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当个大人(1/2)
周暮回以为自己会解脱,随着她的死亡。
可其实没有。
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怔神,下意识地寻找她。
其实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太多的感情维系,在他刚出狱的时候,他甚至对这个母亲是陌生的。
他们七年间只见过几次,她一开始来的勤,后来就少了,从几个月一次,慢慢变成半年一次、一年一次,最后几年的时候,周暮回数了很多遍,才发现她真的只来了一次。
可能是恨他吧,周暮回低着头想。
反正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很关心过周暮回。
周暮回也没有那么想见她,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可真在监狱门口看见她佝偻着背的时候,心还是颤了一下。
周暮回想,好像只是三年没见了,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她没了往日的怯懦,打着踉跄走过来看他,可是话都没说一句,张口却是哭了。周暮回那时候想,可能他的计划要打乱了,或许他还可以拥有一个家人。
也是唯一的一个家人。
他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普通到打骂呵斥都只是家常便饭,小时候是他妈妈挨打,等再大了点就是他自己,周暮回没想过为什么,只是沉默再沉默,然后反抗。
再被压制。
毕竟他妈不肯和那个男人离婚。
像是无数的被压抑的女性的缩影,只会叫他乖一点,不要惹爸爸生气。
周暮回冷静地看了看她,然后沉默地趴回了床上。
他在学习,课本上的作业刚写到第三页,他的父亲就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在客厅里摔了酒瓶,大声怒骂,周暮回听见他原本躲起来的母亲又跑了出来,像只在雄鹰底下瑟瑟发抖的兔,胆战心惊地靠近,再被狠狠鞭笞。
然后周暮回就开了门。
周暮回很清醒,如果他不去帮她分担的话,男人甚至可能会打死她。
毕竟上一次她就几乎被对方掐死。
于是周暮回带了一身的伤回来。
后背被破碎的啤酒瓶划的裂开,他趴在地上,快没了知觉,但是对方还是没有松手,周暮回听见他妈妈在哭,可她又做不了什么,他们都打不过他。
周暮回才十三岁,还无法抗争正值壮年的大人。
她抖着手哭,把周暮回费力地搬到床上,再给他清理,但也只是喂些普通的消炎药。
她不敢带周暮回去医院,因为那些医生会为他们报警,然后警察会象征性地劝诫一下,他生理上的父亲会好说话的不得了,说自己只是一时脾气上了头,以后一定注意。
然后在门关上的时候猛然拉下脸,提起一旁的凳子就往周暮回身上砸。
他的母亲,怯弱、瑟缩,没有胆量同意报警。
只有周暮回会。
在小时候就知道去找警察,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装监控,录他说过的那些恐吓,又骇人的话。
要把他爸爸抓起来。
然后被偶尔温善对待的妈妈,全盘交代了出来。
她是一个懦弱又善良的人,一点点的糖就能打动她,周暮回时常要忍受亲生父亲的发疯,还有躲避着自己母亲的背叛。
尽管那个男人称呼这叫白眼狼行径。
但周暮回并不在乎。
好在后来好了点,周暮回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感谢他最起码没把自己生成个矮子。
于是周暮回终于可以反抗,把他压在地上,拿着他一贯的酒瓶,在他脑袋旁轰然砸开,然后再
用锋利对着他,平静地说,“不要再打我妈。”
成年人的权威不容挑衅,但是十六岁的周暮回并不懂。
他们狡诈、圆滑,在社会上的跌爬滚打让他们异常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周暮回很少再被打,但是他妈妈不会。
男人的怒火都转移到了女人身上,在周暮回不在家的日子里,发泄着被一个未成年儿子压迫的嫉恨。
而他的母亲,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从来没和周暮回提起。
他的父亲在外面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很少会有人发现他面具下的狰狞,家里的门像是一道界限,他在外面装人,回家作鬼。
所以后来周暮回失手杀了他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会家暴。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他们问。
周暮回低头看自己手上的镣铐,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口供和往日的报案记录已经被翻看了无数遍,他们却还要来这个问题,大概是从本质上就不相信他,所以翻来覆去地要为他那死去的父亲找一个借口。
周暮回被判了八年,法庭上宣布的时候他的母亲甚至当场倒了下去,她的哀哭太凄厉了,周暮回被压着往回走的时候,只能听到她撕心裂肺在叫。
“他才十八岁啊,他才十八岁啊!”
可能是后悔了吧。
周暮回想,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她这样哭过。
可是来不及了,周暮回听到身后的门被轰然关上,心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是没生过她的气。
气她太懦弱,又太固执,为了年轻时的几年欢愉,死守不放,从不在意还年幼的周暮回。
周暮回还小的时候会异想天开,幻想自己会飞,会带着她一块从家里飞走,离那个人远远的,他会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再在未来找一份好的工作。
但等他真的会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不想跟自己一块走。
于是周暮回像只插翅难逃的鸟,在成年前彻底被困在了这。
“周暮回…”
辛意小声叫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辛意的手很软,沿着周暮回脊背抚摸的时候时常会让他晕眩,周暮回嗯了一声,却没有从他肩上起来。
“我们回家吧。”辛意说,“太阳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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