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做人（1/2）

三番五次的威胁，再加上旧人类被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朔轩最终选择了向他低头，梓唯拿着通讯终端，翻滚在奢美的大床上发出狂笑，随后带着掠食者玩弄猎物的快感，发送出去了一条信息。

朔轩接到了信息后，又是长达几天的沉寂。梓唯对此却是全不介意，他知道，朔轩想留下来，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就是即将被强制遣送的下一批。

如他所想，朔轩最终还是给了他肯定的回复。

他如约来到了梓唯开在商馆的房间，紧张，局促，且无尽屈辱，平日里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在这一刻却是被冷汗沁出淡淡的水渍。

梓唯举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让他等待。片刻后，慌乱的脚步声响起，青致从廊道上疾冲过来，大力推开了房门，目光惊颤，几乎不敢相信他会来到这里。

他的嘴唇动了一动，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朔轩闪躲着他的视线，背过了身，道了一句对不起。

接下来，他遵循先前的协定，在梓唯身前蹲下了身，拉开了他的拉链。

青致的目光从震惊转为恐惧，踉跄着向后退开了两步，举手遮住了眼睛不忍再看，失声惊喊：“朔轩，朔轩你干什么，站起来，你疯了？”

朔轩没有站起来。

青致重新拉上了房门，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砰地一声巨响过后，梓唯的情绪从享受转化为了惋惜。他倒是想让人拉住他，强制他看下去，甚至强制他参与，但这家伙着实狡猾，敢只身来到这种地方不会不留后手，梓唯还真不敢随便动他。

从此朔轩留在了他的身边，自此放下傲骨，柔顺屈服，即使被他共享给那些狐朋狗友，也未曾说过一个“不”字。

而青致却是任由他讯息轰炸，始终不曾回复，更不再露面。

有着棕红色头发的女人如快进般加快了记忆画面的流速，终于在一个晚上，看到了青致再次出现。

根据从梓唯这里得来的信息，这是他被遣送荒星的前一晚。

梓唯再一次威逼，想要让他屈服，然而青致再次回以拒绝，甚至在听他提起朔轩的名字后，恶心到当场呕吐。

女人飞快翻览他接下来的记

忆，除了梓唯偶有用青致来嘲讽朔轩，其它与青致再不相关。倒是随着时间流逝，朔轩出现的次数也少了，显然是梓唯已经对他厌烦。

120亿的旧人类被遣送荒星，随之带来的重大影响，使得新人类权力与财富的分配开始了一轮大洗牌。梓家在这次洗牌前期风头劲盛，后期却露颓势，梓唯全然收敛了纨绔作风，全力以赴，却也没能力挽狂澜。

家族产业最终倾覆，梓唯也因此落魄，然而朔轩却以上位者的姿态，在他的面前再度出现。

梓唯以为两人的地位会就此颠倒，但事实比他想像得要残忍得多，朔轩根本不屑于碰他，而是请人为他设下了意识禁制，把他丢到了烟花巷陌。

——甚至还为他整了容，为他做定期逆龄，以便他能够有足够漫长的时间，来百倍承受他先前曾施加给他的黑暗。

女人试图借着梓唯的眼，前去打探朔轩的生活，以此来判断这八百年的光阴里，他是否与青致有所勾结。

然而，朔轩接下来很少出现，她所看到的，尽是极尽黄暴的大尺度的画面。梓唯在漫长的非人生活中，精神逐渐出了问题，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样的记忆，也感觉极其辣眼。

女人退出了他的意识海，半天也没能压下心里的恶心。

守在一旁的同事们向她投来征询的目光，女人摇了摇头：“什么有价值的都没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咱们这边会比较安全。”

“比较安全？”

“这家伙得罪人得罪得太狠，”女人鄙弃的目光瞥向昏睡在床上的梓唯，“青致就算知道咱们抓了他，应该也不会管他，不像那个朔轩……”

……

朔轩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我们的事情，你都知道？”

“最近在研究推演之术，”青致在掌心凝现出了一个墨色的算筹，“一些事情大致能算到。”

朔轩试探着伸手过去摸了摸，好奇地询问道：“这是什么？”

“算筹，”青致说，“现在还用得不是很熟，所以需要一些东西辅助。”

他让算筹消湮，转过头来，含笑看着他：“喂，你还存我照片。”

朔轩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移开，说道：“我是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再见

上一面。”

他抬手梳理头发，借势遮掩了自己的眼睛，不让他看见控制不住地浮现在眼底的那汹涌的情绪。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两人因为在校期间合作过几个课题而结识，原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他的性格孤僻，青致也很内向，相互间联系说不上很热络，若不是梓唯一直骚扰，让两人因对抗变态而同仇敌忾，在毕业之后，恐怕原本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他最终向梓唯交出了尊严，青致从未站在道德至高点责备过他的选择。即使是看到了那等画面，没能忍住喊了他一句，接下来也是毫不拖泥带水地立刻离开，还细心地不忘掩上房门，顾全他的颜面。

他对此始终心怀感激。

那是青致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便未曾与他联系。而他自惭之下，也没有勇气主动给他发消息。

当时他甚至希望，两人永远也不要再联系才好，直到那天，梓唯最后碰了个钉子，带着满心怒火过来找他。

梓唯不断拿青致侮辱他，嘲讽他没有骨气，他沉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当天深夜，却因为青致离开的消息哭了个泪水决堤。

青致的音容从此印在他脑海中，梓唯每次提他，他都会开始想他，越发觉得他孤洁得简直是天边的流云，而他，则污秽得有如地底的污泥。

他忍辱负重，苦心经营，满心希望自己能够从荒星把青致给找回来，但事业尚未有成，荒星便传来了旧人类大灭绝的消息。

这让他一度绝望，堕入了相较在梓唯身边，还要更加黑暗的地狱。

再后来，荒星又传出异能者的存在，这使他心中重新燃起少许希望，虽然他也知道觉醒异能者万中无一，而青致想要从最初活下来就谢天谢地，且不言染病的几率，流云易散，素笺易染，青致的性格，尤其不适合在那种环境里生存。

“我后来投资过许多次荒星的文明重建，只要不是很忙，条件允许，就会往那边去，”他轻声说道，语气无不遗憾，“你说，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我为什么一直没能找到你？”

如果是他先找到了他的话……

“因为我根本没去荒星，”青致说，“当时我的星舰出了事

故，坠毁到了另一个位面。”

朔轩吃了一惊：“另一个位面？”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在那边待了两千年。”

青致嫌说话太麻烦，于是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宇，向他他传出了包含大量记忆的精神讯息。

朔轩双目渐渐失神，沉浸于读取他所共享来的记忆。

那壮丽瑰奇的异世界让他看得目眩神驰，心向往之，忍不住说道：“当时我就应该和你离开，一起到那边去。”

如果他和他一起在那里……

听着他的心理活动，原本已经放下心来的幽隐再一次给气死，都说了不配了，还这么多的小心思！

他立刻把青致给捂住了，揉进了自己怀里。

青致倒是没想太多，说道：

“你留在这里挺好，当时航船坠毁之后，九成的人当场死亡，余下的也大多丧命于水土不服，或是魔物之口，甚至还发生了宛如末日般的自相残杀。

“而侥幸活着的人，在后来的时间里也因遭受意外，或寿元耗尽，逐渐凋零。

“我飞升之前，还专门推演过一次，原本打算给同乡送些关怀，但却发现，此刻仍旧活着的，只剩下了我自己。”

朔轩想握住他的手，但手到中途却又放下，叹了口气：“青致，你在那边实在太不容易。”

他继续消化青致共享给他的这些记忆信息。

这些记忆包括他来到荒星的部分，看到青致碰到幽隐，他再一次暗暗难过，不过很快，便没空继续关注这个问题。

他猛地抬起了头，惊声问道：

“那场瘟疫，是这边有人故意投毒，而且这些年来，军方一直在打压旧人类的发展？！”

青致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给他详细，朔轩突然抬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难怪，难怪……难怪！”

“怎么了？”

“我早些年里，在荒星建过据点，建过学校，建过联合部落……无一例外，全数失败！”朔轩恨恨地说道，“失败的原因很简单——本土生物的袭击。”

“普遍的解释是，本土生物对人类并不友好，人类的迅猛发展会让它们感到自身的生存资源受到威胁，所以，大家默认，为了旧人类的安全，最好放任他们以部落形式自然发展

，不要外力干涉，把他们强行聚集在一起……”

他点亮了通讯终端，目光沉沉地看着显示着青致肖像的通缉令暨高危警告，“你可以操纵那些高危生物，军方为什么不可以，他们是人为促动了高危生物对我们的建设进行袭击！”

他在空中调出一个投影屏，开始飞快地输入起了文字讯息。

这是一篇长文——

《关于我被军方带走的说明，及历史真相：120亿旧人类大灭绝、长达800年的发展阻滞，以及对遗留者污名化》

“必须把这些事情公布出来，我这些年还算是积起了一点知名度，”他说道，“稍等等……”

片刻后这篇长文完成，但是却没能发送，社交应用弹出大大的恶意谣言禁止提示，朔轩愣了一愣。

旋即他把文章转化为了一张长图，再次点击发送，然而禁止提示再次出现，仍旧没有成功。

他额角青筋跳动，重新编辑起了文字，寻找或许触发了敏感判定机制的关键词，逐个加上了分隔符，文章的标题也因此变成——

《关于我被军方带走的说明，及历史真相：12|0亿旧人类大灭|绝、长达800年的发展阻|滞，以及对遗留者污|名|化》

再次发送，发送成功。

此刻网络上信息流，除了讨论遗留者突然现身洛克星，便是在讨论他突然被带走的事情。他这一篇长文发出去，直接便戳到了所有人的关注点，热度瞬间便被引爆：

【遗留者朔轩朔轩发长文了！】

【朔轩突然被带走，是因为他和遗留者是朋友？】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军方一直在作妖？难怪荒星旧人类文明重建一直不成功！】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120个亿啊！！还有这八百年后续的旧人类……妈的，我现在打不出字。。。。。这也太过分了吧。】

【所以遗留者居然是好的吗？难怪他们还和人合影……】

不过，这等火爆的场面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后，界面突然间跳转了出去，朔轩下意识点了“重新登陆”，而系统提示：【您的帐号不存在。】

他重新注册，输入用户名“朔轩”，系统提示：【违禁昵称。】

朔轩切了个帐户，又尝试登陆“凯风科

技”。

系统：【您的帐号不存在。】

他好一番折腾，又换了个一串乱码组成的用户名，终于注册登陆成功。

与他相关的热词飘红——朔轩长文“历史真相”。

“历史真相”四字心机地加了个引号，朔轩眉头皱起，点进去看了一看，发现此刻的风向已经变了，一边倒地尽是骂声。

【一觉醒来房子塌了，朔总平民出身白手起家，一直打拼到今天的位置，长得还那么帅，我本来还挺粉他的，他居然和遗留者勾结在一起？】

【有关部门都赶紧查一下，这些年来遗留者制造的恐怖活动是不是有他支持。】

【实话说我第一次见，居然连遗留者都能洗？？？？[链接]遗留者恐怖活动盘点！[链接]那些年遗留者制造的惨案大合集】

【现在这网民素质是真的不行了，全是他在那里空口白说，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带起节奏了。】

【朔轩上通缉榜青致把朔轩劫走了！两个人一起在逃中，大家留意！】

【别骂朔总了，他被劫走了身不由已，那篇长文可能根本就不是他发的，你们品品，这根本不是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洗地滚，你们以为朔轩是什么好东西？他早年和梓家是商业对手，商战赢了，把梓家弄得倾家荡产还不够，甚至还把人儿子弄进了窑子里。】

【这也有料[链接]，朔轩整梓唯整那么狠，是因为他当过梓唯男宠你敢信？】

……

看着信息流刷新出的满屏新消息，朔轩呆了半天，双手微微颤抖，想说话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许久后干骂了一声：“卑鄙！”

青致从幽隐怀里仰出来，移到他身边，滑动了几下，大致看了看满屏的信息。

他略一思筹，问道：“这个社交工具可不可以用来开直播？”

朔轩道：“可以。”

“帮我开一个直播吧，”青致说，“我想说话。”

朔轩进行了一系列的操作，帮他开了一个直播。

然而青致刚只在画面里出现，试了试麦，直播间毫无征兆地便黑了，弹出一行提示，大致是说禁止直播违法内容。

“这是违法内容？”

青致皱眉，回想起他刚来到荒星、从恐龙颈间看到摄录器时推演出的直播

间，“他们看钩齿龙狩猎旧人类难道就不是违法内容？”

“唉，”朔轩叹了口气，“这是面部特征识别，而且现在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对我们所在的位置进行了精确定位……”

一语未了，一道明光划破了天幕。

意识到这是什么，朔轩瞳孔瞬间收缩，一时间什么也来不及想，条件反射似地扑过来就向把青致给扑倒。

青致接住了他，温言道：“别担心，没事。”

他把掌心上翻，一道道韵流出，拖曳着明亮光尾的爆弹滞了一滞，形貌突然变幻，下一秒，已是在空中炸成了一朵华丽的烟花。

这是一朵真正的烟花，即使此刻时间尚在白天，仍旧是绽放出了极为炫目的光色，炽亮的圆点、金色的星星、浅绿的叶子、粉嫩的心形……各色光影，有若星雨般落下。

朔轩惘然看着这朵由爆弹炸成的烟花，突然间发现由于青致接了他一下的缘故，两人的姿势是紧紧拥抱。

他不自觉地就收紧了双臂，看着滑过天空的绚烂光影，内心深处控制不住祈愿时间把流速放慢，或者干脆在这一刻停下。

当然，时间并没有在这一刻停下，青致很快便放开了他，并解释道：

“本来想给它折返回去的，但是发射爆弹的舰艇下方是城区，如果爆炸坠毁的话后果必然严重，于是也就把它炸成了烟花。”

朔轩双手悄悄握住，想要留下残留的温度，同时用力盯着那缓缓消湮的光影，恨不得把它在视网膜上永远烙下。

青致注意到他反应有些异常，但也仅仅以为这只玄幻的场景给他带来了太大的惊憾。

他把朔轩放开之后，就往幽隐那边退了一步，然而这时发现，幽隐不知何时已经影踪不见。

“幽隐？”

『你抱他！』

『还给他放烟花。』

『我这个正经男朋友没牌面吗？』

『都没给我放过烟花！』

暗影之心明明灭灭，幽隐愤怒又委屈的声音从中传出，青致循着声源处抬起头来，看到幽隐已经气得连人形都没了——变成了暗影，大大的一团，就像乌云一样漂浮在天上，把正在缓速消散的烟花挡了个结实，让下面一点儿都看不见。

朔轩的表情从迷恋渐转懵逼，非

常想不通没来由的为什么会多出这么一朵乌云。

青致哭笑不得，又喊了一声：“幽隐。”

“你别气啦，”他说，“我也给你炸烟花？”

幽隐牌乌云摇了一摇，向下飘了下来，悬在他正头话。

“对不起，”朔轩懵逼地道歉，“……我以后注意。”

“这不关你事，”青致摆手，并不觉得他有必要道歉，仰头向幽隐传出精神讯息，“我的错，我不应该冷落了你，只顾着和他说话。”

幽隐本来还只气青致抱了朔轩，还给他炸烟花，被他这么一提醒，瞬间想起打这俩人见面，自己大部分时候都被冷落到一边，顿时更加生气，当下把乌云给变得更黑了，还凝出大点大点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