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2)
玛莎像这颗星球上大多数人一样, 并没有觉得这几天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美国人习惯孩子成年就离家,克拉克的父亲乔纳森过世后,克拉克在大都会工作, 她就在堪萨斯遛狗、种玉米、画画、跑邻居家串门,倒也不会觉得寂寞。
加上她儿子并不是普通人, 喊一声名字,克拉克就能趁午休时间,飞回来蹭个午饭。
热爱生活的堪萨斯农妇,今早刚去邻居家串过门, 争论她的最新画作是抽象派还是瞎几把画派。
回家穿过一人多高的玉米田时。
就见儿子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家门口。
“……克拉克?!”
玛莎洒了一地的画卷, 飞奔过去扶他。
记忆中,克拉克从未让她看过这么狼狈的样子。
黑发凌乱地散着,下巴上还有胡茬,格子衬衫和长裤上全是泥——看起来,竟然像是不眠不休走回了堪萨斯。
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人间之神死灰一样的蓝眸里, 终于燃起了最后一点光亮。
他轻声呼唤:“妈妈。”
又说了句:“是他给我……”
男人慢慢摇着头, 神情看起来似哭似笑。
然后,就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
在前往哥谭前, 克拉克一直在堪萨斯的家里苦苦挣扎。
玛莎坐在自己儿子身边, 看他昏昏沉沉睡着。
他睡得不安稳, 一直在梦中挣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萨沙, 求你了——求你了……”
有时他会大汗淋漓,痛苦地抓着自己心脏位置,几乎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被逼出来的热视线充盈眼眶, 又被他自己的手掌死死盖住。
眼窝和掌心之间,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飘出一缕灰烟来。
“……请离我远一些,母亲。”
克拉克死死按着自己的眼睛,竭力语调平静地说,“我怕我会伤到你。”
有天半夜,克拉克突然从梦魇中醒来,冲过去翻抽屉。
克拉克有一台乔纳森送给他的相机,平时不怎么用,一直珍惜地放在家里。
找到那台相机,他发着抖打开,一张一张照片翻过去。
玛莎根本不知道他要找什么,只看见他几乎是机械式地、不间断地翻所有照片和视频。
翻完一遍再一遍。
一遍再一遍,一遍再一遍。
玛莎:“克拉克,你想找什么?”
他竟似没有听见,只是发疯似地翻。
一遍再一遍。
直到相机耗尽了所有电量,滴地一声黑了屏。
他跪在那,就此停下了所有动作。
——玛莎从没有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过如此绝望的神情。
她颤声叫他:“克拉克……”
克拉克像是这会儿才听见声音,如梦初醒一样,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玛莎裹着一层披肩,头发花白。
站在灯下的样子,比以前任何一刻都显得苍老。
“没事,妈妈。”他把母亲的手握住,“它没电了。”
玛莎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那就充电……我们……我们给它充电……”
克拉克温和地:“好。”
自此,他好像又变回那个温暖的大男孩了。
但克拉克始终无法很好地控制超能力。
那几乎能杀了他的心脏疼痛,也与他如影随形。
只要开始发作,不出几秒,氪星人就会被巨大的痛苦击垮,热视线和冰冻呼吸,被逼得往外乱飚。
他发作时从不出声,更别提呼救。
看见儿子倒在地上,玛莎急切地跑近他。
他听见了玛莎的脚步声,却摇着头,闭紧眼睛后退。
直到摔进废弃的谷仓里。
玛莎急哭了:“克拉克!你看看你自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该向谁求救,告诉我怎样才能帮你……!”
但她的儿子还是什么都不告诉他。
一如他孤独的童年。
*
*
*
2012年6月11日,下午5时28分。
韦恩大宅灯火通明。
布鲁斯韦恩面色如常,自宽阔的大理石阶梯拾级而下,仿佛他从未见过韦恩庄园被夷为废墟的模样。
他手里有一枚钻石领带别针。
很显然在上一秒,他正一边系着领带,一边自二楼卧室步行而下,准备奔赴一场属于布鲁斯韦恩的宴会。
布鲁斯没把那枚别针别上,而是放进了西装口袋。
阿尔弗雷德一看这个动作就懂了:
“哦,别,老爷,您已经接受过邀请了——整个哥谭的媒体,都在指望着这一场晚宴能养活他们。如果您确实憎恨闪光灯,想想琳安德森小姐,或者艾丝特沃克小姐,或者您公开夸赞过的,我想想——安妮卡特小姐,‘幽深冰洁如圣女般的灰色双眸’?”
老管家企图改变自家主人临阵脱逃的想法,结果台阶上那个矜贵又俊美的哥谭王子,正好解开刚系好的领带。
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熟练地:“好的。我去拟一份通稿,声明您是因为跳伞受伤未愈,才第28次放了所有人鸽子。”
他正要转身。
步下台阶的男人,已经走到他跟前。
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拥抱。
布鲁斯低声:“很高兴再见到你,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一怔。
随后,布鲁斯松手,在老管家看清他微红的眼眶前,转身走进了通往蝙蝠洞的书房。
……
重启第一年,蝙蝠侠没有时间入睡。
因为一切祸根,都将在这两年埋下。
他秘密召集了黑暗正义联盟。
黑正和正联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黑正的组成成员,全是魔法侧:康斯坦丁,扎坦娜,上都夫人,暗影……
同年,一份厚厚的九头蛇渗透计划,被直接送到了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的私人电脑里。
计划被做过层层伪装,在神盾局系统里显示为一份退役特工名单。
但当弗瑞扫完虹膜,按下指纹,计划就会自动显露出来。
被猫挠瞎了一只眼睛的独眼局长,不动声色地浏览完。
然后永久粉碎文件。
“嘿,科尔森。”
他走出办公室,刚好拦住菲尔科尔森。
“刚出完外勤?”
科尔森被他搂了个猝不及防,“是的,长官。”
弗瑞:“说来正巧,美国队长刚好结束任务回来。你猜怎么着,我们三个攒一局?”
科尔森磕磕巴巴地:“啊、这、这符合规定吗?”
弗瑞:“神盾局对特工之间的私交又没有约束。下班以后八点,就我们三个,我来找地方。”
菲尔科尔森,稳重睿智的神盾局八级特工,未来的神盾局局长。
但这时他还年轻。即将面对童年偶像,他很羞涩:
“如果是私人聚会,我能带我的组员去吗?对了,罗曼诺夫、克林顿他们会去吗?我觉得……也许他们跟队长能聊得开,不至于冷场……”
弗瑞放在他肩上的手,稍用了些力,握了一握。
弗瑞:“就,我们,三个。”
……
2012年这个时间点,迪克离家在外读大学,而杰森——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那个犯罪巷的孩子,请阿尔弗雷德出面,把他保护起来。
蝙蝠侠孤身立在空荡荡的蝙蝠洞。
守钟人计划,本质就是在利用信息差打情报战。
在一切尚未坍塌的2012年,友军力量还处于异常充沛的状态,复仇者联盟、黑暗正义联盟和神盾局,都能给他提供强大的助力。
蝙蝠侠未必需要亲身出现在每一个战场。
但黑暗骑士强烈的控制欲和使命感,要求他全天候24小时跟进每一条线的推进情况,以及可能会产生的后续蝴蝶效应,以便他及时想出应对情况。
黑暗骑士日夜不休地工作。
“您真的需要休息了,布鲁斯老爷。”
阿尔弗雷德不记得自己第几百次苦苦相劝。
他亲眼看着布鲁斯在疲乏到连咖啡杯都拿不稳的状态下,披上披风,踏入极其危险的魔法维度,天亮才回来;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一路跟在他身后,百般劝阻。
阿尔弗雷德:“恕我失礼,布鲁斯老爷。从前您为哥谭付出一切,我以为那时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终生目标。但现在……神盾局、魔法侧、九头蛇和复仇者联盟?我实在有些糊涂,您在为了什么战斗?”
男人停住脚步,想了想。
将自己的臂铠脱下,露出磐石般坚硬的手臂肌肉。
在左侧手肘内侧,阿尔弗雷德发现了一个很小的刻字。
5个简单的英文字母,sasha。
阿尔弗雷德:“这是个……是个人名吗?”
蝙蝠侠:“是一个誓言。”
阿尔弗雷德愣住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黑暗骑士如何吝啬自己的誓约。
十岁那年,小布鲁斯韦恩弄到了他父亲的剃须刀。
他双膝着地,跪在父母的遗像前,然后把金属刀片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眼泪从这个孩子的眼中落下,他啜泣着说,对不起,爸爸妈妈。
对不起,哥谭。
然而失血让他出现了某种幻觉。
他听见哥谭日夜彻响的警笛,受难的羔羊在黑暗里尖叫。更多的珍珠项链像雨水般洒落,罪恶在鲜血中生出残忍的花。
所有人都跪在犯罪巷的血水中,仰望哥谭永无晴日的天空。
老管家破门而入,并把他的孩子,从血泊中抱起。
他发疯似的撕开自己的衣袖,包扎小主人鲜血喷流的手腕。
却发现对方竟然已经给自己简单包扎过。
蓝眸正平静地看着他。
从那一刻起,直至往后十年,二十年。
他再也没有在他的小主人眼中,看见过一丝动摇和茫然。
“……我以我父母的灵魂发誓。”
“我将穷尽一生,与所有罪恶斗争,以此为他们复仇。”
那是阿尔弗雷德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他说出誓约。
直到今天。
……
重启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蝙蝠侠养成了将萨沙名字刻在手臂上的习惯。
在痕迹消失前,再反复重新刻印。
因为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载体,可以保留萨沙的名字;
没有一项技术,能保存住萨沙的信息。
而用人类皮肤作为载体,信息保留的时间是最长的。
他不确定哪一天记忆抹除会轮到他。
但是他说过,他会铭记萨沙做过的一切。
然而重启后,当蝙蝠侠习惯性地在手臂内侧,刻上那位时空纠正者的名字时。
他发现,刻印居然保留下来了。
因为刻得非常深。
它成了一个永久的疤印。
与此同时,守钟人对有关萨沙的一切,记忆都清晰得恍如昨日。
——“祝你好运,骑士。”
在那条满目灰白的医院走廊里,那个总是跟在他披风后乱跑的小狗腿子,难得严肃地跟他道别。
小王子白皙柔软的手,被握在漆黑冰冷、磨损严重的手套里,显出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反差感。
唯有当时当刻。
唯有他们彼此。
能明白这一握的重量。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沉甸甸的命运,就被少年亲手交到了黑暗骑士手中。
——我向你起誓。
他心想。
——我向你起誓。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液,被祝福过的铠甲磨损殆尽。
在我倒下以前,这个世界永远不会重蹈覆辙。
*
*
*
在一个至关重要的时间节点。
蝙蝠侠从魔法维度返回哥谭,来到一家化工厂。
重启前,蝙蝠侠追查不到小丑的踪迹。
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没有人知道他的人际网。
他就像一团混沌邪恶,突兀地出现在罪恶之城。
重启后,蝙蝠侠做了大量筛查工作,最终锁定了一个人。
一个悲惨、贫穷、软弱的底层小丑。
乔克尔揣着想要成为喜剧演员的梦想,与怀孕的妻子蜗居在逼狭的地下室里。他跟哥谭几千万被媒体戏称为“隐形阶级”的贫困户,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前科,两手干干净净,轻微妄想症和抑郁倾向,但他定期去社区医院开药,病情一直被控制得不错。上司和同事对他的评价,最多就是“老实人”,别人打架时,他还会上去劝架。
守钟人同时把控着几条线,已经近乎精疲力竭;
等他刚刚追查到小丑的身份,他就从戈登那里,接到目击黑帮“红头罩”头目的消息。
他知道,这是乔克尔为了一份浅薄的额外收入,铤而走险给红头罩帮带路,却被黑帮成员哄骗戴上了红头罩,诬陷为他们的头目。
当年他曾在化工厂追捕过这群黑帮成员,乔克尔在极度慌乱之中,失足掉进了化学池。
而他当时并没来得及拉住他。
……原来,这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宿敌,哥谭的撒旦。
阿尔弗雷德:“老爷,有一条新情报:在他出发以前,他的妻子似乎因为奶瓶加热器漏电,被邻居送进小诊所抢救了。”
布鲁斯拉上蝙蝠面罩的动作一顿。
蝙蝠侠:“去看看她的情况。如果有必要,转送到韦恩资助的公益医院。”
阿尔弗雷德:“好的。”
他又一次在阴暗的化工厂里潜行。
走廊里的灯管一明一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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