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梦魂(1/2)
闻衡是个非常聪慧的人物,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够否认这一点。他长于推断分析,要是当年庆王府不曾生变,说不定如今早已入朝,正在大理寺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他一生之中从未像现在这样,怀疑自己是太累了脑袋出了问题,或是一时突发了失心疯。
闻克桢怎么可能会是聂竺?
时间过去太久,许多年少时的记忆都已模糊,可闻衡一直清楚地记得闻克桢是个宽和慈爱的父亲,他的母亲、亲朋故旧、乃至家中的侍卫仆从,都对他尊敬有加,夸他磊落正直,“亦狂亦侠亦温文”。更何况他是先帝亲子、今上胞弟,这样一位天潢贵胄,除了当今皇帝没人支使得动他,他怎么可能甘愿隐姓埋名,处心积虑地混进武林门派,只为了去偷一把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古剑?
可如果不是他,“欺君罔上”的罪名又是从何而来?他的死为什么会与冯抱一和玄渊剑扯上关系?
闻衡怔怔地出了许久的神,越想越觉得心凉,直到薛青澜搭在他腕上的手滑落下去,闻衡才蓦然回神,惊觉原来不是他“如坠冰窟”,而是薛青澜周身冰凉,面色苍白如雪,人已失去了知觉。
闻衡忙将薛青澜抱起来,单掌抵着他背后送入一股精纯真气。待得他身体渐渐回温,闻衡高悬在喉咙口的心方落回肚子里,暗自悔道:“青澜的伤势正在紧要关头,我却在这时候分心,险些耽误了他。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查清真相,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治好他的伤,切不可再想东想西。”
闻衡既是内疚于一时不察,也是要藉此让自己专心一事,不再因那些猜测而混乱动摇。他将薛青澜扶回床榻上,下楼朝客店伙计要了热水,随便用了些饭菜充饥。饭毕回房,他先拧了手巾替薛青澜擦去身上血污,自己随后洗漱一番,在床榻另一侧躺下,拉过被子将二人盖住。
薛青澜身上还是隐隐发寒,闻衡怕牵扯到他胸口的伤,不敢搂得太紧,于是侧身扣着他一只手,以备半夜寒气发作好及时察知。他连日奔波,劳心劳力,此刻疲倦如潮水涌上,很快便就着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闻衡白天被褚家剑派的事闹腾得心烦意乱,虽再三告诫自己不要乱想,睡着了果然还是做噩梦,一时梦到是双亲惨死在自己面前,一时又恍然身在逃亡路上,隆冬大雪,冰寒彻骨,范扬负伤跪在他面前,而远处却隐约透着冲天火光……他胸口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痛楚,猛一激灵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握紧了手掌,但觉触手冰冷,是薛青澜的寒气又压不住了。
他体内痼疾一到深夜就发作得厉害,闻衡索性不再起身,只扳着薛青澜的肩让他翻身朝向自己,伸手将人一搂,掌心自然落在背心处。他一边输真气一边暗自盘算:这小镇中缺医少药,客栈每日人来人往,内伤又最忌外人搅扰,明日还是应当找个清静地方,做好长时间住下来的准备。
正考虑着,怀中人忽然挣动几下,闻衡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稍稍松开怀抱,却不想薛青澜反而像个畏寒的小动物一样往他怀抱深处钻,许是睡懵了,忽然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师兄”。
看样子这是梦到了四年前越影山上的往事,闻衡不由得心头一软,搂着他温声应道:“嗯,我在。”
薛青澜抓着他衣袖,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揣进他衣襟里,喃喃道:“冷……”
“不怕,”闻衡摸了摸他散在背后的柔软长发,耐心地哄道,“师兄抱着你,一会儿就不冷了,睡罢。”
薛青澜从小到大都是那么好哄,闻衡侧身搂着他,揉猫一样慢慢顺着他的后背,顺了几十下,他就舒展开四肢,再度沉入深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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