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途中变(1)(2/2)
若没有他,依然会有别国来窥视这富饶的土地。
理智清楚地告诉着她一切,可她依然不能释怀,因为她就是在他的沾满华国人的鲜血的羽翼下苟全性命,亦是得了他的恩惠依然锦衣玉食。所有他给她的一切,都打着耻辱的烙印,无时无刻地刺激着她最敏感的神经。
也许不该恨他,她应该恨的是自己。可是自己选择了这么一条没有回头的路,还能有什么资格说恨?!想到此处,她亦是轻轻一叹,挽了他的颈,献上香唇。楚霍天轻轻叹了一声,抱起她,向床塌走去。窗外夜风沁凉,树影婆娑。
屋内红烛摇拽,轻软的碧罗纱帐放下,她轻宽罗衣,肌肤莹雪,锁骨清冽。佳人如玉。他贴上她香软的肩轻吻,一路蜿蜒缠绵。她一滴泪悄然盈落,亡国之恨,亡亲之痛,失子之悲,每一条都在她的心上套上枷锁,可面前的男子,明明是最罪魁祸首的仇人,可竟然让她忘记了如何恨,忘记了去恨。
第二日一早,待欧阳箬醒来,两人依然交缠拥抱在一起。欧阳箬满面通红地轻轻挣开却依然惊动了他。
“你醒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眼中没有冷然与深沉,只微微淡笑着。
欧阳箬连忙起身,又轻声唤外间的内侍宫女。待布置停当,才红着脸服侍他梳洗更衣。薄薄的衣衫下是他健壮结实的肌肉,欧阳箬看得又是一阵脸红。
楚霍天见她窘样,轻笑道:“你别忙了,本侯自己来就行。你收拾下等等还要赶路。”
欧阳箬应了一声,一会宫女已上前为她更衣梳洗,匀面上妆。
“夫人想梳个什么髻?”梳头的宫女恭谨地问。
“明月髻吧。”欧阳箬随口道。
“就梳个流云髻,有韵致又好看。”楚霍天正拿着内侍端上的茶水涑口,闻声道。欧阳箬一怔,只得道:“那就按侯爷说的,梳个流云髻。”
梳头的宫女抿嘴轻笑,忙应了。忽然帘子一撩,李靖才匆匆躬身进来,从怀中掏出一张书信模样,对楚霍天耳语几句。楚霍天面色一紧,抬步便走,到了门口,似想起什么,对欧阳箬道:“有什么缺的与下人说,稍后便要赶路了。”说完便匆匆出了门。
欧阳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艳若桃李,眉眼间温婉可人,往日的悲愤郁郁之色皆不见,姿色更盛以往。一股莫名的苦涩漫上她的心头,低了眉,任宫女梳理。
宫女许是见她神思不属,忙道:“夫人的发丝柔顺秀美,梳什么发髻都好看。”
欧阳箬涩涩一笑,不答话。稍后便有宫人奉上青盐、茶水,欧阳箬净了口,正打算拿茶漱口,奉茶的宫女忽然手一扬,滚烫的茶水立刻朝欧阳箬的脸上泼去。
欧阳箬惊叫一声,要躲已然来不及,只用手挡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上她的手,热辣辣的痛,茶碗“哐铛”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千片,把一众人都吓得一哆嗦。幸好那宫女准头不够,欧阳箬脸上只溅到一星半点,没什么大碍。手却是红了一片。旁边的宫女内侍早慌忙上前把那宫女按在地上。
那泼水的宫女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你卖国求荣!你这贱女人依附楚贼……”
她尤自喝骂,欧阳箬却是回过了神,浑身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身边一众宫女内侍紧张得直打哆嗦,有几个见那宫女不知死活还在骂着,忙上前去堵住她的嘴。欧阳箬白着脸任人扶着坐好,包扎伤口上药。地上泼茶水的宫女挣扎得满面通红,一双眼睛射出无比刻骨的恨意来。欧阳箬也不避开,只定定地看着她。
“夫人,这……”一个宫女小心地上前道。欧阳箬面色苍白,嘴唇不知是气极还是怕极,还在微微颤抖。
“放了她吧,不要为难她。把她送到押解在后边行伍处,今日这事也不必给侯爷说了,省得侯爷心烦。”
一旁的宛蕙听了打了个寒颤,送到后行伍处,那等于将此女子押解到了俘虏处。那以后到了楚国恐怕境遇亦是凄惨。宛蕙想要劝,但是看着欧阳箬的面色,终是忍住。
到了下午,鸣莺领来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内侍。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面色如玉,五官阴柔秀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味,神色宁静,没有常见内侍的阿谀与猥琐。欧阳箬不由在心里连连点头。相由心生,面前此人若经雕琢,往后也是一个人物。
见欧阳箬不住打量他,鸣莺忙上前道:“娘娘,他就是奴婢说的那个恩人。他之前是尚膳局的内监。在黄公公手下做事的。娘娘可能没见过。这些日子若没他在旁边扶持帮衬,奴婢早就……”说着,又忍不住拭了拭泪水。
欧阳箬点点头,只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德轩。”那内侍忙答道。
“听鸣莺说是你救了她几次,这样算来也是与我有恩的人,你以后就在我手下做事。不懂的可以问问宛蕙与鸣莺。”欧阳箬道。
“是,谢娘娘恩典。”德轩忙跪下磕头。他声音清朗,若雨后山竹脆响。只是他一声娘娘却叫得欧阳箬一阵怔忪。
“以后别叫娘娘了,都改口叫夫人吧。”欧阳箬低了眼,心灰意冷地道。屋子几人愣了下只得遵命。
过了一会,楚霍天身边的传令兵前来传令:今日再原地休整一天。鸣莺一听,嘟哝着埋怨:“一会说要走,一会又说不走,存心逗我们呢。”她一早就起床收拾,如今又要整回去自然是一肚子怨气。她说归说,只能又忙着去把刚才收拾好的箱笼又打开。
欧阳箬与宛蕙相视一眼。宛蕙见四下无别人才道:“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变故。”欧阳箬想起昨晚楚霍天那似笑非笑的一句,心头一跳道:“终归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多休息一日也是好的。凌湘呢,昨夜有闹么?抱来我看看。”
宛蕙应了,自是去抱凌湘不提。
彼时书房中,楚霍天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的几位谋士。
“侯爷,这京中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不信呐。若说皇上想在论功宴上突然来个夺兵权,这恐怕不太可信。”一位长须白面的文士盯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皱眉道。一屋子的人共五个,皆是身着儒士冠服的文士,正神情紧张地看着手中的情报。
“皇上虽然心里会忌惮侯爷的实力,但是也不至于在这风口浪尖上做这等风险之举。看样子是有人从中想挑拨,坐收渔人之利。若侯爷信了,这分江之势就是定下来了。他们就可以轻易地在楚国一方坐大。”另一个文士也点头忧虑道。好不容易打下的楚国大好江山,若因此而分裂岂不是功亏一馈?
“是啊,依我们几人的拙见,侯爷还是要北上才是。若是担心有变,要不要联系下京中的一些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儒眼神熠熠,声音声若洪钟。
楚霍天此次攻打华国,倾力而为,把他在府中的重要谋士都带在了身边。他皱了皱浓黑的剑眉,扭头对一旁不语的赵清翎问道:“赵先生如何看?”
楚霍天极爱惜人才,对属下谋士不管年岁如何,都尊称先生。
赵清翎含笑摇了摇头:“侯爷心中应有定计才是。依属下看来,继续北行,沿路布置兵马,步步为营,联系京中各处将军,一切小心从事。想来到那日论功行赏之日,皇上也不敢做出夺侯爷兵马大权之事。若真的做了侯爷只好来一个釜底抽薪。”
他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与他儒雅俊秀的外表判若两人:“若侯爷胆识过人,也可以在此地拖延几日,等京中那些人露出马脚,咱回京中自然知道那些人的面目。只不过此举会让皇上对侯爷疑心更重。”
釜底抽薪?!他倒吸几口冷气,这分明是叫他要谋逆呢!可是不这样做,权倾楚国的他,难道可以一封再封么?再往上封是什么?除了皇位,还有谁能给他更高?如果不再封他又要如何?
楚霍天犹豫半晌,天下家国,为什么不能两全呢。皇上可是他嫡亲兄弟。如今却走到这个地步。
他凝神踱步,旁边的几位谋士都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只有赵青翎含了一丝淡笑,坐在茶案边静静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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