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经验（2/2）

“沙莹！”

“你想干什么！”

这一下不仅几个战士，就连捕获队的成员们也惊了，四个战士跳下岩山，无比迅疾地使用土遁术遁入了地下，而捕获队的成员们被打倒在地，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叫喊：“快放下，他们已经逃走了！”

“他们走不远，”沙莹语气淡淡地道，“新人类落到遗留者手里，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比起受那些折磨，你们其实还应该感谢我。”

她的意思显然要把捕获队的这些人和几个战士一并轰杀，众人脸上神情无不失色。

数台重型武器在空中旋转，炮筒齐齐指向下方。

沙莹调动念力，正待扣下击发，然而紧跟着听到几声古怪的脆响，重型武器的保险竟莫名其妙地被尽数拉上了。

“辛苦辛苦，”一个清朗的声音由衷地向快递员同学致以感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在沙莹极尽惊骇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几台重型武器脱离了她的念力控制，齐刷刷地向施施然坐在一张素纸上的白衣男子飞了过去，收入储物空间，不见了。

一群新人类同声发出惊呼：“遗留者！”

“是青致，不是秦志。”青致自我介绍，“真没礼貌，居然还把我的名字给搞错。”

俯视着这些新人类，他眼底带着一种明亮的兴奋，社交恐惧似乎也在一瞬间消失。

捕获者们怔了一下，涔涔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先前，他们在进行分析的时候，叫错了他的名字。

所以，这家伙究竟隐在暗中，关注他们多久了？

沙莹努力控制表情，以让自己显得从容镇定。

她缓缓转身，把自己与青致拉到同一个高度上，细细打量他的服饰装束，“你和过往那些遗留者都大不相同。”

“套话没用。”青致淡淡地笑了，“我不会给你们恢复通讯、传出信息的机会的。”

他勾了勾手，几件电子设备从沙莹身上先后脱离，在空中发出清碎的碰撞声响，碎成齑粉，簌簌而落。

紧跟着，沙莹也身不由已地飞到了他的下首，被他以一个极尽屈辱的姿势，拿墨笔的末端挑着下

巴赅儿：

“我问你，当初被放逐到荒星的120亿旧人类……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才只剩下这么一些原始部落？”

沙莹沉默。

作为一个高阶异能者，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她的自尊心让她拒绝回答，但紧跟着识海中就钻入了前所未有的一种锐痛，痛得她全身抽搐，意识到自己不说，这家伙也会抽取自己的记忆以获取信息，只好以近乎尖叫的声音承认道：

“是病，一场传染病！”

“那些人被放逐到这里没多久，就有一场新型传染病不知为何突然爆发了。”

“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短短几个星期之内，死在了那场传染病里。剩下的因为担心疾病传播，不敢再大规模聚居，于是便向各地分散了开来。”

“这片大陆上有很多可怕的生物，当时的人还不像现在一样有镇灵有战士什么的，想活下来并不容易，人口于是也就变得越来越少。”

“而且因为他们人少，还分散，很多时候，即使新人类想要提供援助，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时间久了，交流减少，文明退化，就变成了眼下这种样子……”

沙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顿了一顿，咽了口唾沫，提了提精神，又以尽可能平稳的声线补充道：

“发现了新型传染病之后，新人类立刻就采取了措施，把病患隔离开来，并开始对病毒进行攻克。”

“但是，病毒攻克是需要时间的，同时，人们发现，在这个有神奇力量的星球上，病毒的传播方式，也和既有的认知里不一样，所以隔离并没有起到么好的效果。”

“而且很多新人类的医护人员也因此牺牲了……”

她知道新人类落到遗留者手里多半是难逃一死，但还是努力为新人类撇清责任，毕竟痛快舒服的死，与饱受折磨而死，差别是很大的。

青致默默地听她说，神情平静，目光如古井无波。

然而他越是这副表情，沙莹心下越是害怕，讲完了旧人类来到荒星之后人口锐减的事情，接着又开始讲新人类是如何对此感到愧疚，又如何为旧人类无偿提供物资援助。

眼看她有说个没完的倾向，青致摆手，让她住口了。

“如果我是新人类，我可不希望把一个具有神奇力量，尚未开发、满地黄金的星球，向未来可能会与自己为敌的一个劣等种族拱手相让。”

“反正，被放逐到荒星的旧人类条件落后，且这里又有难以解释玄幻元素……这些旧人类身上，无论发生些什么，都是说得过去的。”

沙莹的牙齿格格打战：“你能看到我的记忆，我没必要撒谎骗你。这是我们大伙儿都知道的，历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听她提到历史书，青致把对她的钳制放松了，同时亦收回了挑在她下颌的墨笔。

倒不是相信历史书的权威，毕竟历史也是由新人类所撰写的。

……这个女人，只是一个无知的后辈而已，从她身上，多半挖不出他想验证的真相。

在空中悬停了半天，沙莹的能量几乎耗干，已然无法维持身体浮空，青致在想事情，没再理她，任由她在地面上落下。

此时，一群被打倒的捕获者们互相搀扶着。先后站了起来，而见势不妙早就钻进了犄角旮旯里的虎爪，也颤颤巍巍走了出来，瑟瑟发抖地解释道：

“前、前辈，我不是想带他们攻打沧元部，而是……”他努力回想那一日吃蜈肉宴时学到的新词汇，“是来给您送快递。”

青致：“…………”

看来这家伙对自己的本质已经认识得很清楚了。

他向虎爪点了点头，虎爪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一群新人类纷纷向虎爪怒目而视。

这无耻的老东西，居然把他们称为快递？

……而且怎么这么容易就又被原谅了？

沧元部的四个战士早已通过土遁术逃到了远方，因为良久没有听到重武器攻击的恐怖震响，便先后小心翼翼地露头探了一探，看见青致出现在空中，登时便放下了心，兴高采烈跑了回来：“先祖大人！”

“没伤到吧？”青致询问。

“没有，”云炽回答，意犹未尽地向一群新人类看了一眼，“这些人都好菜啊，一点儿都不能打。”

“……”青致扶额，“不是人家不能打，是你们的外挂开得太大。”

云炽不明所以：“外挂？”

“因为过去没有和新人类接触过，也不知道他们的异能与武器杀伤力几何，担心你们受伤，我给你们画的咒文效用就比较强。”

青致耐心地解释道，“别的不说，单说防御咒文，只要能量灌注，咒文自动点亮，然后异能免疫，枪弹免疫，他们拿头跟你们打？”

“哎……”云炽傻傻摸了摸脑阔，“也是啊。”

“先祖大人真的是太照顾我们了！” 忽林一脸感动，又有点后怕，“刚刚我为了放疾风术，中了好几枪呢，要不是有咒文在，肯定就把自个儿给浪死了。”

然后又激动道：“对了，先祖大人，我跟你说，疾风术超好用的……”

青致：“都说了疾风术是禁术了！”

忽林赶紧闭嘴，假装无事发生过。

一群新人类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当时战况紧急，他们并没有在意疾风术究竟是什么。此刻结合那奇怪的声音，诡异的味道，青致的反应，以及禁术的分类，转瞬便对疾风术的本质完成了推理，一个个的脸色当场都绿了。

青致没理会他们，自顾自地继续向几个战士说道：

“前期对重型武器的应对方式还是很出彩的，但后期的战斗外挂开得太大，便没有多少意思了。”

“我之所以袖手旁观，把这些新人类交给你们，便是希望你们能够在战斗中多刷到一些经验，毕竟，日后与新人类的战斗还有很多。”

“而现在，你们只知道重型武器是要谨慎对待的，关于轻型武器与异能的应对经验，等于是全给错过了。”

“是啊是啊，”云炽点了点头，“这就好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青致抬手，将灌注给四人的咒力收回了一些，“好了，现在外挂削弱了，把他们重新刷一遍就是了。”

“？？？”

一群新人类众脸懵逼。

当他们是可以重复刷的小怪吗？

什么叫重新刷一遍便是了？

卡斯先前头铁接了云炽一拳，此时双耳仍在蜂鸣不已，但还是向前一步，把后脊挺得像是一杆标枪：“想多了，你以为我们会奉陪？”

他直视青致，唇角扯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你作为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遗留者，肯定也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异能者。”

“你觉得，我们会自恃着有几件武器装备，就认为这次行动能无比顺利旗开得胜，全然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后手么？”

“在这片神奇的大陆上，确实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我怎会预想不到我们可能会不敌甚至落到你手中的这种情况。”

“所以呢？”青致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你的后手是什么？”

卡斯昂然道：

“黑虎部的悬游舰上我留了高危爆弹。如果没有定时收到我的平安讯号，留守的队伍成员会毫不心软地把整个部落夷为平地。”

“我们来时搭乘的主舰自不必说，我早已设置好了程序，如果没有我本人在时限内中止其运行，便会以‘覆灭者’星源弹对你们这一带进行地毯式轰炸。”

“眼下，我已经用特殊的方式，编织精神力，锁住了意识海。如果你想要通过对我进行精神操控的方式解除危机，不好意思，我立刻便会死。”

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随后语速放慢，一字一句地又道：

“如果不想让悲剧发生，请你放我们回去。”

“当然，我们会向你上交所有的存储设备，我立下绝密誓言，他们则由你清除记忆，总之绝不会把你的任何信息带回母星，以免给你带来麻烦。”

他的这些后手安排，不少捕获队成员其实也是不知道的。

此时听他逐一说出，队伍成员们看向他的目光登时便满是钦佩与惊喜。

有人忍不住就叫道：“卡斯部长，你真是太……”

卡斯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灼灼定到了青致身上，等着他拿出最终决策。

……像他这样，对几次三番挑战底线的黑虎部都能容忍，对旧人类同胞充满怜悯的遗留者，肯定是不会希望悲剧发生的。

“那场大放逐，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沙莹也补充道，“我们队伍里，最年长的人，也只是在一百多年前才出生的。”

她知道刚刚青致放开了她的钳制是因为什么。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不会和他们这些后辈计较，不至于把作出放逐决策的那一代新人类的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宁愿无数旧人类葬身炮火，也要让他们非死不可。

青致沉默。

……良久沉默。

几个新人类已掩不住眼底的狂喜。

沉默代表着动摇，他沉默得越久，他们生还的希望也就越来越大了。

一群人眼巴巴地等待着青致作出选择。

青致继续沉默。

沉默……

又沉默了半天，一群新人类面面相觑：“……？”

突然怀疑自己被溜了。

新人类们重新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终于发现被溜了？”

青致非常爽朗地就笑了起来，一向清冷而矜持的面容，此时尽是前所未有的飞扬神采。

……完全不像是先前的那个社恐患者。

“我从来没见先祖大人这么笑过。”云炽小声对弟弟说，他觉得青致笑得那么开心一定是因为很开心，于是受到感染，也开开心心地笑了。

阿凛轻声：“……傻哥哥。”

老实人枯河也露出了老实巴交的笑容，忽林则是两眼发直：“哇，先祖大人笑起来好好看。”

阿凛：“…………”

怎么一群人都傻乎乎的。

他仰头看着青致闲散地坐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

先祖大人真的是很开心吗？

……不像呢。

幽隐昂起头，蹭了蹭青致的脸颊。

这不是开心的情绪波动。此刻青致的心理活动很复杂，复杂到他甚至难以用天赋神通去读取。

复仇与惩戒确实会带来快意，但这么一点快意，是有无尽的压抑、悲痛以及失望作为前置条件的。

“你笑什么？”卡斯问道，声线仍旧带着运筹帷幄者的沉稳。

“……还真是有自信啊。”

青致笑吟吟地看着他。

“且不说你的精神禁制对我来说是多么地小儿科，黑虎部和沧元部之间是有着一点距离的。”

“你们来我这里，路上要花费不短的时间，而对一个强大的遗留者实施捕获，也必然会有出现不少的周折。”

“所以，无论是留守者接收你的讯号，还是主舰启动轰炸程序，你所预留的安全时间都不会短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迎着卡斯已经隐隐有些底气不足的目光，青致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知不知道，黑虎部此刻正在发生些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自觉和沧元部的战士们站到了一起的虎爪，卡斯脸上颜色顿时变了。

黑虎部。

“离部长说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博格向百无聊赖坐在那里的留守队员欧迪招了招手，“下来玩会吧，别老给那儿坐着了。”

他说着，目光已经开始不断地在几个长相清秀的部落少年身上逡巡了。

虎爪因为承诺了给他搞来阿凛却没做到，还遗失了惩戒之杖，表现得非常有负罪感，故此特意挑选了部落里长相不错的几个少年来服侍他以作为赔礼。

博格看着早就心痒难骚，但他没有异能，在这队伍里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欧迪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守着，他哪敢放纵，是以打定主意，要把欧迪先给拉下水。

干等着确实无聊，欧迪被他说了一会儿，确实显得有点动摇，而这时，几个黑虎部的漂亮女子，笑闹着结伴来到了悬游舰下：“神使大人，您俩一直待在上面有什么意思，不下来歇歇么？”

很多部落女子都很希望能和神使春宵一度。若是讨得了神使的欢心，往往能得到一些格外好吃的食物，或是什么神奇的小玩意。

像这种主动招揽的情形，在过去也是屡见不鲜的。

所以欧迪对此完全没有起疑。几个漂亮姑娘那满是野性诱惑的健美身形在他面前晃了一会儿，他咽了口唾沫，回头向博格道：

“你说得是，还有好几个小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