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1/2)
徐明海觉得这日子过得就跟小女孩跳的那个猴皮筋儿似的,一会长一会短。秋实没来的时候一天绷得老长的,没劲透了。可如今,日子突然就又短了,缩成巴掌大小,一天还没怎么着呢就过去了。
在物质普遍匮乏的年代,能玩儿的东西却不少。徐明海教秋实弹玻璃球,拍洋画儿,传授他“一条龙”和“满堂红”的心得和技巧;秋实投桃报李,教徐明海抓“噶了哈”。
在北京,没地方找狍子膝盖骨,陈磊给他们弄来了猪的来代替,四个子儿一副,磨得小巧方正,像是玉打的。俩人面对面地坐在床上,秋实单手抓起沙包高高一扔,在沙包落下前赶紧抓起一颗“噶了哈”,然后接住空中落下沙包,再依次抓剩下的。
秋实的手法利落干净,徐明海第一次看,只觉得眼前刷刷刷几道白光,以为对方练的是九阴白骨爪,十分佩服。
因为徐明海在院子里有了伴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老实起来,不再天天闹着满世界疯跑去了,所以李艳东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当没看见。
就这样,时间转眼就到了除夕夜。陈磊年前带周莺莺到崇文门菜市场办了些年货,三十儿下午又帮着一起炸了带鱼,炒好了米粉。最后他欲言又止了半天,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天一擦黑就骑上车回了大哥大嫂家,准备跟老家儿一起吃年夜饭。
李艳东那厢按照规矩,也得带上儿子跟徐勇回婆家过年。可都到临出门了,徐明海还拉着秋实在看小人儿书。李艳东三催四请的见他半天不挪屁股,差点就又要发飙。于是徐明海只好磨磨唧唧穿上衣服,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大人后面走到院门口。
“果子,我初二早上就回来!”徐明海冲着秋实露在屋门外的半张脸嚷嚷,然后就被李艳东毫不客气拽走了。
这么一来,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张大爷一家,无儿无女的关九爷和周莺莺俩母子俩。秋实已经习惯了徐明海在身边一个人整出仨人的动静,现在他人一走,觉得哪里都静得吓人。
秋实见周莺莺在厨房忙活年夜饭,便拿起徐明海留下的小人儿书,自己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突然,那只老来院子里晃悠的大白猫蹿到了窗户外面的水泥台上。
秋实认得它,常来这院子里的野猫里数它的脾气最好不认生。又因为它额头上有块黑色的毛,像极了小媳妇的头发帘,徐明海就管它叫“刘海儿”。
他们俩人最喜欢跟刘海儿玩儿,只是有一次徐明海把它抱进屋里去,结果被李艳东看见了,当即又挨了一顿臭骂。
秋实这时候见了它,便放下手里的书跑到了外面。四处转了一圈,一抬眼正好瞅见它顺着门缝钻进了隔壁屋子里。秋实紧跟着跑到门前,却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他记得徐明海说过,关九爷是个“半疯儿”。这院子里的大人,只有陈磊叔叔会跟关九爷见面问好,还在年前帮他换了煤气罐。剩下的,没见谁跟他走动。
秋实伸着脖子隔着玻璃往里瞧,白猫正低着头在个青花小碗里吃饭呢。而关九爷坐在一旁,看样子是在跟它说话,眉飞色舞的。就在秋实想要离开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抬起了头,然后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秋实一不小心对上了“半疯儿”的眼神,当下心里便是一紧。他愣了片刻,却发现自己脑子还挺清楚的,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知道自己妈正在预备年夜饭,也记得徐明海走之前说过初二就回来。于是,当关九爷再次笑嘻嘻招手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地推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秋实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对方的样子。关九爷的头发已经全白,身穿一件黑色的夹袄,消瘦的脸上全是密密的皱纹,眼皮一左一右耷拉着,眼珠却不浑浊,挺精神的样子。在秋实看来,他可比马路上的那些凑在一起侃大山的大爷们干净利索多了。
“你叫果子呀?”九爷的声音挺细,充满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活泼。
秋实点了点头,想要张嘴叫人。又不知道喊他什么好。
“就叫九爷吧,”他从一旁抓起俩核桃,拿来手里揉来揉去,“你大名儿叫什么?”
秋实告诉了对方是哪两个字。
“春华秋实,怪不得叫果子呐。”九爷点点头,又问了问岁数,知道秋实是打黑龙江来的,自言自语道,“黑山白水,好地方儿。”
秋实蹲在地上,一边有问有答,一边把手放在大白猫的后脖子上轻轻抚弄。那猫正仔细吃着一碗白水煮小鱼,秋实觉得“刘海儿”的日子比自己过得还好。
“唧唧……油……”
秋实侧耳一听,觉得这动静熟悉,便抬头四处去找。
“知道这是什么叫唤呢吗?”九爷问。
秋实回答:“蛐蛐儿。屯子里草地里多得是,我逮过,但冬天就都没了。”
“聪明。”
说着,关九爷便放下那俩油光锃亮的核桃,从怀里掏出个窄屁股平嘴的小罐来,他轻轻地晃了晃,得意道,“这可是我立秋刚一过,一大早上起来去土城儿菜园子后身儿那条小沟儿里逮的尖翅金丝黄麻头。”
这名号听上去挺吓人,秋实咬了咬嘴唇没说话,但脸上全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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