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2)
画室布置在环形的走廊里。
走廊上曲面的墙呈斑斓的色彩,墙面空白的地方用镶花边的框挂着一幅幅画和面具,隔一段间隙就挖了方形凹槽,用来放置石雕或者泥塑。房梁上也不单调,悬着历年来学生做的扇面,伞面之类的手工作品。
进画室的学生怕被颜料沾染白色的校服,多半都换了私服。俞绥和杨飞文两个穿校服的在这里面特别显眼。
那厢杨飞文跟只蜜蜂一样绕着画室转了一圈,回来就看他等的两个人一人弓身收拾画具,另一个人抱着一画卷坐在矮凳上,一条腿屈着,一条腿不懂事且嚣张地横着。
偏偏另一个被挡道的人还没发火,只轻挡了下他的腿,从上面迈过去,态度亲昵而纵容。
这一幕看得杨飞文心生感概,叹道,这就是世家兄弟吗,他居然在晏大部长身上看到了纵容的意味。
作为被挂名在环形走廊上次数最多的风云人物,晏休每回落笔都引人瞩目,即使他现在坐在了画室的角落。
跟晏休相熟些的几个男生女生早就往这边看了好几眼,这会儿看见杨飞文过来,也跟着起身。
他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好奇晏休画了什么,这次又是什么风格。
“部长画完了吗?”一个男生自来熟地搭上杨飞文的肩膀,视线饶过他肩头,直勾勾落在了俞绥怀里。
抱着这副画的俞绥抬起脸,长睫毛卷翘着,很乖很静:“画完了。”
在他怀里,私有物。
“那......”那个男生充满暗示地抬起下巴,眉毛连带眼皮和脸颊一起用上力,就差把想看两个字刻在眼里了。
“我怎么没看到画呢?”一个女生说。
另一个女生提醒她:“卷起来了,给俞绥了。”
但俞绥搭在画卷上的爪子一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大少爷轻扬了一下眉,陷入了纠结。
他现在不太想给别人看,不过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糊弄过去,边上晏休收拾完东西,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好了,走吧。”
一干围观的人失望地吁出声。
这帮人都是人精,从这一左一右的态度里看出不情愿的意思,不好再上前讨人嫌,只有最初开口的那个男生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哎部长——今天坐了角落,还这么保密,是不是接了私定啊?”
他刚说完,旁边的女生就笑了:“你说什么啊,我们学校谁那么富裕能请部长做私定?”
“也是。”男生没反驳。
富裕的俞绥踏出画室的门,默默瞥了眼走廊随处可见的晏休签名。作为迄今为止收了晏休三次画但是一分钱没有给出去的幸运儿,他又骄傲又踌躇。
踌躇到晏休都注意到了:“在想什么?”
俞绥:“在想要给你多少钱。”
“给我钱干什么?”晏休问。
俞绥笑了一下:“他们说你的画千金难买。”
“......”晏休别过脸,“我送你的。”
“我知道。”俞绥看上去心情不错,“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总不能老白嫖你。”
晏休一下子噎住了,眼皮子眉梢轻轻一抽,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一句,而后又发现俞绥说的咋一听没有毛病,表情一下子就凉飕飕的,硬邦邦地拒绝说:“钱多嫌拿得累就交班费。”
杨飞文讷讷地跟在旁边,后知后觉地从这个对话里悟出点什么来,他看了眼晏休,冲俞绥指了指他怀里的画卷,无声地问:“画的是什么?”
俞绥屈起大拇指,指着自己。他瞥向晏休,发现晏休没因为自己这动作逗笑,反而在他看过去那一瞬间别开了视线,就跟生气了似的。
“哎。”俞绥轻戳了下他。
晏休没理。
俞绥:“部长?”
过了两秒,俞绥又喊:“哥?”
没人应。
“......”杨飞文打了个冷颤。
俞绥轻轻抿起嘴唇,心说,真生气了。
-
鉴于晏休常年是那个样子,所以他的情绪变化通常很难让人感知到。文三班全体宁愿琢磨老顾的脾气也不愿意去挑战晏休,因为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被放水的资格,然后被扔到操场上去跑步。
现在晏休情绪不高,文三除了俞绥没人知道。
他还是照常会等俞绥一起吃饭,去操场会给俞绥带牛奶,离开教室还会顺手收走两人了留下来的垃圾。
看上去跟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就是不太理人。
准确的说,是不太理俞绥。
俞绥这段时间忙昏了头,他没什么时间去找晏休,得空的只有平时上课,饭点和晚上那点时间。
他当然不会在上课的时候骚扰晏休,所以去饭堂的时候使尽浑身解数想逗晏休多说几句话。
他故意犯懒,把饭卡塞晏休手里说:“我想吃一窗口的金针菇拌豆腐二窗口的小鸡腿三窗口的拔丝地瓜四窗口的闷茄子和五窗口的炒凉瓜。”
饭堂人头攒动,单是一号窗口前面排的队伍就远远顺到了门口外面。杨飞文闻言诧异地站起来:“绥儿你怀孕了?”
“什么?”俞绥嘴角一抽,“你才怀孕了!”
杨飞文:“没怀孕你这么刁难你家官配干什么?”
俞绥盯着这个关键时刻猪队友的好友,正想找个地儿把杨飞文塞进去活埋算了,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声笑。有可能是冷笑,也有可能是嘲笑,但是甭管是哪种反正是有反应了。
俞绥倏然抬起头,晏休已经恢复那表情,清晰明朗的眉眼上特平静,他轻点了下头说“好”,就带着那两张饭卡走了。
杨飞文一脸痛心地看俞绥一眼:“你个小白眼狼。”说完他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摇了一下头。
“你俩的情趣?”
“屁。”
大少爷坐不住,他伸手抽走杨飞文的饭卡,看着晏休的方向追了过去。
晏休口味淡,他常吃五号窗口,五号窗口排队的人最少。
俞绥跟过去看见晏休真在一号窗老老实实排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把晏休拽了出来,带回五号窗口。
晏大部长这才动了动:“不吃一窗口的豆腐了?”
俞绥气上心里,心说我只想吃你的豆腐。接着他瞥了眼晏大部长冷艳的侧脸,把话咽了回去,咕哝着说:“等会要训练,哪有时间。”
说完顿了下,俞绥抓住晏休的胳膊,额头抵在他肩上,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讨饶似的。
他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微微侧过头来,阴影在颈窝陷下去一片,面容冷峻,带着几分不可言说。
课间跑操时间。
文一班到四班一个鬼影也没有,跑操大队中间空了一大片。
带跑操的体育老师跑在最前端,习以为常地指挥后面的班级跟前面的班级跟上。
与操场相对应的八字楼另一侧回环曲折的楼道里,咿咿呀呀传来乐器的响声。
杨飞文溜去隔壁玩圆号,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校管乐团的男生一起找俞绥。
俞绥这个教室的座位是层层递减的木制阶梯,右前方的角落摆着用红布罩着的钢琴,教室里地板擦得锃亮,进门还要穿鞋套。
鞋套踩到地板上特别滑,那两男生就是滑溜进来的,因为势头太猛,膝盖一下子磕到地上滑跪到俞绥面前,他俩干脆连起来都懒得起,双手交叠在额头,给俞绥磕了个标准的头。
倚着玩手机的俊美少年吓得撑着台阶站起来:“干嘛?”
两男生说:“绥儿,八级红色警报!”
杨飞文走得慢一点,他看出俞绥的疑惑,解释说:“衍都不是有展会前的暖身比赛吗,我们这次抽到了圣皇附中的国际部。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第一场就要对上附中。”
管乐队和弦乐队通常一起合奏。
衍都大多数学校都不喜欢直接对上圣皇附中国际部,因为他们财资超群,师资力量强,设备也先进,单是出场的阵容就给其他学校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这一届弦乐队从最初选人的时候就遇到了问题,到现在还不满人。唯一可以救场的上一届弦乐队优秀的学长学姐还在异地考试。除此之外,不巧前不久二十六中的管弦乐队的指挥导师腰间盘出事,目前还在医院疗养。
俞绥和杨飞文这类系统学生在弦乐队有挂名,隔壁一斟酌,就求过来了。
俞绥听完没什么反应,老实地说:“我好像没时间。”
杨飞文在那边就说过他们没时间,挤在俞绥边上趴了下来:“我都说了......而且我们这边也在排练比赛,很忙的。”
“指挥也不行吗?”那男生问。
“指挥简单吗?”杨飞文伸出手,掰手指头给他数:“声乐那边要俞绥报名,编曲俞绥报名,他们还强制整了个开场朗诵,加上我们现在这个,俞绥哪里还有时间救你们?”
“可是这关系到我们二十六中的脸......”
“拉倒吧二十六中的脸又不是照着俞绥的脸长的。”
“......”
他们都行此大礼了,也不见俞绥口风松一点。俞绥看他俩实在有点可怜,去端了两纸杯水给他们。
那男生眼巴巴的:“其实要不是对上圣皇附中国际部也没那么严重——俞绥,不是说你家投资了g7么,你要不问问看能不能暗箱操作一下......”
“你说什么呢?”跟他一起来的另一个男生一巴掌拍他身上,“排个练把你脑子吹傻了是不是?”
他赶紧闭上嘴巴,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上个学期出过的那件事那阵风并不是吹一下就过去了,凡事只要留下痕迹,那都是有可能被人翻出来另外议论的。俞绥被定下候选的那阵子就有人旧事重提,他们仍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所以这不妨碍他们肆意想象。
因为男生口误,他们没有留下来待太久。
杨飞文抓了抓俞绥的肩膀算作安慰,自责地说:“早知道我不叫那傻逼过来了。”
“没事。”俞绥是真没放在心上,他不答应也单纯地仅仅是因为没时间。
杨飞文松了口气,他翻出手机,找到刚下发不久的通知翻出来,提醒说:“不过附中国际部那边据说这次换了一批人,比上一批厉害很多。你看这个勾宇达,周一加,以前国奖是不是老有这俩名字?我看着怪眼熟的。”
“......”
俞绥支着腿,在调整手机上一个图片,好半天才把抱着咸鱼的男孩完完整整地框到方形里头,他点下确定,勾头看向杨飞文的手机屏幕,“什么?”
杨飞文撒手给他看:“就这俩,你应该老熟人了。”
俞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老熟人了。”
-
“俞绥又换头像了。”郑子安点击俞绥的头像,用两根手指放大了,举到晏休面前,“休,这是不是你画的?”
冷峻少年坐在桌前,画板斜放着,底端抵在腰腹上。
寝室里光线不足,他这边便放了好几盏灯,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角度照着。
他抬头看见郑子安说的那个头像,起初没做多大反应,把底下的色块填上以后,才抽纸巾捻去拇指上的颜料,拿了手机看。
大少爷一条信息也没给他发,不过更新了朋友圈。
[差不多得了]
底下都在追问发生了什么。
俞绥一条也没回复,就是自己给自己评论了一条特别凶的:[给某人三十分钟考虑要不要主动找我]
“......”
最近大家都忙得顾头不顾腚,晏休作为大忙人的其中一员,回了寝室以后的时间里这是第一次摸手机。
他看了眼时间,动态发布在三十一分钟之前,屏幕一刷新,就成了三十二分钟。底下来了些闲得蛋疼的人追问三十分钟了,“某人”到底有没有出现。
而晏休和俞绥的聊天界面风平浪静。
郑子安给晏休看完手机以后跟胡凡两人坐在同一个桌子里,划拳选下一个进浴室洗澡的人。
晏休的忽然起身让他俩都扭过头去,看着晏休把灯摁灭,只拿了手机起身。
“你去哪?”郑子安下意识问。
晏休说:“找人。”
郑子安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晏休从他俩身边经过,又想起什么东西,转身回去从柜子上拿了一罐甜牛奶,再次从他俩身边经过。
他边低头看着手机,敲了一行话摁下发送,拎着甜牛奶的手腾出三根手指头去够门把手打开。
门外却并不空荡。
俞绥穿着长袖棉料t恤,鱼头拖鞋,他低头看着手机,压根儿没注意到里面的门自己打开了,空出的那只手抬起来,在晏休身上敲了两下。
“......”
片刻后,俞绥意识到触感不对,他抬眸看上来,有些许诧异,因为刚洗过澡,他整个人像个冒气儿的白团子,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停在晏休的锁骨上,那两下“敲门”差点顺着晏休的衣襟钻进去。
他顷刻收回手,隐秘在发梢下的耳根子微微发红,埋汰道:“你站在这干什么?”
聊天界面弹出新的对话。
人木:[你在哪]
鱼闲罐头:[门口]
晏休低眸将这两行收入眼底,手搭着俞绥的肩膀连他人一块往外推了些许,关上了寝室的门。
“不是说三十分钟找你吗?”晏休说。
是啊。
俞绥发完就去洗澡了,出来以后默默等过了三十分钟,某人一点反应都没给他。
他轻啧一声:“超过了。”
晏休低眸看着他,手指夹着那罐甜牛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走廊让荧绿色的安全牌指示灯落了一片光影,堪堪落在俞绥鞋跟后方。
精致漂亮的少年懒洋洋地垂着眼,划拉一下手机看他一眼,带着几分笑意和散漫。
已经不早了,熄灯铃声打过了一遍,寝室楼很安静,走廊上也没有人。
也许是太安静,也许是从俞绥清浅的态度中琢磨一丝什么,他有种被许可任意妄为的错觉。
晏休觉得自己即将抓住了,虽然那东西此刻从他的指缝里溜了过去。
俞绥再抬眼那一下,肩膀忽然被人扣着抱了下,手里被塞了一罐甜牛奶。
大少爷略带促狭地问:“不生气了?”
晏大部长好像不想承认这件事,只说:“明天早上再喝,太甜了。”
俞绥哦了声,说:“那么贴心。”
老实说,他发朋友圈那会儿就没想过晏休能反应过来,早早做好了上楼哄人的心理准备。大少爷这辈子没哄过几个人,但放到晏休身上,做什么都觉得怪新鲜的。
他好不容易上来一趟,又舍不得现在莫名有些暧昧的氛围,并不想轻易把晏大部长放回去。
于是俞绥一手拎着甜牛奶,一手拿着手机,他张开双臂:“既然不生气了,那再抱一下?”
果不其然,这话说完,氛围更奇怪了。
可能最初嗑起俞绥和晏休cp的那个人真有一双月老的眼睛,他们说有些人站在一起本身就容易生出化学反应,就是相称。
俞绥愿意相信这点,但他装作没看过,装作不知道,坦然而清澈,温和而乖巧地看着晏休。
晏休在他这样的目光里顿了一下。
片刻后,俞绥被拽过去,力道大得下巴差点跟晏休磕上,清冽药草味萦绕。他除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
那次过后,俞绥没再跟晏休说过给他画要付钱的事。他作为一条富裕的鱼,手握一笔家长叮嘱要好好照顾世家哥哥的巨额财产却没有花出去的余地,短暂地忧愁了一阵子。
他们依旧忙活排练。
杨飞文站到秤上,宣布自己最近瘦了几斤。
同教室的人休息时间瘫倒在阶梯上,瞪着天花板伸出根手指头指着天:“现在一点儿声响都不要让我听到——我情愿我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
俞绥看着,靠着墙笑了好久。
他装模作样从晏休那里讨来的亲近比任何兴奋剂都管用,支撑着他活蹦乱跳地过了好几天。
连轴跑到现在,终于感觉嗓子眼有点紧,喝了半杯温水还没缓过来,便不练了。
杨飞文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对,越过两级阶梯爬过来,问他:“怎么样?”
“我歇一会。”俞绥说着娴熟地摸出手机,他一刷新界面,看见置顶的某个人也换了头像。
不再是一片漆黑,像是某张画的草稿图,不过特别模糊,俞绥放大了好多也看不出来有什么。
他倒是知道自己换了头像以后,官配cp楼喧闹了很久,因为某位咖位很大的部长从来没给别人画过任何东西,却一下子给他画了两张。
12280楼:[别问,问就是我鱼长得帅,谁不想画他]
12281楼:[还真别说,这条咸鱼跟绥儿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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