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2）

阵法明明没有错，可每落下的一笔都在被世界的力量抹除……

第十次画阵失败之后，谢怀碧一拳砸在了地上。

楚燚被唬了一跳，不明缘由的他心疼地抓住谢怀碧的手掌替她疗伤，“不就是个阵法吗，慢慢来，不要急，我替你画。”

看谢怀碧画了这么十次，楚燚再蠢也记住了笔画，他也跟着在地上画了一次，结果和谢怀碧是同样的成果。

看她画时尚且不觉得，等自己上手时，楚燚才察觉到，不是那阵法本身有问题无法成型，而是这个世界拒绝了阵法的生效。

“……你不明白吗？”谢怀碧声音嘶哑道，“我的世界不能被设定为时空通道的终点。”

谢怀碧最不敢想象的假设，居然成了冷冰冰的真相砸在了她的头上。

“为什么？”楚燚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他已经几乎想到了答案的问题，“你和我……为什么会来自不同的世界？”

谢怀碧摇了摇头，她轻声道，“你走。”

“一起走。”楚燚立刻拒绝，“等你的力量被抽干，会死在这里的。”

“但我如果离开，就永远也没法再回来了。”谢怀碧坚定地抽出自己被刚才那一下砸得血肉模糊的手，“我不能走。”

“九星连珠又不是不会再出现！”楚燚急道，“你至于为此赔上性命吗？”

“我宁死就死在这里。”谢怀碧淡淡地说，“也好过再回到三界之中，如同行尸走肉地等待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进行标记的机会。”

她向后退了一步。

“楚燚，几百年了，我累了。”

楚燚被谢怀碧苍白得好似一片纸的模样镇住，迟疑了那么一秒钟的时间。

“阿碧！”屋子里的女主人发现了突然出现在门前的谢怀碧，她惊喜地扔下手中园艺剪刀往门口跑来，“你昨天晚上跑去什么地方了，怎么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爸爸妈妈快担心死了！”

“去了一个有点远的地方。”谢怀碧扭过头去，两步上前投入母亲的怀抱，两眼发酸，“……但我现在回来了。”

“没事就好。”女人安慰地拍拍似乎受了什么委屈的女儿，目光转向愣在门口的楚燚，“你带朋友回来了？”

谢怀碧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起温柔微笑，“不是，他只是刚才找我问路的人。”她注视着楚燚，慢慢道，“他现在马上就要走了。”

楚燚沉下了脸。

谢怀碧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不用神识探查，楚燚也知道谢怀碧如今的身体已经是摇摇欲坠，风一吹就能倒。别说她还能跟父母在一起多久，恐怕连这一天的晚餐都撑不到。

就这么想要将生命燃烧在这区区几分钟的相聚时间里吗？

楚燚恨得咬牙切齿，脸上挂起微笑，“对，但我还会再来叨扰的。”

他说完，拔腿转身就走，察觉到背后视线消失的瞬间，他立刻又在原地蹲下开始不死心地画刚才谢怀碧画了十遍的阵法。

什么垃圾阵法！他就不信还有他楚燚征服不了的世界！

想着谢怀碧的生命正在一分一寸走向死亡，楚燚画阵的速度简直快得要飞起来，可这也挡不过阵法消失的速度。

试了八百十次以后，楚燚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恨恨地抬头朝天怒骂，“给你两分脸你就开店？忘了我怎么证道的吗！再不让我把这个破阵法画完，我在这个世界里杀得只剩她一家人活着信不信？”

他骂骂咧咧完了之后，才觉得胸口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深吸一口气低头又画了一次。

这次阵法没有立刻消失，而是成型之后闪了闪……然后才消失。

“妈的！”楚燚跳了起来，再不管这个垃圾阵法为什么不管用，他往来时路狂奔而去，打定主意不管谢怀碧再怎么反抗，他用绑的也要把她绑回三界去。

豪宅的大门仍然大开着，郁郁葱葱的庭院里面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水管在草坪上疯狂舞动。

楚燚顿时心生警惕，也不管礼不礼数直接跑进了谢怀碧家里，还没跑进正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女人哭着喊谢怀碧“阿碧”的声音，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就看见谢怀碧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她的母亲哭泣着跪在一旁，她的父亲则在一旁满脸焦急地拨着急救电话。

“谢怀碧！”楚燚冲到谢怀碧身边，捉住她手腕的同时不要命地将自己的真元强行渡到她的体内，他恨得手都在抖，“谢怀碧，你想都别想，我现在就带你走。”

“你到底是谁？别碰我女儿！”谢怀碧的母亲惊慌地护在了女儿面前。

谢怀碧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她凭着感觉捉住母亲的小指，轻声道，“没关系，我认识他。”她轻咳了两声，才接着道，“楚燚，我要留……”

“留个屁！”楚燚勃然大怒，他不顾谢怀碧母亲的阻拦将谢怀碧抱了起来，后退两步，盯着这对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父母道，“我能救她——我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可我不想被救。”谢怀碧在他怀里喃喃道。

“你闭嘴。”楚燚毫不留情地斥责一句，又不忍心，低头亲吻她冰冷的额头，“乖，信我，我会再带你回来的。”

如果世界还是拒绝，他就履行承诺真杀光这里的人。

谢怀碧的父亲抱住妻子，原本对楚燚心怀警惕的他在听见谢怀碧的呓语之后反倒信了三分，“你先把我女儿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没时间了。”楚燚当然不可能松手，他紧紧抱住谢怀碧，察觉到她的意识一丝一点地逝去，再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只能含糊道，“抱歉。”

啪地一声，楚燚心念一动，强行将谢怀碧从这个分世界里抽离了出来。

小区街道不起眼的下水道井盖旁，悄悄浮现出了一个十分潦草的阵法，一看就是主人火急火燎的时候画下的，那笔画全黏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就能起飞。

楚燚对此一无所知，他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谢怀碧往空间裂缝往外赶，可大概是心情比来时更焦急，路也长得根本看不到头。

他怀里的谢怀碧已经没有了呼吸，她静静靠在他的臂弯肩头，像个精巧的真人娃娃，乖巧又听话。

楚燚宁可她跳起来打起来一巴掌质问他为什么强行将她带走，也比这一片死寂来得更为动听。

他焦躁地跋涉着，极尽所能地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真元全部输送到谢怀碧的丹田内，自杀式地试图再度激活她已经毫无动静的真元，边跌跌撞撞地向着裂缝的出口跑去。

在终于抱着谢怀碧一同跌出出口的那一刻，楚燚勉强翻转身体给谢怀碧当了肉垫子。

本来撞一下是不痛不痒的事情，偏偏楚燚已经连护体真元都没有，结结实实地靠自己的肉身当了肉盾，疼得眼前一黑冒了一串金星。

他连喊痛的时间都没有，翻身起来就颤抖着手指摸向谢怀碧的鼻下，连些微的气息都没有探到。

一回到三界之中，灵气就自主自觉地顺着周天的运转路线涌入楚燚的丹田之中，填满了他空空荡荡的经脉；可谢怀碧的丹田却一丝动静也没有。

楚燚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他一边疯狂地将真元输入谢怀碧体内，期盼奇迹出现，一边将神识刺入她的识海寻找生机。

再不济……哪怕她的神魂还存在一块碎片，上天入地他都能想到将她复活的办法。

可没有，什么也没有。谢怀碧就好像将自己除了这具躯壳的一切都留在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世界里，楚燚拼尽全力，从那里抢回来的也只有这具他亲手制作的躯壳。

没有了灵魂，他不可能再重塑一个谢怀碧出来。

而这一次，是谢怀碧心甘情愿地奔赴死亡的怀抱，楚燚连个责怪的对象都找不到。

在一次又一次的徒劳之后，楚燚满腔的热血仿佛也跟着一同冷血下来。他明明贴着谢怀碧的胸膛，却察觉不到一丝跳动，静得他从骨缝里打起颤来。

失去了谢怀碧之后，他该做什么？

先将那个拒绝她的世界屠杀殆尽，然后再去寻找任何能凭空将时间逆转、把他独一无人的爱人带回来的方法？

可谢怀碧会同意他在她的世界里也以杀证道吗？

……谢怀碧都死了，有本事就活过来管他。

楚燚阴暗地想。

她要是活过来，我就把她拿锁神链绑起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离我不能超过一米距离，我要天天把她按在地上……

“楚燚？”谢怀碧的声音倏地就在楚燚耳朵边上响了起来，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你哭什么……”

楚燚猛地抬起了头来，所有龌龊的念头在这一瞬间全部灰飞烟灭，他瞪大眼睛盯着睁开眼睛的谢怀碧，目不转睛地定了看了好一会儿，闷不做声地又紧紧抱住，埋在她肩头不肯再抬起来了。

谢怀碧差点没被他这一下闷出一口老血，可肩膀脖颈上噼里啪啦的滚烫液体怎么想都是眼泪，让本来想要骂楚燚两句的谢怀碧也提不起劲来了。

明明被无视意愿了的她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好？

谢怀碧还从来没有见这个男人真掉过眼泪，一时间手足无措，又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伸手抱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揉了两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安抚道，“我让你亲一下，总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