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醉意(1/2)
说是宫宴,其实也算是越晟设下的家宴。
傅水乾是先皇后的亲侄子,在傅家排行第三。
先帝虽然对自己的皇后没什么感情,但对于傅水乾可谓是十分看重。
许是因为傅水乾人长得俊秀,兼之性情洒脱,并且对当年大殷平定西南战乱有大功。
有时候苏融甚至觉得,先帝对傅水乾比对自己的儿子好多了。
先帝逝去后,越晟登基,傅水乾的位置也就逐渐尴尬了起来。
先帝依仗傅家太过,反而隐隐有外戚之祸的苗头,越晟上位后,苏融协助他不动声色地打压了傅家几次,故而傅水乾一直心怀不满。
心里有不满,但不能对皇位上的天子显露出来,于是傅水乾转而屡屡给苏融使绊子。
在苏融的记忆中,傅水乾从当朝反驳自己的言论,到恶劣又幼稚地往苏府里头扔癞□□,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势必要让苏融恶心他。
方雪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人呢,苏融不太理解。
可见方雪阑的品味着实有点差。
越晟不太注重宫宴的规矩,但今天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傅水乾刚从边关回来,即使越晟不情愿,也得给天下人做个一家友好的表象。
苏融随着人流步入主殿内,放眼扫了一圈。
琉璃灯高悬,黄金榻陈列,衣着翩然的宫娥们端着酒水往来不息,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不少臣子携家眷入座,御座上却始终没有人。
越晟估计要最后才出来,苏融收回目光,怔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和方易走散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从来赴宴,苏融都没有要老实跟在别人后头走路的习惯。
眨眼间重生不过两天,苏融还没能立刻适应过来。
他转过身,正要找一找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在人流中走了两步,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苏融看也没看是谁,先微微低着头道了歉,而后绕开这个人,准备走到后面那一列座位上去。
“站住。”那人突然出声道。
苏融顿住脚步,抬眼一看。
哦嚯,真不巧,是傅水乾。
傅水乾今天穿了正式的武将官袍,深重的暗紫色将他的气质压沉了两分,看起来成熟稳重许多。
此时他眼角正带着薄怒,怒气冲冲地对苏融道:“方雪阑,你买了什么东西,给我府上记了一大笔账?”
“……”苏融也没料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除非傅水乾天天查看自家月末账本,那就是他派人特意盯着方雪阑。
“暂时借傅将军一点小钱,”苏融开口说,“几日后我便还给你。”
傅水乾不可置信道:“你管那叫一点小钱?”
苏融想了想,他确实不太清楚妙丹青的一幅画要多少钱,但顶多是黄金万两。
苏融年少时意气风发,谈笑间一掷千金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因此不太明白傅水乾为什么这么震惊。
苏融:“我会还给你的。”
傅水乾冷笑了一声,如玉的脸庞上满是嘲讽:
“方雪阑,别以为我不记得。去年你死缠烂打借了我三十两银子,分成三十次来我府上还钱,一次还一两银子。这次你又准备分几次来还?”
苏融:“……”
傅水乾正要再讽刺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人几回,忽然听见苏融出声道:“一次,我双倍还你。”
傅水乾:“……那笔账一万三千两银子。”
苏融:“能还。”
傅水乾噎了一会儿,片刻后怀疑道:“你诓我的?几天后说还不了,又让我去你府上见你?”
苏融突然觉得,傅水乾这些年也不太容易。
方雪阑的纠缠似乎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
但苏融想了一想,若是自己的银子被人挖走了,那还真有可能短期内还不了傅水乾的钱。
于是苏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如果不能还你钱……”
傅水乾抱起手臂,斜眼睨他。
苏融摊手:“那你说要怎么办?”
傅水乾:“……”
他发现了,方雪阑这个人真是一贯的厚脸皮。
如果方雪阑不愿意还自己钱,傅水乾能怎么办?
找上方府大闹一场?方雪阑他爹或许会把银子还给他,但这也未免太过丢人。
更重要的是,傅水乾怀疑,这又是方雪阑演的一场闹剧,目的就是让自己主动找上门去,他好缠着自己见面。
傅水乾默然半晌,周围人渐少,大多臣子都已经坐下了,此时正好奇地望向这边,瞧见又是傅水乾和方雪阑,有好事者不免要低声讨论一番。
傅水乾听见那嗡嗡的声音就觉得头疼,于是道:“不用还了,你离我远点就成。”
说完话,他也不等苏融的反应,直接转过身大步地离开了。
苏融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他觉得……以后或许可以多敲诈一下傅水乾,以报复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做过的狗事。
等苏融终于找到位子坐下后,方易黑着一张脸,压低了嗓音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又是故意来找傅将军的?”
苏融下意识反驳:“不是,是个意外。”
他今天会撞到傅水乾身上,确实算是个意外。
方易摆明了不相信他,但周围坐着的都是同僚,方易也不好发作,只能怒道:“你给我老实点!别在陛下面前出丑!”
“……”苏融说:“好。”
说来好笑,苏融还是头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不要在越晟面前出丑”这样的话。
细数起来,苏融觉得自己貌似根本没有在越晟面前出过丑,也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身为太子之师,当朝重臣,苏融不仅要以身作则,教会越晟方方面面的规矩,还得时刻注意自身礼仪,不能被别人抓了把柄去,甚至平日里出行宫外,也需要多做伪装。
不过……倒是有一件往事,让苏融颇为在意。
在越晟还是太子的时候,中秋佳节这日,苏融寻思着越晟没有熟识的亲人,特地晚上进了宫陪他一起过节赏月。
那时候的越晟比现在要活泼一些,至少不会整天面无表情,还带点尚未褪去的少年气。
苏融进宫之后,就见他找了个偏僻冷清的小殿,在院落里摆了满地的桂花酒和糕点,还串了精巧的燃灯挂在树梢上,随风轻轻摇晃,映得院落里暖融融。
苏融奇道:“不过咱们二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越晟当了太子之后,先帝重病卧床,朝务都压在越晟身上。
年轻的太子天天忙着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布置这东西?苏融自然因为他是叫下人去弄的。
越晟坐在白玉石桌旁,看起来有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才更要花心思。”
苏融摇摇头,不明白像越晟这样的小孩子在执着什么,只是道:“下次简单点就行,别让宫人做这些麻烦事。”
越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我自己做的。”
苏融意外道:“原来你还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
越晟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也没出声,只说:“我们喝酒吧。”
苏融好酒,越晟是知道的。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苏融话多点,越晟常常是安静而认真的,盯着苏融的侧脸一个劲地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苏融闲聊时很随意,他年幼随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小到民间旧俗,大到别国政事、宫廷秘闻,苏融都能聊,且都敢说。
越晟最喜欢这样两个人静静相处的时光,常常不让苏融离开,硬要他留宿宫中。
中秋这天,苏融一边和越晟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一杯接一杯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苏融发现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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