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2)
旧城区改造到今天成了建筑大杂烩,矮巷的墙头不过两米高。
晏休在上面坐着,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一条腿曲着,另一条半盘着,看上去岌岌可危。他一条腿往墙另一侧放下去,被人惊扰得很明显,看模样,似乎想直接从墙另一侧跳下去。
可惜墙的另一侧是一个回形的死路,四面八方都没有路,晏休要是跳进去就是真的傻了。
他垂眼往下,看见俞绥眼眸弯弯,大双眼皮都是含笑的弧度,嘴角鞠着笑。
俞绥身上还是校服,规规整整的,看起来特别乖,晏休却觉得他欠儿嗖嗖的。
“同桌,好巧啊。”欠儿嗖嗖的大少爷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被晏休追逐了一个学期,终于翻身把农歌唱,干了一票大的。
手机里,杨飞文还在孜孜不倦地给俞绥转播。
他这个哥们当的还是很靠谱的,虽然平时到处八卦俞绥,但是碰到这种情况愣是咬紧牙关,没透露出去一个字眼儿。
班里的同学只看到麦大永和申济,杨飞文却找到发这条视频的路人,私信问人家能不能拍前面那个脸上有痦子的。
八卦文:[他们刚上车,干他丫的,就该关他个十天半个月]
八卦文:[咱学校那堵墙加高了一米,今天放学有人看到秃鹫主任带了两维修工过去修墙,现在应该在修了,还缠了铁丝网]
八卦文:[我托人问了,麦大永和申济忙活着转学,结果到现在还没找到学校肯收他们]
八卦文:[大快人心]
他一个人发了好久,都没收到俞绥的回应,所以转战班群。
俞绥在手机上戳了一下,把刚才拍的照片发了出去。
杨飞文立马回来。
八卦文:[???]
八卦文:[你干的?]
鱼闲罐头:[不是]
鱼闲罐头:[我来不及]
鱼闲罐头:[我只赶上了尾气]
八卦文:[那是谁干的?]
鱼闲罐头:[那谁知道呢]
发完俞绥将手机扔回裤兜,抬眼看着晏休,被他那副表情逗得很想笑。
晏大部长后面是死路,前面是俞绥,别无他法,僵着脸在那上面跟俞绥对峙。
“你干的?”俞绥拇指向后,指着巷外那片嘈杂。
这一片连年逢屋漏雨,今年被举报的次数特别多。网吧老板孤零零地跟着警察走,看上去不想干了。
麦大永那表情才叫精彩纷呈,他估计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遇见同样一件事情两次。明明上次过后,他们已经尽量避开晚上在这附近逗留了。
可现在天还亮着呢,他们又被堵了。
这次倒是看清人了,但他也没机会报仇了。
晏休垂眸看平板:“你想得美。”
俞绥就是想得美,他自动把晏休这句话翻译成“是”,又问他:“你怎么找到他们的?”
俞少爷鬼话连篇,那天描述蚯蚓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再说衍都这么大,这种特征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抛给一般人都不能找到。
当时俞绥就是想自己解决,不想把自己过去的历史残留问题摊出来聊。
晏休不可能回答他,顶着一脸“你说啥就啥吧反正不是我”,然后把平板塞进书包里,翻身跳了下来。
他没有俞绥那样出神入化的装无辜手段,于是一点儿也不像。
俞绥憋着笑,换了个问法:“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说完他自己替晏休想了一个借口,“写生?”
这借口实在烂到不行了,衍都里像这样的地方比比皆是,二十六中附近就有一个,他没必要特意跑到这里来。
俞大少爷现在一点也不怕晏休,手臂圈着晏休的脖颈撞了他一下,叨咕:“你这么别扭,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揍过吗?”
晏休:“。”
他被大少爷撞得向前踉跄,一点儿帅气姿势都没维持住,实在被逗到无话可说了,忍无可忍地捂住大少爷叭叭不停的嘴,硬邦邦道:“你这么烦,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揍过吗?”
他微凉的掌心贴着俞绥的脸,俞绥后脑勺抵着晏休的胸腔,耳畔是稳健的心跳声。
俞绥被迫弓着身,呜呜喊了两声,忙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表示投降。
结果晏休一放开就被俞绥反手抓住了:“走吧,我请你吃冰淇淋。”
俞绥这天晚上没回家吃饭,他拽着晏休,把附近自己觉得好吃的地方都逛了一遍,然后他发现晏休这人口味极淡。
平时在学校食堂里吃饭看不出来,总共就那几个窗口,一张桌一旦超过三个人那就一定有两个人的菜有重合。
俞绥挑挑拣拣给他拿了一支苏打水,从晏休手里接过他几乎没吃过几口的冰淇淋。
晏休低眸一扫,发现俞绥想就着那支冰淇淋继续吃,他眉梢挑起,忽然伸手拿了回来。
“干什么?”俞绥有点懵,“你又想吃了吗?”
晏休不想:“吃两个拉肚子。”
又来了。
管东管西纪检部部长。
俞绥习以为常地擦了擦手,笑了声说:“你以后女朋友肯定会很烦你。”
晏休没理,他看上去已经放弃挣扎了,余光从微凉的眼梢瞥了眼大少爷的脸,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那天回去坐的是地铁,晏休跟着他到田螺弯外,等大少爷从路口消失以后换了一个方向离开。
汤锳还有些奇怪今天儿子居然没回家吃饭:“一开始不是说今天要回来吃饭吗?怎么突然就有同学约了?”
晏休在玄关换鞋,撩了下眼皮,说:“突然碰到了。”
汤锳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这副模样,了然地问:“是不是碰到小绥了?”
晏休也就碰到俞绥的时候经常露出这副要无语不无语,有点想吐槽又很无奈的神情。
晏休含混地嗯一声,提著书包进屋里,边走边摸出手机看,忽然刹住脚步,诧异地顿了一下。
俞绥发了两张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两张照片都拍在小吃摊外,主题是晏休,一张晏休挎着包站在灯下,一张合照,两男生的自拍全靠脸撑着,那张图糊成了残影,一人没了一边耳朵。
“先上楼放下书包,怎么突然停在这。”汤锳踩着拖鞋踏踏地过来,看见儿子好像在笑,更纳闷了,“哎哟这孩子,突然笑什么呢,能跟妈妈说吗?”
晏休回过神,下意识把屏幕往内合到汤锳看不到的弧度,瘫着脸喊她:“妈。”
“哦,有秘密。”汤锳有点好奇地瞥了他一眼,“好好别看我,我不看就是了……”
晏休往楼上走,随手戳了戳屏幕,看见俞绥的头像出现在朋友圈的小红点旁边。
大少爷把两张图发上了朋友圈,不过朋友圈那两张图跟发给晏休这两张还有一点儿不一样。
朋友圈里,两张照片上,晏大部长胸前的卡通红领巾特别耀眼。
晏大部长被嘲讽到了,默然无语地看了一会,点了个赞。
因为大少爷的文案非常讨乖,他发了一排鞠躬小人,末尾用字母浅显易懂地拼了句谢谢。
然而俞绥还没完,没过一会再次私戳晏休的聊天窗口。
鱼闲罐头:[我以后不拜了叮当猫了]
鱼闲罐头:[改拜你吧]
至此,晏休彻底被撩拨毛了。
他干站在楼梯上嗖嗖发了一会冷气,最后在手机里戳了两下,把存了好久的图发出去。
对面立马安静了,两秒后,俞绥给他刷了一排表情包。
谁也不知道,那天夜幕深沉,困顿久了的少年赖在别人的寝室昏睡,张着口抱着手机的样子居然被人记了下来。
晏休倒不是拍下来,他大抵是哪天闲来无事,随手摸了一张这样的草稿,活灵活现地还原了俞绥的懒倦可爱,就是这个张嘴睡觉的形象有点挑战俞绥的偶像包袱。
俞绥斗不过,闭麦了。
那天的好心情却持续了很久,连俞京缘回家都没有影响到他。
他觉得自己在摸一颗坚固的蛋,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一条缝隙,顺着这个缝隙轻轻一敲,摸到了一手柔软的毛。
-
俞京缘最近生意上碰到了大活,他一度很有野心,这些年来一直在拓宽福来到的市场。
他早早瞄中了一大片领地,观望了九个月,如今终于决定出手。
这一去时间不短,他这段时间在家里逗留的时间便长了许多。袁语忙前忙后地张罗出发的准备。
可小儿子对这事毫无所知,双休日拖拖拉拉才下楼吃饭,吃完就走,看上去和他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俞京缘忽然放下筷子:“他很忙吗?”
袁语和俞贞对视一眼,袁语习惯性地上楼想喊俞绥下来,被俞贞拦住了。
“忙。”俞贞淡淡地说。
俞京缘攒了一会的火气突然停了,狐疑地看了他女儿一眼:“真的?”
俞贞颔首:“真的,他要考试了。”
俞京缘神情依然不满,他从来没见懒蛋儿子什么时候认真做过什么事情,不信一场考试能劳动他忙碌,分明就是躲着他。
俞贞看了他一眼,对老爸的脾性心知肚明:“他成绩还行,还是下了点功夫的。爸,你要一直这副模样是没法跟他好好聊天的。”
俞贞说话直,少有拐弯抹角的时候,话一说完俞京缘的脸色就沉了,看上去想说俞贞什么。
不过俞贞吃完放下碗筷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工作那边的事,一边擦着嘴巴一边远离了餐桌。
俞绥确实在忙。
偌大的飘窗前,铺了张羊毛毯,小少爷盘腿坐在上面,叼着笔杆,拿着空白草稿本,盯着窗外长到三楼高的树梢发愣。
他在填词课上欠下作业,到了学期末,老师总有意无意地飘一个眼神过来催他。
填词不难,他随手就能瞎写一通。
不过这次老师放的小调他很喜欢,有点类似自然元素随意拼凑连接,让所有毫无关联的东西都有了交错点的那感觉。
可要是认真写,就得磨好长一段时间。
而俞绥现在脑子很空,一直有股抓到什么却摸不着的飘忽感。
外面这棵树种下的时间很早,在他们家搬来这里之前就种下了,那底下还敲了一个秋千,是俞京缘给袁语搭的。
秋千周围缠了一圈花,后来那花总是枯萎,还招引蚊虫,被袁语全部换成了假花。
俞绥漫无目的地往下看,盯了那秋千一会,忽然看到旁边的土堆被人用小木枝插了条红布。
估计是哪家的小朋友来坐客的时候插的。
明明毫无关联,俞绥却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跑道上晏休塞进口袋里的红色袖章。
俞绥摸出手机,对底下那个小红布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晏休。
他跟晏休的聊天记录有来有往,一不小心积攒了一堆,最初出现最多是:
鱼闲罐头:[报名表帮你签名了]
日安:[好]
日安:[你又逃课了?]
鱼闲罐头:[没有,我上厕所]
但是最近越来越鸡零狗碎起来,连起床的时候把洗面奶当成牙膏刷了这种事都能聊一个上午。
手机一震,晏休拍了一张照片。
修长的手指拎着红袖章,然后回了一个句号。
俞绥放大那张照片,这张是在户外拍的。
他漫无边际地想,一大早就出门了吗?他去干嘛?
然后房门响了。
俞贞在门外问他:“我能进来吗?”
俞绥把草稿本反面扣上,和参考的数目混在一起,通通放在了飘窗后面,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他如今比俞贞高了许多,俞贞穿了高跟鞋也要抬头看他。
俞贞大概是因为这周的事过来的,她后来居然翻了通话记录,看到了德育处主任那通未接来电。
俞绥随意坐在椅子旁边,从书架里扣了一本漫画书下来放在手里掂着。
“学校里怎么样?”俞贞问。
俞绥说:“挺好的。”
俞贞比俞绥大不了多少,很早就进公司帮俞京缘,后来有了自己单干的能力,每一年都过得很匆忙。
但少年人一年一个模样,俞贞原先的印象里俞绥还是那个娇气天真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窜这么高了。
她沉默下来,扫了一眼被风吹起的飘窗,以及书桌旁边的玩具箱。
“姐,”俞绥觉得俞贞今天有点奇怪,“谁跟你说什么了?”
“哦,没有。”俞贞看了一眼他的头发,“......你们学校可以留这么长头发吗?”
俞绥一下抓住了头发,若无其事地说:“马上就剪了。”
俞贞一走,俞绥立马从笔筒里摸了一把剪刀走进厕所,他对着自己金贵的脑袋左右打量,到底没敢下手。
是有点长了。俞绥心想。
俞贞出门时袁语在给茶几上那瓶花喷水,袁语随口说:“就出门了?”
俞贞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过去问袁语:“妈,你知道小绥在学校里都跟哪些同学亲近吗?”
“阿文呐。”袁语想也不想,“我看他玩游戏的时候老是喊这个名字,应该是寝室里那三个孩子吧,那个阿文可聒噪了。”
聒噪。
俞贞一瞬间否掉了这个阿文,纳闷地皱了下眉。
她照着那个未接来电把电话打回去以后,接电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显然不应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主任应该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某个路过的学生顺手接了电话。
“哎,你怎么还在这。”袁语喷完水一抬头,“再不去又迟到了。”
俞贞应了声,暂时将这事撂到了脑后。
-
期末对于文三而言很沉重,插科打诨一个学期的学生到了学期末纷纷紧张。
连唐泊虎和梁文都捧了书看几眼。
易田从办公室里带回来一卷批改过的试卷,经过杨飞文身边的时候跟他对视一眼,一起用暧昧的眼神瞄了眼角落那两同桌。
那天俞绥发朋友圈,是第一次发晏休,一发还发两张,底下评论全在吁他。
有人把这个贴到cp楼里,闹得一帮子人连期末考试都忘了。
[我记得那天,学生会不是开会吗?晏休开完会去找俞绥了?]
[学生会小透明在此,证明我们亲爱的会长陈詹妮已经忍纪检部很久了,每次都早退,没想到居然是去见小男朋友]
[他们是不是约会了?]
[自信点,就是]
[wsl前段时间我们还在避嫌?避#¥%#¥%呐蒸煮扛旗啊]
[我当初萌他们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碰面过]
[说一个故事,我们看到的只是他们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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