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迎蓝一觉睡醒,早已日上三竿,整个房间,似乎都被那初秋的阳光照射得暖洋洋的。她疲倦地翻了一个身子,觉得鼻子也塞住了,头也昏昏的,全身又酸又痛,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张眼凝望,一眼就看见韶青正弯着腰,对她好脾气地笑着。
“嗨!”韶青笑着说,“你发了一夜烧,胡说八道地讲梦话,把我吓了一跳。”
“我讲梦话?”她惊奇地,“我才不信!”
“真的,你一直在说什么老头、斧头、大头、人头、眉头、心头的。你准是常常听到那支一个老头穿靴头的怪歌,夜里就开始胡言乱语!我半夜爬起来,塞了你两片阿斯匹林,喂了你一大杯冰水,你还记得吗?”
“哦,”她失神地,“我不记得了!”她想着那老头斧头眉头心头的梦话,奇怪自己怎么会说这些!噢,准是那两句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她叹口气,看看手表,不禁叫了起来,“都十点多钟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我还要去办公厅办移交昵!”
“放心,”韶青整理她的被褥,把她按回床上去躺着,“你好好地休息两天吧,我已经帮你打电话去达远,说你生病了要请天假,后来董事长又亲自回电话来,要你好好养病,养个三天五天都不要紧。”
“哼!”她哼着,“我不是要请假,我是不干了!”她掀开棉被,站起身来,不禁头晕目眩,两腿发软,她不自禁地又坐回到床上。
“瞧吧,”韶青说,“人又不是铁打的,受了伤也不在乎,生了病自己也不知道,每天还东跑西跑忙得很……你昨天下午哪里去啦?”
“去碧潭,大概在河边吹了风。”她吸吸鼻子,“不过是感冒了,没什么了不起,给我一颗康得六百就好了。”
“你少乱吃成药!我给你煮了一碗红糖生姜水,你趁热给我吃了吧!”
“你这才是老婆婆处方呢!”
“嗨,别看老婆婆处方,有用得很呢!”韶青笑着奔进厨房,厨房里,已飘过来阵阵姜茶的味道,倒也香得刺鼻。
迎蓝勉强起身,去浴室梳洗了一番,镜子里的人果然憔悴消瘦。她回到房间来,韶青早把姜茶热腾腾地放在桌上,还有片烤得焦焦的面包和一个荷包蛋。
“来吃点东西吧,生病也不能饿肚子。”
她愣了愣,顿感饥肠雜辘,这才想起,昨晚给阿奇一闹,晚饭也没吃。她坐在桌上,慢吞吞地喝着姜茶,吃着面包,忽然想起来:
“韶青,你今天怎么没上班?你为什么不吃呢?”
“还不是为了你!”韶青笑着伸伸懒腰,“一夜听你唱什么老头靴头,闹得我就没睡好,早上看你昏昏沉沉,实在放不下心,干脆请一天假陪你!至于早饭吗?现在快十一点了,我早就吃过了。”
迎蓝歉然地笑笑。
“我真麻烦,是不是?”
“是。”韶青脸色一正,把身子蜷在椅子中,仔细地看她,“你和阿奇还是闹翻了?”
“翻了。”
“还有救没有?”
“我想没有!”
韶青一唬的从椅上跳到地下,瞪大眼睛看她,仿佛她是个怪物。
“我真不知道你在闹些什么。”她叫着,“阿奇有哪一点配不上你,你倒说说看。现在的社会,女多于男,阴盛阳衰,你再摆两年架子,青春一去,什么人都不会要你了!那阿奇又帅又高又挺拔,对你又那么痴情,你怎么和他说翻脸就翻脸!”
“你根本不了解,”她皱眉说,“故事可长了!”
“我不了解?”韶青走回到桌边来,双手撑着桌面,注视她。“因为阿奇就是萧彬的儿子?因为他装成穷小子来追你?”
“你怎么知道?”
“人家坐在这儿等你一下午,什么事都跟我说了。”
“哦?”她咽了一大口姜茶,“你看!我还能和他交往吗?他侮辱了我!”
“啧啧啧,”韶青咂嘴,“不要把自己抬得太高好不好?我实在不了解你,你口口声声说他欺骗,他唯一做的只是隐瞒了身份,这根本不算是欺骗,更谈不到侮辱,如果他反过来,本身是个穷小子,而冒充为阔公子,才是欺骗呢!何况,这件事对你只有好,没有坏……”
“韶青,”迎蓝打断了她,“阿奇昨天给了你多少钱,要你帮他说好话?”
“你——”韶青气得眉毛打结,“你这算什么话?我完全是为你好!你以为我是为钱做事的人吗?”
“为什么生气?”迎蓝深深地看她,“人家还以为我是为了钱才会结婚恋爱呢!”
韶青怔了怔。
“你觉得你举例恰当吗?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
“我不觉得。”她固执地,“你了解萧家吗?他们伤害过许多人,像商场中的大吃小,像婚姻中的夺人所爱,他们从不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人,只想别人怎么对不起自己。他们所有的立场和出发点,只有两个字:自私!拿阿奇来说,他追求我,可是,他先防卫他自己。然后,他以为故事拆穿了,我的反应顶多和你一样,终究是一笑置之。所以他敢做,他敢一天又一天地欺骗我,他认为他反正立于不败之地,像你说的,他又不是穷小子冒充阔公子,算什么欺骗呢!事实上,欺骗就是欺骗,爱人之中就不允许有欺骗,他骗了我就是不信任我!这么多年来,他们萧家人予取予求,要什么有什么,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也有他们得不到的东西!”
韶青坐下来,开始为迎蓝削一个苹果,她看看她,摇摇头。
“迎蓝,你的个性太强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听我的吧!阿奇是值得女孩倒追的男孩子!”
“我永远不会倒追任何男孩子!”
“我问你,”韶青好奇地看她,笑了笑,“假若阿奇并没有骗你,他确实是个穷小子,不止是穷小子,他还是杀人犯,逃狱的人,正在被追捕当中,换言之,还是个坏小子,那么,你就满意了吗?你就死心塌地地爱他了吗?反而不受伤也不生气了吗?”
她沉思,喝光了姜茶。
“可能。”她说,“最起码我没被骗!”
“荒唐!”韶青叫,“你荒唐而固执,你小说看得太多了,对人生了解得太少了!”她把苹果放在盘子里推到她面前。“吃点水果,然后到床上去躺着。我到菜市场去买点菜,自己烧点东西吃,难得我们两个都在家。每天吃快餐,吃得我真倒胃口。”
“少买点菜!”迎蓝啃着苹果说,“我今天晚上不在家吃饭,有人请客!”
“哦,”她怔住了,“谁请你?”
“那个拿刀子顶我脖子的人,黎之伟。”
“也是昨天带你去碧潭吹冷风的人?”
“嗯。”她哼着。
韶青呆站了片刻,沉思着,然后抬起头来,开朗地笑了。
“阔公子退位,穷小子登场。”她笑着说,“迎蓝,我真没想到你‘嫌富爱穷’到这个地步,咱们那菜市场,还有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要不要我带回家来给你看看!”
“你少胡说八道了!”迎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黎之伟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祝采薇的。”
韶青摇头。
“我搞不过你们,这种关系会让我头昏脑涨。”她去厨房取了菜篮出来,坚决地说,“迎蓝,你今天不许出去,病没好,再累着,我对你妈妈无法交代。你和那个黎之伟,就在我们家吃饭,我弄菜给你们吃,如果需要我退场,你给我个暗示,我马上出去坐咖啡馆!”
“别胡思乱想了!”迎蓝噘着嘴,骂着,“我又不是女色情狂,见一个爱一个的!对黎之伟,我不过是想鼓励他振作起来而已。”
“危险!”韶青伸伸舌头。“如果我是男人,有你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孩来鼓励我,我非被鼓励得‘忘了我是谁’不可!”
“你再胡扯!”迎蓝笑着站起身来,想找样东西来打她。韶青慌忙逃出房间,一面关上门,一面说:
“哈!我总算把你逗笑了!”
韶青走了。迎蓝把吃脏的杯子碟子洗干净了,收拾好房间。她们这间卧房带客厅带餐厅的小公寓总算还雅洁可喜。整个打扫完了,她又倦了,往床上一躺,不知怎么,就又沉沉入睡了。
再睡了这么一大觉,到晚上,她是真的精神振作,神采焕发了。病也好了。韶青的“老婆婆药方”显然有效。她换了件鹅黄色的衣裳,带着三分娇弱,坐在客厅里,连韶青都说她是“我见犹怜”的。
黎之伟准时来了,韶青殷勤招呼,他注视迎蓝,知道她已卧病一天,就跺脚叹息了。
“我昨天就知道她不对劲,应该马上去看医生的,她自己一直说没事没事!”
“不过,也被我们家的李大夫给治好了。”迎蓝笑着说。
“李大夫?”黎之伟怔了怔。
“就是李韶青呀!”迎蓝笑着,“她是我的私人大夫,私人护士……”
“私人管家,”韶青笑嘻嘻地接口,“私人秘书,还有私人大厨师!”她拉开椅子,请黎之伟坐。“黎之伟,你坐坐,我这个私人大厨师要去表演手艺了。”
黎之伟坐下来,好奇地打量这房间,又好奇地看看韶青的背影:
“能有个知心的朋友一起住,实在不错,是不是?”他正色看她了,“你和萧人奇的交涉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了断了。”她说,脸色阴暗下来。
“真了断了吗?”黎之伟不信任地说。
“真的,我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了,他也是个很骄傲的人,今天一整天,他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
“你很遗憾?”他一针见血地,“你在期望他的电话,是不是?”他对她不赞同地深深摇头。“你仍然很喜欢他!这也难怪,毕竟,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收回来的!”
她不语,有种被人看穿心事的尴尬。
韶青出来了,端着菜盘。迎蓝慌忙跳起来帮忙,张罗碗筷,布置餐桌。真亏韶青能干,居然做了五菜一汤,有狮子头、韭黄炒肚丝、青椒牛肉、蛋饺、和一盘素菜。汤是纯纯的鸡汤,一桌子香喷喷的,香得迎蓝都在咽口水,她觉得饿得可以把整个桌子都吃下去,不禁由衷地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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