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开花（2/2）

在场一片静默，几乎落针可闻，唯有博格在发出声响，他滚倒在地上，带着一脸极致惊惧且又无比羞耻的表情，以花样百出的手段自行处刑。

众多新人类脸上无不失却了颜色。

他们当了半天的经验包，如何不清楚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好几个人更是忍不住想，若是这个可怕的遗留者，让他们把他们对旧人类曾做过的事情在自己身上也做上一遍……

一群人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多动，生怕青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良久过去，博格终于停下动作，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似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妈的，”云炽给看得目眦欲裂，“还好阿凛没给落到他手里，先祖大人，这种人，绝

对不能轻饶！”

“嗯，那你看着处置就好。”青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扫向站一边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一群经验包。

经验包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退。

“你打算把我们怎样？”

卡斯发问，他仍旧是一副带队大哥的模样，但说话的声调却已因恐惧而变得有些颤抖。

青致勾了勾手，从他的指节上强行褪下了一个空间纽，并顺带着送给了他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请你们自由发挥一下想象。”

话音落定，忽尔风起。

连带着战术目镜在内的无数小型电子设备从众多新人类身上飞出，在空中碰得粉碎。

紧跟着，与战甲连为一体的战术腰带，也发出破损声响，被强行剥离了下来。

青致倒是没有将这些战术腰带也一并销毁。因为他感知得到，这些战术腰带有着一定的空间容纳能力。

……里面肯定有不少的战利品。

他把一大堆腰带尽数收进了储物戒指里。

“捡起地上的枪，把这些人都给带回去。”

青致吩咐云炽，并随手在这些新人类识海中烙下了一个禁制，以免他们使用异能，对部落人造成危险，“我去一趟他们的主舰，解决一下星源弹的问题。”

作为飞行道具的纸张向上抬升，他的身形倏而远去。

这一下新人类们又吃了一惊：“他知道我们的主舰在哪里？”

“我说呢，求救讯号都已经发出去半天了，薄教授那边怎么一直没有反应，看来他也是早就被控制住了。”欧迪的脸色顿时变得有如死人一般灰败，“完了完了。”

不同于其它的新人类，欧迪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陷入绝望，下意识地就望向卡斯，想让他拿主意：“主舰也失陷了，咱们这一下该……”

他话说到一半自己咽住，因为他发现卡斯这会儿居然在笑。

这反应着其奇怪，欧迪当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部长？”

“没什么。”

卡斯说道，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回眼看了看挨了几顿毒打，鼻青脸肿的众多捕获队成员们，以及溜光溜光，比他们还要更为狼狈的欧迪与博格，“妈的……终于到那家伙了。”

就连专业的捕获队都反过来惨遭捕

获，卡斯对薄教授是一点不抱希望，既不可能绝地翻盘，他眼下唯一的想法，便是把这家伙也拖下水。

——他们这半天都遭了大罪，而那个讨厌的家伙居然还好端端地在主舰里坐着，想想就不平衡，而现在，终于好了。

……

用以隔绝通讯的墨画结界在主舰所在的山谷之中落下，青致居高临下俯瞰，清晰地记起上一次登上星舰时的情形。

……人很多，队很长。

手持拘束器的新人类在巡逻，以保证旧人类移民们整齐有秩序。

不时有人试图逃逸，但旧人类无论是反应还是体能都无法与新人类们相比，故此逃逸者转眼间便会被按倒在地，强制戴上一种灰白色的镣铐，重新拖回队伍里。

那种画面看起来与城市里对流浪动物的处理颇为相似。他心想，在新人类眼中，他们确实与不讨喜的流浪动物无异。

哭喊、叫骂，乃至大声讲话，都会遭到巡守者极为精准的电击，故此虽然人数众多，但偌大的起降广场上却是非常的安静，能听到的只有小声的窃语，以及压抑的抽泣。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会为这场放逐感到悲伤绝望。

当时走在青致身边的是一个有些矮胖的男孩子，他小声说：“怎么都这么丧呢，其实我觉得去荒星也挺好的，虽说什么都要从零开始，但大伙儿至少人人平等，在洛克在贱民我是真的受够了。”

青致没有回答。

这个小胖子话就很多，见他不答，就不停地问：“你觉得呢，你觉得呢。”

“我觉得……”青致的声音很轻，“他们不会这么好心，把一个新世界拱手让给你的。”

“但是咱们这么些的人总是要找地方安置对吧，”小胖子道，“去那边，至少不污他们的眼了。”

“这么多的活人确实不好安置，”青致道：“如果是死人的话，安置起来就很简单了。”

小胖子愣了几秒没再说话，想想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太对味，向后退了一退，不敢再跟他走在一起了。

青致对此也不介意，他默然而机械地随着大部队登上远航舰。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小胖子。

十几天后，远舰舰坠毁在太吾界，三分之二的人当场死在了那起坠毁事故里。

眼前的星舰比起当年的星舰，造型美观，结构看起来也更为精巧。新人类的科技显然又有了不少的发展，青致走近时随手触摸了一下舰体，感觉这应该是新人类们在这些年来发现的一种新质料。

星舰里有人，一个穿着医师白袍的长发男人，正在实验室里忙碌着。

青致从他身上感知到能量波动。

——这个人很强，比其它的异能者都要强。

但他居然留在了这里，这便让人感到有些在意。

青致落地，走向舱门。

完全没有什么安防措施的样子，感应到他的到来，舱门自动向两侧打开，把登舰梯道降了下来。

实验室。

淡绿色液体缓缓升出一串细密的气泡。修长的手指把试管轻轻摇晃了一下，旋即在一旁的试管架上放好。

这时廊道里传来脚步声响，显然是有人来到。

薄教授没有理会。因为实验台上构造精妙的仪器所显映的画面在此刻更新，他走过来，缓缓调整控制旋纽。

是以当青致走进实验室，看到的便是一个长发医师漫不经心地向自己摆了摆手：“稍等一下，我这边还有四组数据要读。外面有水，你要喝的话自己倒。”

似乎是感到有点失礼，他略一停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要着急，发射星源弹的覆灭程序我已经中止了。哦对了，你好。”

青致：“你好。”

同时内心开始弹幕：

『卧槽。』

『这好像是个友方目标？』

判断出这可能是个友方目标，青致被一群新人类临时治愈的社交恐惧莫名其妙瞬间上线，他淡然转身，留下一个仙道大能所应具有的潇洒背影，在客舱里的沙发上坐下，开始回忆的洛克星的社交礼仪。

幽隐：“……”

对这家伙无语。

青致所回忆出来的社交礼仪，便是坐在沙发上，托着一杯水（这样就避免了握手），保持礼貌微笑，向缓步从实验室里走出的友方目标送上死亡凝……不，礼貌的注视，等待着他首先开口，对自己进行介绍。

但友方目标并没有对自己进行介绍，反倒显得对他饶有兴趣的样子，“刚从一个有着修真文明的位面回来？是洛克遗留者？抑或外来穿越者？”

『卧槽！』

青致小小地吃了一惊。当然，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一副疏离淡漠的样子，“遗留者，”他回答，“你呢？”

“域外穿越者，在这里做一些有关生物质的研究，”友方目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叫薄荷。”

“青致。”青致自报家门，等着他继续说。

“我这具身躯只是意识数据在这个位面的临时载体。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临时载体，则要感谢一位觉醒了星源异能的遗留者。”

薄荷知道他感兴趣什么。

“我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会对遗留者这一群体提供帮助，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当然，你既然是从修真位面返回的强者，看来是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所以，我向你提供一些你必然会感兴趣的信息好了。”

他停顿了一下：

“120个亿的旧人类，如今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原始部落，是由于一场灭绝人性的谋杀。”

青致的瞳孔蓦然收缩。

“所以，”他的声线带着一种令人惧怖的冰寒，“新人类所说的那场传染病……”

“病毒是人为制造出来并进行扩散的。”

薄荷说道。

“其实，原计划里，是连如今的这些人也不打算留下的。只是这个星球上存在着难以捉摸的神奇力量，有极少数人，来到这里之后，体质发生了一些改变，没有受到影响。”

“他们所繁衍的后代，自然而然也得到了这种影响的遗传。”

他把一个极为纤薄的平板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

“这是我作为一个生化学者所完成的调查。涉及到大量的专业内容，对于外行人而言可能相当难以读取。但我想你作为修真位面的回归者，日后有的是办法对相关信息的真实性进行验证。”

“决策了这场谋杀的，如今已是洛克星几个大型势力的掌舵者，具体名单这里也有记录，”他说道，“由于生物技术的发展，新人类如今已经拥有了可以由财力自行决定的寿命。他们眼下还活着。”

“谢谢。”

青致放下了水杯，将桌面上的平板拿过。

他的声线仍旧是平静的，表情比之刚才也完全没有什么变化。不同于面对卡斯沙莹等新人类时心绪复杂，幽隐可以轻而易举地读取他内心的想法。

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

『很好，实锤了，我就知道。』

——从一早便对这场大放逐的结局有所猜测，他自然早便假想过，倘若他的猜测是真的，那又怎样？

他平静到甚至显得颇有几分冷漠的心流继续涌过：

『只不过是迎接一个早已预想到的场景罢了。』

“你还好吗？”薄荷问道。

他虽然是一个友方目标，不过询问的语气并没有足够的关切，看上去只是按部就班地在走一个礼貌的流程。

“我很好。”青致回答。

“那就好，”薄荷点了点头，“我能为你提供的帮助有限，关键的信息既然送到，别的应该也便没有什么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回去工作了？”

幽隐：“…………”

他严重怀疑这家伙一见面就开门见山无比坦诚地说这么多，目的就是赶紧应付完青致，回去工作。

青致的反应有点慢，隔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回答出了一句：“当然。”

薄荷便起身走了。

青致看他走出几步，忽又反应过来问道：“你介不介意我问一句，你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薄荷脚步停住，回过了头：

“我会留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

“西尔伽玛公司这次行动受挫，考虑到引起一个遗留者注意，后续可能带来的危险影响，会暂时停止这一带地区的项目。”

“由于私自捕获遗留者是违禁的，他们会隐瞒这次失利，不会上报军方。”

“所以，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几率是没有人来打扰的。”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又补充解释道：

“所谓没有人来打扰……有必要解释一下，实际上可能还是会有人来，但不会构成能够造成打扰的级别。”

“毕竟，荒星的旅游业，近些年来发展得不错？”

青致点头，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块玉符，留到了桌子上。“多谢，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薄荷答应：“好的。”

青致转身离开主舰。

『卧槽。』

『我好喜欢他。』

『根本不用我说话，他就把这么多的关键信息透给我了。』

幽隐：“？？？”

你醒醒！人家是不想让你占用他时间影响工作好吗？

幽隐没想到居然能从青致心里听到那么一句“我好喜欢他”，忍不住就有点泛酸，想变成柠檬蛇。

然后他就看见青致下了阶梯，走着走着，砰地一声就撞到一根不知做什么用的立柱上了。

走路撞柱的操作是一个仙道大能所不应该有的。青致向后退开了一步，抬手打理了一下头发，脸上神情显得有些茫然。

他看起来心不在焉，像是在想着些什么，但实际上识海中却是一片空白的，幽隐甚至也感知不到他的心绪波动。

这家伙情况显然不对，幽隐觉得，眼下的青致已经是一个矛盾体的揉合。

他觉得他应该是平静的，也确实因此表现得很平静。因为他猜出来了新人类们不会把这么一个神奇的星球拱手相让，所以，便不至于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但他内心深处，对此却又是完全接受不了的，他不可能做到猛地验证了如此残忍的真相，还真正平静如常。

看着青致木木地往回走，幽隐觉得不太行，当下便又按流程传出一个受惊的精神波动，遁入暗影不见了。

青致又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的消失，“蛇总，你去哪了？”

直到暗影至尊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他问的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傻。

小蛇平白无故地惊慌一下突然消失，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怎么来了。』

青致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这会儿是实在没有心思说话。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幽隐道，“我送你回去吧。”

青致这会儿反应有点慢，一时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幽隐于是就默认他答应了，暗影氤氲，把他承托了起来。

青致由着他带自己回去。

森罗万象旗制造的幻境对他这个主人而言当然不会有效果，沧元部很快便出现在了视野里。

想到回去要见到新人类，青致心下又升起抵触情绪。

“要不我们先不回去？”幽隐提议道，“到远处随便转转吧。”

青致非常自然地就应了一句：“好。”

他答应了，但心里马上又后悔起来。

『我为什么要答应他。』

『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好尴尬。』

“你今天很沉默，很多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太想说话。”没有人可以做到比幽隐更加善解人意，“没事，你可以不说话。”

青致点头。

『真好啊。』

幽隐觉得他应该带着他到风景怡人的地方排解一下心情。

“往那边去，有一片特别漂亮的云海，而且云海里还开着花。”

青致嗯了一声。

幽隐便拿阴影裹着他去看云海花。

哪想两人飞了一会儿，看到的并不是什么瑰美云海，而是极具恐怖片气氛的一片血雾，血雾的源头，是数不尽数、长相丑陋的妖物在打架。

幽隐：“…………”

好像飞错了方向？

眼看青致眼底掠过一丝肉眼可见的嫌弃，幽隐想也不想，果断就向一群打得满脸血的妖物传讯：“变花！”

一群妖物：“？？？？”

『暗影至尊怎么来了。』

『他说什么？』

『让我们变花？』

『为什么要变花？』

幽隐重复：“变花！”

妖物们战战兢兢，赶紧变成各种花。

幽隐摆了摆手，把血雾变成仙灵飘渺的云气，向青致介绍道：

“这是一种融合了美与丑的两个极端的特殊的花。”

“有的时候是凶残丑陋的妖兽，有的时候又是极为漂亮的花。”

“我们这里，把这种花，称为‘两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