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很难追(1/2)
郁奚抬头看了看傅游年,他眼底还泛着水光,一眨眼就又滚下泪来,开闸一样止不住,脸颊上都是湿漉漉的泪痕。
他抿起唇似乎想说什么,傅游年坐在旁边正要低头听,结果听到他一开口就不小心打了个哭嗝。
傅游年实在没忍住笑了,郁奚哭得更凶,一把推开傅游年的手,拽起外套蒙住头,挡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不透。
“我错了,”傅游年去拉他的外套,克制着声音里的笑意,说,“我没有要笑你。”
傅游年还是第一次觉得哪个人这么可爱,凶巴巴地替别人出头的样子可爱,拎着小鲸鱼躲在角落哭红了眼尾可爱,恼羞成怒不想搭理他都特别可爱。他不愿意承认,却三番五次情不自禁地把视线落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忍不住想捉弄他,故意欺负他,又不想看到他真的受委屈。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郁奚偏过头背对着来人的方向。
傅游年放下窗户,低声地跟那人说了什么,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纸袋子,又重新把车窗升了上去。
“我刚刚让你助理去旁边的店里买了鞋和袜子,”傅游年跟郁奚说,“换一下?”
郁奚听到后才转过身,把外套往下拽了拽,只露出一双湿红的眼睛。做笔录的时候他就一直感觉很冷,从头到脚沁着凉意,但没有注意到是自己的帆布鞋湿透了,傅游年一说他才发觉,大概来的路上天太黑踩到了水里。
“……谢谢。”郁奚很小声地说,但还是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刚收回去的眼泪又稀里哗啦往外涌,都掉在怀里傅游年的外套上,晕湿了一片。
“你打嗝是个开关么?”傅游年看他一直用手上的纱布蹭眼泪,就翻了一包纸巾塞给他,“先打个嗝,告诉别人你要哭了。”
“你好烦。”郁奚掉着眼泪,没忍住笑了一下,抽了几张纸巾捂在眼睛上。
好不容易憋住一点儿,郁奚放下湿透的纸巾,低头换鞋。他的脚泡在湿鞋袜里太久,已经变得冰凉,感觉寒气顺着脚踝一直往上蹿。
车上没有毛巾,傅游年看郁奚脱掉湿袜子后直接就要换新的,就让他先拿纸巾擦擦脚,不然换了也是白换。
低头穿鞋时,郁奚的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晚上,只有两个人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郁奚眼眶一酸,想哭又没哭出来,眼底干涩,感觉眼泪已经流完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一直用手压着胃。
“晚上没吃饭?”傅游年问他。
“……吃过了。”郁奚说。
去公司之前他在剧组吃了盒饭,不过每天到这个时间,就算吃了晚饭他也还是会觉得饿。
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已经哭哑了,声音发涩。
这辈子的脸大概都在傅游年面前丢完了,以至于内心只剩下麻木,手里一直拎着自己的湿袜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无意识地把两只袜子挽在一起打了个蝴蝶结。
傅游年不敢再笑了,怕招他哭,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憋住笑意,“我还没吃晚饭,有点饿,一块儿去吃宵夜?你的车我已经让你助理开走了。”
郁奚捂着眼睛点点头。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傅游年下车去驾驶位,郁奚也跟着他坐到了副驾,后座太宽敞,一个人待着空落落地很难受。
“想吃什么?”傅游年很久没晚上出来吃过宵夜,平常这个时间,如果不在拍戏他可能已经睡了,就随便搜索了一下附近还开着的店,“吃不吃火锅?”
郁奚几乎不挑食,他什么都吃,还是点了下头。
等坐到火锅店的包间里,暖黄的灯光一照,郁奚才觉得身上渐渐回暖。
上回跟张导他们一起吃过麻小,傅游年知道郁奚很能吃辣,但他手受伤了,今天就只要了清汤锅底。
如果是左手还好说,右手受伤连吃饭都不太方便,傅游年就多点了几种丸子,下锅煮好后,捞到他碗里,让他用小瓷勺吃。
傅游年其实不怎么饿,只是偶尔吃两口,免得好像郁奚一个人在吃饭,会感觉不自在。
“刚才哭什么?”吃到一半,傅游年看他心情好了一点,大概不打算再哭,就开口问,“常彻欺负你?”
“……没有,”郁奚不太好把岑柠的事情就这样讲给傅游年听,用左手拿勺子舀了块鱼豆腐吃,“我手疼。”
傅游年已经大概想到了事情经过,问他不过是想确认一下,郁奚不说也不要紧,没再勉强他。
“傅老师,”郁奚吃完饭,胃里暖融融的,越发感觉自己刚才很丢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公安局出去时走到半路突然就很难过,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蹲着,结果傅游年居然还能发现他,“谢谢您。”
刚开始的时候,傅游年希望的就是郁奚跟自己保持着这种客气礼貌的距离,现在总是听他说谢,一口一个您,又觉得好像很生疏一样,但明明已经同剧组拍了两个多月戏,他们还是邻居。
哪怕对杨雀鸣和张导,郁奚都没像这样,杨雀鸣让他叫姐姐,他也乖乖地每次都这样叫。
傅游年终于发现了一直以来,每次他听到郁奚跟杨雀鸣说话时都不爽的点在哪儿,可他又不好意思让别人叫他哥哥,就有种很微妙的郁闷。
“不用谢,”傅游年把桌上那盅菌汤往他面前推了推,“不用这么客气。”
郁奚还没太吃饱,但他也察觉到点的菜几乎都是他吃的,傅游年动筷子的频率很低,而且捞起来的丸子都落到了他碗里,有点不好意思吃这么多,就去喝汤顶饱。
傅游年也没再让他,胃不好的人晚上吃太多也会不舒服,其实去喝点粥更合适,只不过看郁奚今天心情不好,身上湿冷,才带他来吃火锅。
回家时郁奚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吃过饭后本来就容易困,刚刚又哭得很累,还打了一架,消耗了很多体力。
傅游年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蜷缩在后座上,怀里抱着车上的靠垫,身上搭着自己刚才给他的长风衣,衣领蒙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皮湿红,眼尾的红色泪痣看着也蔫答答的,又很乖。
把车停在楼下后,傅游年出去抽了根烟,回来看到郁奚还没有醒,这才叫他起来。
郁奚困得厉害,傅游年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朝他伸手,郁奚就把怀里的靠垫给他,拉住他手腕,就听话地下车跟他出去。坐电梯上楼后,傅游年拿出钥匙去开自己家的门,回头看到郁奚还是抱着那件风衣跟着他。
“你要跟我回家么?”傅游年很轻地挑眉,朝他笑笑。
郁奚上下眼皮打架,听到傅游年的话,勉强清醒了几分,耳根微红,转身去开自己家的门。
左手很难对准钥匙孔,戳了半天都没能打开,郁奚正想开一下手机上的手电筒,亮一点能看得清楚,身后却传来一阵热度,还有隐隐约约清冽的男士香水味和不易察觉的冷涩烟味。
傅游年帮他把门打开,低头时温热的呼吸扫在他耳侧,但很快就挪开了。
“回家吧,早点休息,”傅游年站在门外伸手开了里面最靠外侧的灯,这边买的都是成品房,郁奚跟他家的格局和电路差不多是一样的,开灯后就看到卧室里冲出来一只雪白的毛团子,“你的小狗来接你了。”
郁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家门,听到耳边有人让他回去,就走了进去,勉强支撑着去洗漱完,汹涌的睡意按倒了全部理智,几乎一挨到床就直接睡着了。
傅游年看着他进屋,自己才转身回家。
小黑猫蹲在门口的地毯上,澄黄的猫眼望着他,傅游年伸手把它捞起来,先给朋友回了个电话。
“你怎么放我鸽子?”电话那端的人笑着问。
“出了点事儿。”傅游年拔开一直勾他手表的猫爪。
“我听见了,常彻估计还在医院躺着,你那一脚是够狠的。”
傅游年过去时常彻顶多是被打得鼻青脸肿,郁奚打架全凭狠劲儿,没什么章法,但他是学过很长时间散打的,情急之下那一脚没怎么收着力道,说不定还真踹断常彻的肋骨了,当时傅游年也没考虑那么多。
“你们公司的那个小孩,”傅游年顿了一下,跟他说,“常彻出院以后应该不会再管他了,麻烦你帮忙问一下,看有谁愿意带他,最好是这几天能换个经纪人。”
傅游年还是几年前在一个颁奖典礼上认识的他这个朋友,两个人在拍戏方面很聊得来,许时熙出道时就在青渡传媒,这些年下来也没有自己独立去开工作室,自从斩获三金,在公司里的地位就已经不可撼动,给谁换经纪人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
傅游年管不到别人公司里的事,只能让他帮个忙。
“行,我让人去问问,”对方也没问什么理由,“我猫呢,晚上吃饭了没?”
傅游年无语,“放心,猫粮比我晚饭都贵,肯定伺候好这小祖宗。”
挂掉电话后傅游年还是不懂,为什么世界上会有猫奴这种生物。
他费解地看了小黑猫一眼,把它拎到旁边沙发上,起身去给它铲屎。
.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郁奚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他躺着缓了片刻,掀开身上的被子,结果不小心连着另一个东西也一起掀了出去。
雪球摇着尾巴跑过去从床脚给他叼过来,他才发现是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衣领发皱,袖子上还有诡异的湿痕,尽管已经干透,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深深浅浅的印迹。
郁奚僵硬地握着风衣袖子,不敢回想,让雪球去把自己的手机叼过来,飞快地点开软件搜了一下风衣标签上的牌子,看到后面那一串让人眼花缭乱的零,瞬间觉得无法呼吸。
他交了押金还有半年房租,买了辆车,片酬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公司大概不会再留他了,解约之后即将失业,未来几个月还想留点儿钱吃饭的话,根本赔不起,这看起来也不是干洗可以解决的问题。
郁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眼睛生疼,不用看也知道肿成什么样了,但一会儿还得去片场。
他去拿湿毛巾敷了敷,盯着傅游年那件风衣看了半天,先把它暂时装在了一个纸袋子里。
出门时郁奚还担心会不会碰到傅游年,还好一路都没有撞见。
早上六七点左右,路湛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好像是知道了他在公司打人的事,一直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受伤。郁奚当时还昏睡着,完全没有听见,去片场的路上才给他回了信。
路湛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语气焦急,“你看没看到网上?有人发了你打人的视频。”
郁奚还什么都不知道,听到他的话才去热搜上看了一眼,前几条明晃晃地挂着“郁奚打人”。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有个营销博发的小视频,视频拍得很抖,而且拍摄人大概也怕被发现偷拍,站得距离很远,导致画面模糊,不过依然能看得出里面那个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挥拳砸向倒在地上的男人的人是他。
很简单的一个视频,没有前因后果,从头到尾就是他单方面在动手打人,常彻模样凄惨地缩在角落里,对比鲜明。
“搞什么鬼,又开始了是吧?”
“听说被打的是他经纪人诶,不满意自己的资源就直接打人,这操作可以。”
“他也配才行啊,我是他经纪人我也不乐意搭理他,没见过事儿这么多的男明星。”
“不想想自己为什么糊,黑红都不够格。”
“当众打人挺严重的吧,我看那男的都站不起来了,没人报警吗?”
郁奚翻了下评论,没什么波澜地关上了手机。
片场里很多人看到他过来,也都低头窃窃私语,进化妆间时祁念也在,抬头看到是他,表情变幻莫测,过了半晌憋出一句:“你疯了吧,不怕他报复你么?”
“随便。”郁奚眉头微蹙,他只是不喜欢这么多人盯着他,被人在背后议论很不自在,还不如像祁念这样直接一点。
热搜是在凌晨时分悄无声息上去的,背后很明显有推手,想要在郁奚来不及阻止的时候让事情发酵。
郁奚的手还裹着纱布,稍微有些影响拍摄,不过还好是古装戏,宽袍长袖,可以遮挡一些,而且拍到这个阶段,伏槐的身上几乎一直都带伤,裹着纱布也不会显得不自然。
他换好衣服出去时,傅游年刚刚拍完一场戏,在监视器后跟张斐然说着什么。郁奚抬头跟他视线对上,尴尬地挪了方向。
伏槐率领着手下魔族一路追杀南渊,几次把对方逼到穷途末路,却又被其触底反杀,他们之间泾渭分明地划出一道界线,隔开了从前的师门情谊,也隔开了仙魔两界。
接下来还是一场打戏,郁奚握上剑柄,手指弯曲时就已经感觉到疼痛,伤口摩擦在纱布上,又刺又痒。
傅游年在一旁也察觉到了,低声跟他说:“可以先拍后面几场,等过一两天手好了再说。”
但其实后面剩下的几场,除了郁奚演的反派被男主当胸一剑杀死的那段戏,其余几乎也都是打戏,换不换没什么意义。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手伤得也不算特别重,只是他对疼痛格外敏感,耐受性差而已。
“没关系,”郁奚摇摇头,稍微弯了弯眼睛,拎起剑动作流畅地挽了个剑花,“早上起来就没感觉了。”
傅游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戳穿。
他们两个人都有打戏基础,拍的时候一招一式都很逼真,剑锋交错时也带着些力道。但今天傅游年一直收着手,挑开郁奚剑尖的动作虽然看上去和往常一样迅疾有力,实际上却很轻,只有郁奚能感觉得到。
一场戏拍完,傅游年去旁边喝咖啡,郁奚犹豫片刻,也跟了过去。
傅游年听到旁边的脚步声,回过头看他,修长的手指端着一个瓷杯,咖啡微苦的香味扑鼻而来,郁奚觉得自己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傅老师,”郁奚小声说,“您的衣服,我让助理拿去干洗了,但是大概洗不干净,我再赔您一件,不过可能得过段时间……最近没什么钱,要等拿到最后那部分片酬。”
傅游年比他高很多,郁奚勉强一米八,跟傅游年站得很近时,如果想去看他的眼睛,只能微微抬起头。
“不用赔。”傅游年说。
郁奚还以为他是不在乎那点钱,但对方不在乎,不代表他就真的能不打算再赔,正想开口时,听到傅游年低沉又略微有些懒散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就欠着吧。”傅游年眼底带笑地看着他。
……简简单单几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能被他说得那么欠揍。
郁奚哽住,把想说的话都忘了。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傅游年低头看向郁奚,勾起食指,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还是说你还喜欢我?我很难追的。”
郁奚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他说自己认错人的那套说辞站不住脚,傅游年看来也没信他。
张导在一旁朝傅游年招了招手,傅游年就放下咖啡杯走过去。
郁奚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我喜欢你个溜溜球。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很快,结束上午的拍摄后,郁奚坐在片场角落里换纱布,听到有人靠近,抬头发现是岑柠。
岑柠今天这几场戏拍得出奇地认真,从进组到现在成天看到她就发愁的张斐然都难得夸了她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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