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结缘(三)(1/2)
那分明是道士曾经说过的魂火,只出现在将死之人的眉间,吸引着黑白无常过来将死者的亡魂带走。
它害怕极了,它不想这个人就这样消失在这天寒地冻的石窟里,消失在一只瞎了眼的白虎的腐尸旁。
这里没有他喜欢的花,也没有他喜欢的漂亮姑娘。
雪积的越来越厚了,松散地堆在了石窟口,它扒着喻恒的肩膀,艰难地从他僵硬双臂的桎梏里爬出来。
小狐狸想着得去做点什么,可它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张着嘴迎着风,无助地叫唤着,推雪机一样在厚重的雪里费劲地穿行。
它从阴天的早上一直走到开始放晴的黄昏,雪太厚了,它已经连树根都刨不出来了,爪子也被冻僵了,踩在白雪上显得红通通的。
直到许久未曾临幸这个极寒之地的斜阳洒下光来,把小狐狸和茫茫白雪描成了金黄色。
然后它才看见光里,有一个人身披盔甲,背负长弓,一脚深一脚浅地,从积雪之中徐徐行来,它站立起来,拼命地朝天吼叫着,企图能吸引来那个人的注意。
万幸的是,它做到了。
*
那人姓连,身边的人都叫他连大人,喻恒喊他连晨远。
小狐狸觉得他是好人,只是面相凶了一些,至少也是个好脾气的人。
因为是他把喻恒给背出去,还耐着性子陪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家伙在雪堆里刨了好一会儿的刀。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吼过它,还给它拿了很多吃的东西和小毯子,让它坐上了进京的车。
相比之下喻恒的不知好歹在回京之后就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几天没见它担心喻恒担心得厉害,就寻思过去看看,但是空嘴去不太好,于是它就盯上后院里的那只大公鸡,它当时并不知道那公鸡也是喻恒的,毕竟在它的印象里多大体型就住多大的地方,它想不明白为什么人要住那么大的宅子,还要雇很多人来打扫。
但它更没想到的是,它堂堂一只成年公狐,第一次进鸡棚的时候连那只大公鸡的尾巴都没咬着,就被一众母鸡叼到怀疑狐生,爪子肿成了蒜瓣大。
这可给它委屈坏了,不过也学机灵了,第二次它藏在雪堆里观察了很久,准备伺机下手,结果越观察越眼红。
大家明明都是公的,凭什么那只公鸡过得就是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还有一众又憨又彪的母鸡争着给它下蛋,而它连母狐狸的尾巴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它和母狐狸的尾巴谁的更大一点。
而且那公鸡还是高傲性子,不愿意搭理那些趋之若鹜的母鸡,每当下午被后厨丫头放出来溜达的时候,它就昂着鸡冠子在阳光下踢着爪子散步,不让那些母鸡靠近,脑袋还得十分做作地一屈一屈的。
小狐狸便趁机窜出去,一口咬住那公鸡的脖子,在那群母鸡和还没有赶来之前,撒开蹄子跑掉。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都怪那只大公鸡,半道儿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没死绝就开始作天作地,不然它怎么会被喻恒拎着扔出去?
话是这么说,可当小狐狸意识到,那么多只母鸡相继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公鸡郁郁至死,留下多少个还没能睁开眼见一见世面的小生命,它心里又觉得愧疚难当。
于是主动承担起孵蛋的任务,和喻恒威胁它孵不出来小鸡就把它扒了吃肉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本它也想这样安安分分地在鸡棚里孵孵蛋,偶尔偷吃两个,日子好不快活,可直到那天,它又在喻恒的眉间看到了那一团魂火。
可他看上去除了腿瘸,脑子还有点缺之外,身体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还丧心病狂地要夺走它在肚子底下孵了好几天的蛋,无视它的种种哀求。
气得它都想一走了之了,它这么仪表堂堂的一只小狐狸怎能荒唐在这一隅鸡棚?再给它些时日,他就能修炼成道士口中英俊潇洒的男狐狸精了,到时候天地再大那也是任它快活!念此,半夜就一鼓作气,咬坏了门栓跑了出去。
但它跑到一半又折回来了,喻恒虽然不干人事,但好歹也在危难关头救了它一条狐命,是它的恩人,现在他的恩人有了生命危险,它能甩甩尾巴一走了之吗?
它不能,喻恒不是人,可它得有一只狐狸的原则,再说大恩报不成,没准还耽误它飞升呢。
不过它真的太小看喻恒在不做人这条路上的造诣了,它辛辛苦苦守了他一晚上,他一句谢没有,出门还踩了它一脚,好的,它大狐有大量,不和他计较这个,追上去叫他别出去别出去,大过节的在家喝酒辣嗓子是吗?非得出去显摆自己瘸?
这人还不听劝,它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还是没能给拦下来,而且爪子勾着他的衣料直接被带上车了。
再想和他讲道理时,就被这家伙用拆了半截袖子的线吊在马车里面。
它怎么就招这么一个混蛋玩意?
被绑在车里的时候,它就不无悲凉地想起臭道士在它下山前,和它说过的话。
-“你真的要走?”
-“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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