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正文完(2/2)
“沈思谦本意不过是想保城中百姓之性命,国以民为本,如若失去了子民守着这一抔染血的黄土又有何意义?”
江太傅言罢立刻有人反驳道:“就算如此,沈思谦辱国乃是事实,辩无可辩,犯了重罪便该重罚。”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李询眸色一沉,似是早在等着这一句。
不多时,站在群臣上首永宁侯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有句公道话要说。”
李询抬手:“请讲。”
永宁侯道:“历来降书皆由主帅提笔,且需主帅帅印方可生效。臣今日想同陛下坦白其实那封降书臣……”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朝永宁侯看去。
素来刚正不阿的永宁侯有生以来头一次面不改色撒谎道:“臣从来没有写过。”
永宁侯一本正经肯定道:“也就是说沈相在战场之上递给突厥亲王那份降书乃是假的,一切皆是沈相的权宜之计。”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愕。
凉州军刘副将上前一步道:“那时凉州军营瘟疫肆虐,本就战况危急,沈相请来了密州援军,本打算就此与突厥一战,谁知密州军在半路突欲地震被耽搁。我军本就因时疫军力单薄,根本不敌突厥猛将精兵。”
“若非沈相在得知密州军无法及时相援时,以诚打动了兄长,劝说其为大义出兵,又不惜牺牲自己演了这一处靠降戏码等来了援军,凉州恐怕早就城破人亡尽了,哪还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且永宁侯也说了,他从未写过这份降书,我想敢问在场曾在凉州战场之上的各位,你们有见过那份降书上写了‘靠降’二字吗?”
程景玄第一个站出来,高声道:“未曾。”
骆远亦道:“未曾。”
此二人皆是此次凉州一战中的功臣,他俩带头开口后,其余人纷纷跟着开口。
“未曾。”
“臣未曾看过。”
“臣也未曾。”
……
沈元衡因凉州一役立了功,被李询特许回京,李询惜才封他做了礼部侍郎,此刻他也站在大殿之上,翻了翻白眼,跟着附和了一句:“未曾。”
别人倒还罢了,只在大殿上之人谁人不知沈家兄弟势同水火,竟没想到连他也说未曾。
沈元衡绷着脸:“都看我做什么?实话实说罢了。”
他还真就没看见,早知道就不/射那一箭,现在倒好,他射/出的那一箭,阻了突厥副将拿降书,倒成了沈云亭的保命符,便宜他了。
永宁侯接着站出来道:“不光凉州大战沈相有功,且先前白城时疫,若不是有沈相在,后果不堪设想。”
“沈相虽有过,但功大于过,恳请陛下开恩轻惩沈相,若是有功之人反要被处死,那才真是寒了百姓的心。”
程景玄立刻站出来:“臣附议。”
骆远抱拳:“臣附议。”
沈元衡想起长公主的交代,不情不愿道:“臣……附议。”
一时间除去少数敌对一派,在场众臣纷纷附议。
李询微微点头:“既如此,朕便小惩大诫。”
下朝之时,朝堂定格在了君臣一心的画面上。
沈云亭被贬斥去了察哈国,到察哈国做交流使臣三年。察哈国地处偏远且贫瘠,这份受罪苦差事历来没什么人愿意去,去了就等于待遇稍好的流放。
李询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一则若惩罚得太轻无法安抚朝中反对派,二则如今关于他靠降突厥的传闻正闹腾,等过几年风头淡了再回来。
天牢之中,李询派来的侍卫,打开了他套在手上多日的手铐,他的手上布满了铁链留下的难消红印。
“陛下说了,今夜就送沈相出城,沈相请吧。”
李询安排沈云亭夜里出城,也是为他考虑,如今他是众多百姓口中的“国贼”,大白天上街怕是难免会遭人围堵,遭逢不必要的麻烦。
沈云亭随李询派来的人上了出城的马车。他几日未开口讲话,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问人的第一句话便是:“出城前,我想去永宁侯府见一个人。”
他想同她道个别。
侍卫点了点头,出城前载着沈云亭去了永宁侯府。
马车停靠在永宁侯府时,永宁侯府灯火通明,沈云亭从马车上下来,朝永宁侯府门前走去。
门房见沈云亭来了,忙进去通传。
永宁侯府自府中出来,看见沈云亭便知他是为什么而来。他朝沈云亭摇了摇头:“小禾她不在府里,你今晚是见不到她了。”
沈云亭垂了眸,低头苦涩一笑,离开了永宁侯府。
嘉禾从不会晚上无故夜不归家,大约是不想再见他了。
如今的他,满身屈辱怎么配再做她心中的骄傲。
放妻书,她说她藏好了的。
侍卫催促道:“沈相再不走天就亮了。”
“走吧。”沈云亭淡淡道了声,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夜里安静的街道,约莫天亮时分,马车出了城门,驶入了城门外的荒原之上。
初升的朝阳透进马车车窗的缝隙,昏暗的马车内,渐渐开始亮堂。
马车咯噔咯噔驶在荒原之上,沈云亭静默地坐在马车内。
忽然间只听马“嘶——”一声长吼,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沈云亭身子往前一顿,问外头车夫:“怎么了?”
车夫未答,却听见前方有姑娘假咳了一声:“咳、咳。”
闻声,沈云亭心猛一揪,眼睫轻颤了起来。
那姑娘颇生气地埋怨道:“在这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不是说想同我圆满的吗?那话是骗人的不成?”
“没。”沈云亭手心一紧忙道,“想,很想。可是我……”没资格。
马车车延忽然一沉,嘉禾背着包袱跳上了马车,抬手撩开了车帘,捉住了沈云亭的眼睛,直直盯着。
“既然想,那就做,不要总是可是,人活着没有那么多可是。”
沈云亭笑了,拽着嘉禾连同她身上的小包袱一起进了怀里,道:“那你可跑不了了。”
嘉禾眨了眨眼:“没想跑,这不是跟来了吗?”
马车重新驶在了路上,前路荒原像极了幼时他背着她逃离火海的那条路。
“沈云亭。”嘉禾唤了他一声,凑在他耳边轻道了一声,“我心向你。”
隔了一世,沈云亭终于能对她说出那句——
“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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