龙凤双生的哥哥,叫冬阳。”

“你认识他们?”

容温诧异之余,心中某种猜测逐渐显露。

“认识。”班第颔首,指着那副画像道,“这是宝音图生母,我嫂子,魏氏。”

“……”容温糊涂了。

结合先前多罗郡王的话与班第见到画像时的反应,她猜测这个扶雪姨母——魏氏冬藏应恰好就是达来喜欢到为之舍命的汉女才对。

可为何班第却说,这是静妃之子的妻子,宝音图生母。

班第见容温呆滞脸傻在原处,索性把人半搂到榻边,点了点容温鼻头,一边替容温脱下湿衣,一边沉声提及前事。

“当年长兄钟情魏氏,但魏氏对他态度平平,一心只想带哥哥冬阳的骨灰回关内父母身边去。所以,长兄得知魏氏被送返关内的消息后,才会那般急切。”

因为他清楚魏氏心中没有他的位置,这一去,早晚会嫁人生子。从此以后,就算再见,也是物是人非。

所以,他拼了命也要闯入关内去。

有个消息,达来至死都不知晓——他喜欢的魏氏,根本没被送往关内,而是被鄂齐尔秘密囚禁在了王帐附近的莫干庙中,只等时机处死。

所谓送返关内,不过是骗他死心的谎言。

谁知他会那般痴,竟把命送在了鄂齐尔的全盘谎言里。

古人常用,‘前世仇人,今生父子’这话来形容儿子是老子的讨债鬼。

可到了鄂齐尔与他的几个儿子身上,双方位置生生来了个对换。

鄂齐尔先以谎言讨了长子达来的命;

后又自私且无担当,为求自保,推出了二子扎布遮掩自己做过的丑事,代为挡刀;

连累得四子莫日根出家为喇嘛,漂泊无依;

五子班第深陷泥沼,自苦多年。

还有三子脱里为了几个兄弟间算不清的血账,与五子班第反目为仇等等……

——如此父子。

班第下巴抵着容温发顶,深深吸了口气,待那股翻涌的戾气压下去后,才继续道,“我也是长兄身死以后,才知晓魏氏被困在庙中。当时郡王他们悲痛长兄之死,已准备送魏氏下去陪他。”

那毕竟是达来宁愿为之舍命的女子,班第虽也悲痛或生几分迁怒,但并不愿看她就此丧命。

遂找机会去寻了亦被困在莫干庙里的静妃之子云和。

“云和兄长身份特殊,不便留在静妃另嫁之地。所以自生下来起,便被秘密圈养在科尔沁的莫干庙中,由王族看顾。长兄与云和年纪相仿,性情相投,经常与他玩在一处。

我因生母的关系,也与他走得近。郡王他们对静妃心存亏欠,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阻止我们三人来往。”

“当时云和兄长早已到了适婚年纪,郡王他们为他的婚事几乎熬白了头。”

云和的出生既贵重又阴私,娶妻身份太高怕生祸端,身份低了又怕辱没了他,对不起已故静妃。

“我便请云和兄长出面,让他以心悦魏氏,要娶魏氏为由把人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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