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打脸的最高境界。(1/2)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半晌都没人说话。
直到终于从教室里的某个角落传出了压抑不住的“噗嗤”一声笑,才使得这场集体定身术被解除了。
李校长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经过会是这样。
大概现在他唯一需要庆幸的事, 就是跟自己一起过来的,仅仅是电视台前来采访的记者, 而不是什么巡查教学情况的上级领导。
除了有些下不来台之外, 他更多的感觉还是愤怒——
到了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为人师表的不为学生考虑,竟然还想着借教辅材料捞钱,有没有半点职业道德了?!
在这一瞬间, 李校长真有种现在就让熊文华停课滚蛋的想法。
但一来对方是正经在编的教师, 就算自己身为校长, 没资格让她停职,二来也考虑到眼看就要高考了,换个新的班主任还要跟同学们磨合, 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因此李校长最终还是把当众发火的念头忍了下去,只在记者们离开之后, 让熊老师跟他一起去了趟办公室。
最喜欢让学生去办公室的老师居然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谈话, 这可真是件稀奇事。
有好事的同学偷偷打听了一番,说是熊老师今年的评优和奖金都没了, 还被要求写了检讨书,并要将这次的习题册全部收回,原价给学生们退钱。
总之,血亏。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早自习时间,熊文华才再次出现在教室里, 她的眼睛红肿,也没有化妆,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之前交的钱已经都退回到了刘长波同学那里,今天就会都按照名单发还给大家。”
面对下面的学生们,熊文华觉得十分难以启齿,但也不得不把话说下去:“这件事……是老师考虑不周,做的不妥当了,经过反思,我向同学们保证,以后不会再强制大家购买任何辅导教材,希望能够得到……同学们的原谅。”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将这番话给说完,她胸闷不已,却也不得不按照校长的意思,再单独向童隽道歉。
“童隽同学……”
熊文华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这几个字:“之前老师在气头上,说了一些不妥当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老师毕竟也是长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公开道歉,这样的经历想必她能记上半辈子了。
童隽也不是非要跟熊文华作对,见她如此,也就接受了这个道歉。
熊文华咬了下唇,走下讲台,心中暗恨不已。
她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颜面扫地过,简直是被羞辱到了极致。
童隽这个小崽子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吗?那她就要看看,下次月考时,对方能考个什么成绩出来!
熊文华对童隽的家庭状况了解的不多,只知道经济条件好像还行。
但他父母离异,而且开家长会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到场过,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又能优秀到哪去呢?
走着瞧。
当天晚上放了学,原拓终于接到了裴老爷子身边那位刘特助的电话。
不出意料,对方答应了他的要求,承诺会假装无意地在裴老面前不时提起原拓,找机会让他们见面。
当然,至于见面之后,裴老会不会器重到要发话将他接回裴家,那就要看原拓的本事了。
作为裴老的心腹,刘特助跟裴洋这个长子的关系却一直不和,再加上通过之前的交流,他也意识到原拓虽然从小不在本家长大,但绝非易予之辈。
权衡之下,这个人情做了有益无害,刘特助想不出拒绝的道理。
挂断电话之后,原拓将手机在掌中转了一圈,唇边扯出一个不太明显,但十分笃定的微笑。
不久之后,裴洋等人就会得知,他们想要利用的棋子,早已经跳过了长房自立门户,成为他们争夺家产的竞争对手。
想到对方脸上有可能出现的表情,原拓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他放下手机,将课本拿出来摊开,在睡前最后整理一遍知识点。
一摞月考卷子也被取了出来,原拓整理了一下,忽然想起白天童隽跟他借过。
以前以为他不在乎成绩,看来这次是想分析试卷了啊。
自己改的有点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而且之前几次考试中,出的题目也很有代表性。
这么一想,原拓忍不住把自己前几回考试的试卷也给找了出来,然后将其中出现过的重点题型都总结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就抄满了小半个笔记本。
原拓的字一向龙飞凤舞,这次特意一笔一划写的清清楚楚,整理完了自己翻一翻,觉得很有成就感——这可比熊文华弄的那些破玩意有价值多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熬夜做这件事,只想着明天让童隽看见,他应该会觉得很高兴。
原拓提着笔,想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写点什么,或者画个笑脸,但终究可能是生性就没有那种柔软的部分,想来想去,还是什么都没写。
他把笔记本夹在两本书的中间,平平整整地放进了书包里,然后关灯睡觉。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面前的虚无中不断涌动着,然后纷涌而至,压在他的胸口,围在他的身边,拖拽着他的手足……
奇怪的是,他仿佛在这些纷扰当中看见了自己的脸,像是在得意洋洋地笑着,又像是无尽愁苦。
是他自己,把自己囚了起来。
上次那片美丽的雪花并没有出现,他冷漠地等待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眼前终于一点点地恢复了清明,真实的世界回来了。
原拓下意识地转眸看向枕畔,只看见一片洒落的月光。
他翻个身,重新睡了。
童隽近些年来修身养性,其实已经很少有当面跟什么人发生冲突的时候。
但来到这个世界里,他深感自己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近给主角献爱心的次数有点多,所以沾染上了原拓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
当场把熊老师怼了之后,爽倒是爽了,他却因此背上了些许偶像包袱。
——所有人都把他这条曾经的佛系咸鱼当成了绝地飞升的奋发青年,以至于童隽想偷个懒都良心不安了。
他一大早就起了床,梦游一样叼了片奶油吐司,边背英语单词边往学校去,将要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今天教务处抽风,竟然弄了不少人在门口查胸卡。
童隽没带这东西,当机立断,将要迈进大门的脚步拐了个弯,直接绕到了学校外面的后墙处。
然后他震惊地发现,学校简直不是人,连这种逃生通道都派遣了值周的学生驻守。
童隽驴拉磨一样在外面徘徊了两圈,最终把心一横,拿出“老子就是没带,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朝着大门重新走过去。
都要进门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童隽?”
童隽回头,发现是原拓正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我刚才老远就看见你在学校外面绕圈子,干什么呢?”
童隽冲前面努了努嘴:“查校卡呢,被逮了估计要罚搞值日。熊大最近看我肯定不顺眼,我这不是不想触霉头吗。”
熊大就是熊文华的外号。
原拓刚摸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心不在焉,想着怎么把里面总结出了的那小半摞知识要点给童隽。
他昨晚写的时候没觉得,早晨上学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啊,说好了这辈子冷酷无情一心报仇呢?
他为什么要用大半宿的时间,不睡觉也不搞阴谋,整理这些东西?
原拓想想都觉得自己有毛病了,前几天还在疑神疑鬼,觉得童隽对他好非奸即盗,现在就也被这种雷锋精神给传染了。
——当然,他也确实有毛病。虽然到不了精神病那么高的层次,也不远了。
原拓一路上瞎琢磨,都已经不想把东西给童隽了,结果听见对方带着点忧愁说没胸卡,他连脑子都没过,直接从兜里将自己的胸卡掏出来,递了过去。
童隽:“……”
原拓:“……”明白了,估计命中注定他今天得给出去点什么东西。
童隽十动然拒:“不用了,咱俩谁挨罚不都一个意思。再说照片又不像,你先进去吧。”
原拓拎着胸卡的绳没动:“没事,你直接挂脖子上进去,没人看照片。”
这句话倒是启发了童隽,他眼睛一亮,将原拓的胸卡拿过来,拆下绳子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底下塞进领子里面,剩下那张真材实料的卡片重新塞回到了原拓手里。
“这样就行了。”童隽叮嘱道,“一会靠近大门口,你就追我啊,假装要揍我那种追。”
一般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进大门,被检查的重点对象都会被放在后面那个人的身上,这样的话童隽就能趁机脱逃了。
原拓也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良民,但他的违纪和叛逆都是嚣张跋扈的来,没想到查个胸卡的事,还能被童隽给策划出一出急支糖浆的广告,一时入不了戏。
童隽往前跑出几步,回头一看原拓没动,只好又回来搡了他一个趔趄:“快追啊!”
原拓这才回过神来,奋起直追,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校门,倒是更像打闹了。
值周的学生看见童隽脖子上挂着校卡绳跑了老远,便也就没叫他回来,拦了后面的原拓一下:“同学,你胸卡呢?”
说完这句话,已经被旁边的女生悄悄拉了一下,小声道:“原拓,这是15班原拓。”
原拓长了一张阴郁而英俊的脸,个子瘦高,平时有些“酷酷的”,其实有不少女生都很吃他这种长相,再加上他成绩也好,因而经常是各班同学们八卦的谈资。
只不过碍于精神病的传闻和他那通身的臭脾气,大多数人还是对他敬而远之。
原拓把胸卡掏出来一晃,值周的学生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就放行了。
原拓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拐过教学楼的拐角,童隽就神出鬼没地从旁边冒出来,揽住他的肩膀一拍,左手将那根还带着点体温的挂绳套到了原拓的脑袋上。
“谢了哥们,完璧归赵。”童隽道,“你现在是不是要去食堂打工?书包我给你拿回教室去吧。”
原拓捏住自己的书包带,摇了摇头:“不用,不沉。”
他一顿,还是将书包拿下来,拉开拉锁,从里面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童隽:“我自己的……错题本,没用了,你可以看看。”
童隽接过来,还没问出什么,对方就摆摆手,背着书包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童隽看看原拓的背影,又低下头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
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比他在卷子上写的还要清晰,而且分门别类,在童隽比较薄弱的英语语法和语文阅读上都有挺清晰的思路分析。
上面的例题都是从月考卷子上摘下来的,这可比拿着几份卷子一一比对分析要方便的多了。
童隽几乎觉得原拓是专门给他写的,这也太有针对性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的字数,要是给他三四天都写不完,自己昨天才刚借了卷子,不可能不可能。
童隽打消了这个念头,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这下可好,他本来带有一个给主角送温暖的使命,结果一番兜兜转转下来,成了原拓转头温暖他了。
这个主角也不像书里写得那么偏执变态啊,分明挺可爱的,作者胡扯。
最近熊文华的恶势力受到了打击,原拓也不打架了,15班两霸变得异常消停,大家在其乐融融的题海战术当中,迎来了又一个周末。
市电视台的毕业生专题节目已经制作完毕,就要在今晚播出。
放学后,原拓和童隽一起出了校门。
随着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童隽买了一根“双棒”冰棍,顺手给原拓掰了一半,自己边走边吃。
“你明天还去打工吗?”他问。
原拓道:“我以后周末都不去了,就放学去。”
他打算去见一见自己的祖父,那个在梦中严苛深沉的老人。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任何一位儿孙表现出偏爱或者是慈祥的态度,而是永远用一种衡量货物般的眼光,严谨地挑选着这个大家庭的继承人。
原拓不知道在现实中见了面,他是否也会同样如此,但这对于原拓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
他不需要爱,他只需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能力就够了。
这些话在心里徘徊了一番,没跟童隽说,原拓小心地拿着手里的另一半冰棍,看童隽吃完了,就递了过去。
童隽“啊”了一声,笑道:“我是给你的。”
原拓以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同一样食物,他似乎打出生以来,就与这个世界执着地格格不入着,别人躲避畏惧着他,他也看不上其他人。
顿了顿,原拓将那根冰棍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有些凉,又甜丝丝的,像是……那一日出现在他幻觉最后的雪花。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放学和下班潮的高峰期,校门口的岔路上全都是人和车,学生们三五成群彼此簇拥着,笑的笑,骂的骂,打的打,闹成一片。
原拓和童隽就这样挨挨挤挤的出了校门,童隽依稀听见有车喇叭滴滴响了两声,他也没在意。
这时,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朝他走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就高声道:“隽隽!”
原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冲童隽说:“有人叫你。”
童隽一转头,就看见了父亲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一张脸。
从知道在这个世界当中,童海生很有可能就没有去世的那一刻起,童隽就在努力试图淡化心中的期待。
在确认这件事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够以一颗平常心去接受任何可能的结局。
而此时此刻,在看到真人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怀疑都被打消了,他清晰地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是梦游一样,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他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稍微惊扰,这个梦境就醒了。
“童隽,童隽?”
原拓的声音中难得带了几分惊讶和担忧,他将手按上童隽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那是谁啊?”
童隽低声道:“是……是我爸。”
久违的一句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童海生已经走过来了。
令人有些奇怪的是,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小儿子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好像童隽明明看见了他,却迟迟不挪动脚步走过去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
“隽隽。”
童海生冲着童隽笑了笑,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爸爸来接你了,今天跟我回家吗?”
原拓看了童海生一眼,发现对方的神情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讨好之色,不由心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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