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2）

三花猫金之助偶尔会窝在他的书桌旁看着他写，但也有时候会象征性的扒窗户或者扒门，让芥川给它打开，然后出去溜达一整天。

提到笔友。

芥川龙之介和那位奇怪的男人——织田作之助正式成为了书友，双方的信件几乎两天一封，熟稔之后，日常当中还有不少的邮件交流。

虽然说是书友，他们交流的内容却并不局限于书，很多生活的小事也会混杂进去，例如芥川就把他家那只奇特的猫分享给对方听，织田先生也很认真的回复了自己的看法。

双方从陌生人晋级为友人，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这或许和织田本身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怎么形容好呢，织田作之助，是个实心眼，非常容易认真的家伙。

一个月前，织田作之助将芥川借给他的《罗生门》还回来时，很是诚恳的把他猜到芥川是“柳川隆之介”的事情敞明。

“你的这一本书，是出版社给作者特制的，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区别，但是最后一张空白页，在光下会有特殊的变化。”

“所以如果你不希望暴露身份的话，请注意不要再将这本书借给任何人，啊，我的话，我可以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过……啊，这样似乎不太公平，你的身份被我知道了，然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和你说，那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吧，我叫做织田作之助，22岁，港口黑手党的底层工作人员，平常负责收保护费，劝架，收拾同事的遗体和巡街这类事情，虽然是在黑手党工作，不过实质上大概就是个跑腿的，我以前是个杀手，但是现在已经不干了，因为我的梦想是要成为一个小说家，杀人的话会让我无法写出文字，因此我现在是不杀主义。”

他很坦然的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柳川先生——啊，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嗯，我想说的是，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作家，明明年纪轻轻，却已经完成了我那么多年都还没有实现的梦想，一开始，我原本以为你和我很类似，但是现在看来，你已经远远超过了还在原地踏步的我，因此，在得知你的身份之后，我非常的崇敬你。”

芥川龙之介当时的心情，从被认出身份之后的谨慎，到听完对方一番话的茫然，最后变为一片空白。

什么家伙会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把自己的工作和经历摊开说出来？

杀手的身份，哪怕现在已经不干了，也不是能够挂在嘴边的吧？

他仔仔细细的观察对方的微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出任何毛病。

但是，不管是从微表情还是肢体语言，都没有任何一点谎言的征兆。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

这个男人，在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的过去。

他们都是杀手。

并且，是已经放下了武器，想要平静生活的前杀手。

按道理，芥川龙之介应该远离他。

但是，织田作之助这个人，是非常容易让人升起好感的类型。

他习惯认真的对待每一件事，包括任何的感情，性格非常的包容，也不会开玩笑，也不喜欢什么阴谋诡计，实打实的老实人。但是，却一点也不愚笨，倒不如说恰恰相反，这个家伙非常的敏锐和聪明，洞察力丝毫不逊色于芥川。

“因为柳川先生和我很相似，我能感觉出来，我们应该都有想要保护的存在。”对此，织田作之助开口回答：“我也不是笨蛋，不会随随便便告诉别人我的底细，但是柳川先生没有关系。”

奇怪的男人。

但是，安全感不足的芥川，却最终没有选择与他断绝联系。

他们保持着稳定的书信来往。

一开始是关于夏目漱石作品的下卷剧情的讨论。因为将下卷书送给织田作之助的那位先生将最后几页撕掉了，导致两人都没能看到最终结局。

不过，那位赠书的先生曾经说过，让织田作之助本人将下卷的结局补上，因此，他们讨论的内容大多数是围绕着结局展开的。

织田作之助写信：[……我并不确定我能不能写出配得上这本书的结局，和原作的作者不一样，我没有任何文学基础。这是个非常精彩绝伦的故事，对我而言，想要写出结局实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因此我迟迟都没有动笔，但是，如果有朝一日我将结局写出来的话，我能够请你作为我第一个读者吗？]

芥川龙之介回信：[我非常的乐意，但是，织田君，我不会昧着良心说出任何恭维的话，如果你写的结局不能够让我满意，我也会毫不留情的说出来，同样，如果非常出色，我也会发自内心的赞赏，如果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那么我非常的乐意成为你第一个读者。]

直到下卷的剧情讨论的无话可聊，他们的交流范围也开始扩散到日常。

织田作之助分享他在工作的时候遇到的麻烦和有趣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便也将他养的奇特的猫写了上去。

织田作之助向笔友安利辣咖喱这种食物，顺带还附赠了一份食谱。

芥川把尝试之后的结果写了上去，并表示自己不太能接受这种辣味。

织田作之助聊了聊他收养的几个闹腾孩子。

芥川犹豫了一会，也简陋的写了写自己家里的小鬼头们。

……

直到时间渐渐流逝，双方在了解的基础上建立了信任，变成彼此称得上友人的存在。

聊天的内容也不再有所拘束。

[……我的合集似乎卖的很好，这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但是，我也相当的高兴，因为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我可以送我家的孩子们全员去上学了，不过因为以前都没有接受系统的学习，他们大部分没能赶上同龄人的进度，导致上次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但是，他们非常聪明，进步很快，应该不久之后就不用我再担心了。]

织田作之助看到了上学的字眼，愣了一下，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始回信：

[……请不要妄自菲薄，芥川君，你的文章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你应该多看看媒体对你的评价，鬼才的称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得到，唯独这一点请不要怀疑，我和我的友人依然会去买你每一篇作品。

另外，你提到了上学的事情，我忽然想起我家的孩子们还没有上学，我是个粗糙的家伙，总之容易漏掉什么事，没有你心细，你说的很对，孩子到年龄之后，确实应该送去上学，我并不强求他们成绩有多好，但是上学的话，应该能够让他们交到朋友，度过更加美好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