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常(1/2)
春天时,丹妮耶拉平安生下一个女娃,没多久,我也二十九岁了。和马梧一起度过的第四个生日。
正好是星期天,马梧一整天都宠着我,早餐时帮我削水果,晚餐在维彩餐厅订了位子。礼物是个华丽的手镯。实际上对我来说是有点过分华丽的手镯。
五月。这城市一年中最多彩多姿的一个月份。
丹妮耶拉完全一副母亲的表情,高兴地说,在粉红嫩蓝一色有如童话屋的婴儿房中消磨时间是最幸福的事。
从小生活成长的这个城市的平静生活。然而,这些于我都觉得像故事一般。勇敢的模范生丹妮耶拉------放学后,和我一起吃简单午餐的丹妮耶拉------结婚成家,随即生个可爱的女儿这一切一切,总觉得都像水槽中的事物一样,有着虽在身边却不能触摸,连声音也听不到的莫大隔阂。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了。又觉得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感觉。世界------就连亲友------于我,总在距离稍远的地方。有种阻隔自己和外界似的薄膜存在。
就连和马梧之间也有。
在店面内侧挂上"对不起,午休时间"的牌子,锁好店门。晴朗的天气。
马梧究竟欣赏我哪一点呢?
------马梧是真心的。
安杰拉曾经这么说过。
------葵是我的喜悦。
马梧目光诚挚、毫无犹豫地对我说。但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初遇马梧时,觉得他是沉稳的男人。马梧身躯壮硕,具有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美国人的机智和知性。高级服饰和香皂味道。像有钱人般大方,但也像孩子般热诚邀约。
那时,我在每个人眼中都是感觉不舒服的女人。总是闷闷不乐、沉默而又无聊的店员。
------你变了。
丹妮耶拉在电车上对我说。
------让人难以亲近。
冬天,丹妮耶拉的黑手套抓着一袋烤栗子。
------你说要去日本读大学时,我如果反对就好了。
连最好的朋友都这样说的我,却和马梧谈恋爱了。
温暖的日子。中午在圣皮欧涅公园吃着三明治。鸡蛋三明治。只是夹着美乃滋拌熟鸡蛋的日式三明治。马梧也喜欢,时常当零嘴吃。
坐在树下的椅子上,喝着红茶,嚼着腌黄瓜。
我的生活一如往常。和马梧两个人的平稳生活,每周只上三天的珠宝店差事。
上周和马梧去柯默湖。丹妮耶拉怀孕以后,我们不再四个人一起去看电影,因此周末时常常和马梧两个人到外地走走。
------成了意大利人了。
马梧这么说着。
我和马梧都喜欢柯默湖的观光船。站在甲板上迎着风,靠在马梧臂弯里喝着啤酒。
------好软的头发!
马梧从背后抱着我,鼻子埋在我头发里说。
------我最喜欢你的头发,好软好美。
淡淡阳光不时穿透云层的阴天,湖面泛着粼粼水波。遇见马梧以后,我一直留着长发。大概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剪得极短了吧!曾经数度承接另一个男人嘴唇的脖子。
山丘上的黄色饭店附有运动设施,马梧很满意。马梧健身的时候,我就茫茫然地洗澡,或在阳台喝茶看书。
也会去散步买风景明信片,写封简短的信寄给我们共同的朋友------丹妮耶拉、路卡和安杰拉:你好吗?我们来柯默湖度假。写上"我们"的字眼,最后就是两人并排的签名。
好像没有子女的夫妻的晚年生活。我这么想。
风吹过圣皮欧涅公园。折好三明治的卷纸和手帕,关上装腌黄瓜的树脂罐盖,我站起身来。
因为还有一点时间,我先到超市买晚餐要吃的东西。鸡肉、青菜、马梧吃的golia糖、还有消毒药------妈妈说是粉红色的双氧水。
抱着东西走出店外。是阳光的关系吗?街上人多热闹。巴士和车子排出的废气、跨越马路的行人、电车的鸣笛声。大教堂广场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马梧夸赞"huge and lovely"的米兰大教堂广场摊子上总有醉汉在晒太阳。
------佛罗伦萨大教堂的感觉很温馨。
说这话的是菲德丽嘉。
------我刚结婚时,和我先生一起去的。虽然没有米兰大教堂庄严,但建筑色彩柔和,可爱而温暖。
菲德丽嘉说,佛罗伦萨大教堂是"相爱的人的大教堂"。她那爱的记忆的大教堂。
小学时,在她家客厅请我喝茶时,听她说的。
我不曾去过佛罗伦萨大教堂,心想有一天要去看看,和心爱的人一起爬到顶端。
------佛罗伦萨大教堂?为什么到那地方?为什么不去米兰大教堂?
顺正一副不解的表情。静静听完我转述菲德丽嘉的话后,苦笑说:又是菲德丽嘉!
二十岁。我们在学校的后园,米兰、佛罗伦萨和菲德丽嘉都像虚构般遥远。
------答应我吗?
当时,我不似平日般鼓起勇气问,因为在我看来,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爱的告白。
如果要去佛罗伦萨大教堂,无论如何都想和他一起。我是这么想的。
顺正非常像顺正似的轻松地答应了我。
------好吧!二零零零年的五月吧!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
顺正的笑脸总是像原野般让我安心。我的原野。我开玩笑地这样叫他。
为了把买好的东西放进冰箱,我索性先回公寓,冲好腌黄瓜的罐子。
幽静的厨房,这房子非常安静。安静、清洁而豪华。
回到店里,吉娜难得来了。"吉娜!"
我拥抱这高大的老妇人,她的爱犬在脚边打转。
"精神很好嘛!"
吉娜轻拍我的背。皱纹深刻的瘦骨长指的触感。
"好久不见,看到你真高兴。"
这家店的老板之一吉娜已七十过半,很少到店里露面。只听另一个老板,她的妹妹葆拉说她很健康,但几乎一年没见了。
"好久没这样想订做套装了。"
吉娜说出附近一家女装店的名称。
与亲切善于社交的葆拉比起来,吉娜沉默而严肃,随着年龄增加更难相处,常常说些毫不留情的话,丹妮耶拉拿她没办法,但我很喜欢她们老姐妹俩。
------你和老女人合得来。
马梧会这样说我。小时候,身边的小孩都说我的意大利话很奇怪,因为我说话时总夹杂着他们父母亲那一代已经不用的古老用词。
在某一意义上,菲德丽嘉是我的祖母。在那客厅里数不尽日子的下午茶。也是在她那里遇见她的朋友吉娜和葆拉姐妹。
"还是这种乏味的装扮啊!"
吉娜说,从后面走出来的葆拉也为姐姐帮腔:"葵老是穿白衬衫。"
这也是葆拉第十次嫌我的衬衫颜色了。葆拉说我穿白色看起来很"寂寞"。
"要你穿漂亮一点,暖色系的衣服,我嘴巴都说破了,你就是不听。"吉娜不客气地盯着我,"我是为你好。"说着,稍稍抬起肩膀,加上一句:"可是也没办法,任何人都有穿自己喜欢衣服的权利。"
我卸下门上的牌子,准备迎接下午的客人。吉娜弯身抱起脚边的爱犬,走进后面的工作坊。狗是迷你种的,但是吉娜的步伐有点不稳。
马梧下班回来时,我正在厨房煮着鸡肉青菜,顺便看书。
"我回来啰!"他亲亲我的脸颊和唇,"好香啊!"
马梧的声音、味道和存在感立刻让屋子里生气盎然。我放下书,随他走进卧室帮他换衣服。
"吉娜今天来店里了。"我向他报告,"好久没见,所以好高兴。"
"吉娜是艾柏特的祖母吗?"
"不是,葆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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