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梅花(2/2)
和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氛围相差简直很大,那人非但没有生气,还主动道了歉,真是天底下的大笑话,可就在眼前,他眼底的关心和歉意不似作假,今羡却很烦躁。
说不上来为何,她就是很烦躁。
她收回手,冷着眼道:“没有下次。”
一句话,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打得稀巴烂,打得粉碎,顾归酒喉结滚动,情绪在心口翻腾,血液都在沸腾,阴鸷暴戾布满眼底,临到头了,也只能哑着声辩驳,仿佛像个孩子般天真说了就能实现那样:“有,有下次,我们有很多下次。”
他总是这样,一副固执的模样,这话说的,像是他和她之间,定会有余生似的。
余生太漫长,不要去想。
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让今羡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三年前的绝望和无助,而他却依旧的冷眼旁观,她的孩子,梦烟,以及家人,她在一夜之间所有都没了,而他依旧坐拥天下,享万民朝拜。
依旧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人人敬慕不已的炎卿帝。
她眼眶一酸,说不清楚为什么感到悲戚,但她忽然很想和顾归酒说一句话。
很想说。
“顾归酒。”如他的愿,她不叫他祁琛了。
那人很快的嗯了声,应了。只是声音很低,似心口有千千结那般。
她看着他,眼眶泛酸,喉口发涩:“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想起一句什么话么?”
没等他回答,没等他接话,她自个儿开了口。
“迟到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她说完这句话,睨了一眼浑身僵硬了的顾归酒,继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背影看上去倔强的很,脚步很快,一会儿就消失不见踪影。
夏夜的晚风轻轻的吹过,门被打开,风灌进来,吹动了顾归酒的广袖。
他依旧站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踪影了,他浑身血液沸腾,喉口发涩,眼眶也酸,半晌后,只能仰起头看着屋檐。
耳边是她方才讽刺的话,一直萦绕散不去,握成拳的手背青筋都被逼出好几根。
想说什么,却把话梗在喉咙里,一点儿音都发不出来,憋了半晌后,也只能哑声说了四个字。
“是你不懂。”
今羡不懂,她逃离了顾归酒的房间,几乎像是落荒而逃,有种恐慌和窒息感缠绕着她,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心上一直被压着的打石头终于掉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坐在了凳子上,阿默闻声而来,倒了杯水给看上去很慌乱的今羡顺气,“公主,皇上怎么说?”
今羡忽然不敢直视阿默,但这事事关重大,她自然知道不能回避这个话题,她看着阿默,决定告诉她这件事的原始。
“阿默,我有件事儿想同你说,是关于我三年前的身份。”
阿默愕然,一双眼看着今羡。
屋内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燃烧到了尽头,伴随着今羡的说话声,最后一丝光燃尽,终是恢复了满室的黑暗。
“公主你是说你就是那个屿国的懿卿皇后?!”阿默惊讶的问出声,室内恢复了亮光,是阿默拿了新的蜡烛。
今羡看着阿默点头,嗓音很淡很淡:“对,我就是,三年前我逃出来了,但现在,清风道士就是因为我而被屿国皇上抓了去,只要我回去,他便会放过他。”
话音刚落,阿默便高声道:“不行!公主不能回去!”
今羡看着她,阿默蹙眉:“那个人太坏了,不适合公主。”
原本以为阿默找到了法子救清风道士会一直催促自己回到屿国方便救出清风,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劝自己。
不得不说,今羡的心口感觉暖呼呼的。
“可是我不回去清风道士定然会被顾归酒给处死的。”今羡还是把真相告诉了阿默,让她做选择。
阿默默然,片刻后道:“公主放心走便是,阿默自己想办法,但是你答应我,无论到时候我和徐倞出了什么事,都无你无关,你也无须自责,知道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阿默还来体恤她的感受。
就冲这一点,今羡也不能丢下阿默不管,她可以丢下清风道士,但不能丢下阿默。
“阿默,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今羡问她,“带上徐倞,我们三个一起逃。”
阿默怔忪,片刻后问:“可是这根本不可能,我到现在徐倞的面都还没见到。”
今羡也想到了这一点,捏着茶杯的手收紧,默了片刻后,“不如我去问问吧,问问顾归酒清风道士在哪里,就说你有话要同他说,到时候你就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
阿默立刻道好。
可今羡的心中可谓是难受死了,要是早知道刚甩完他巴掌,刚骂他轻贱,现在又要自己回去找他,她怎么都不会那么快动手打他和骂他的,她怎么样也得忍,忍到逃跑计划的最后一日,狠狠的骂他打他,把恨意给一次性消掉才是最好的!
这么晚了,送上门去要是又被他威胁同睡就得不偿失了,她去了浴池沐浴,脑海里都是计划怎么逃跑的。
这里出去安国那就只有一个藩地,还有枫林山,再之后就是收复了三国的屿国,屿国地基很大,几乎占据了全部,她垂眸浅思,她不能去枫林山,也不去屿国,更不能留在地势小的安国,只能去藩地了!
到时候避过了风头,她就在藩地找一处落脚点,等日子起来了,顾归酒也渐渐的消掉了对她的念想,她便可以给林九捎一封信,和他说自己很好。
今羡叹息一声,她现在其实搞不懂顾归酒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她回去,他追封她为皇后,她能理解,或多或少她就死在他怀里,他心头有愧疚?亦或许是她不懂得情绪,但他如今,要她回去干嘛?
心中有个荒唐的想法,莫不是那人又要把她绑在身边同三年前那般日日夜夜的欺负?
想到刚才讽刺他的那句话,什么深情,也不过是她随口说来的,真的深情吗?她看不见他的心,不知道。
但或多或少只是觉得她没死,心头对她还存了点念想,方才会如此纵容她。
不然换作了三年前的祁琛,早就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火了。
总之,无论那人是想要她回去日日夜夜的欺负,还是其他,她都不想回去了。
到了临睡前,今羡心头杂乱一片,直到彻底的昏睡过去前一刻,方才在脑海中计划了出来。
翌日,蝉鸣声在窗棂前响个不停,像是在催促今羡赶紧去和那人问问清风道士的踪迹,今羡烦躁的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刚准备唤阿默进来伺候,却看见桌子上有一屉糕点。
今羡穿好鞋子走上前,上面还有一封信。
她伸出手,把信给拆开了,里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笔迹刚硬,仿佛在告诉她,他的真心。
信里:是你不懂,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迟到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是你不懂,我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她敛眸,眼眸微颤,攥着信件的手仿佛指尖点了火一般,滚烫的很。
正当她游神之际,阿默拥着一束梅花进来,一边还惊喜的道:“公主,你看,梅花耶!”
安国是没有梅花的,她不免诧异,抬眸望去。
阿默怀里拥着梅花,梅花红粉红粉的,上面还湿哒哒的挂着露珠,今羡看着阿默将梅花佣进白玉的瓷花瓶里,她舔唇,低声问:“这梅花......是打哪来的?”
阿默摇头,道:“一大早就放在窗棂上插着了,喏,公主看,这还有一张画儿呢。”
阿默边说,还边上前把画递给了今羡看。
今羡垂眸,只一眼便攥紧了手中的信,上面的画是一朵梅花,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只有今羡懂,这朵梅花就是那年他强硬的画上去的那朵,甚至中间还有他的点睛一笔,红红的一个点。
和当年他画在她眼角处的那一朵一模一样。
阿默将画放在了桌子上,哼着小曲儿将没插进去的梅花继续佣进花瓶里。
风吹过,掀开了那幅画的一角,今羡才看见那个角落,有一行小字。
——朕的懿卿收。
安国没有梅花,但是安国边境的另一座山上,常年四季都开了梅花,但那里山高路远,而且山路崎岖难行,没有人敢去摘。
她抿唇,敛去了心头繁杂的思绪,将那幅画和那封信收起来,动作有点快,像是想要遮掩住什么似的,她转身,对着阿默说:“我想到计划了,等救到了徐倞我们就往西边去,那里有一座很古老的山,我曾和严於去过那处游玩,山中有木屋,我们带着粮食,先在那躲上一段时间,等风头小了,我们就出来。”
阿默道好,又听见今羡说:“我现在就同他说你要见徐倞,等会儿你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徐倞,顺便问问他有没有那种吃了能让人昏迷的药。”
不出意外,今日便能走。
阿默自然忙声道好,继而端了水进来让今羡洗漱了,洗漱完了后,一主一仆往隔壁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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