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柿如意(1/2)
妙芜本来叫了谢荀进来一起帮忙挑发梳, 起先谢荀还不乐意,言说:“女儿家的东西我不懂,你叫我作甚, 我就在一边等你挑好了事”, 后来经不住妙芜再三磨求,才极不情愿地走到柜台前。
跑腿的伙计将最时新的发饰一盘盘端上来。
谢荀凝眉看了一会,手掌从托盘上扫过, 飞快挑了几样放到妙芜面前。
“这个, 这个,还有这个。”
妙芜定睛一看, 好家伙, 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玉兔捣药、玉兔倚金桂、嫦娥抱兔奔月。
总之就是,兔子,兔子, 还是兔子。
凡是带兔子的他全给挑出来了。
小伙计见此小声问妙芜:“姑娘,难道你的本命年是兔?”
妙芜哭笑不得地小声回他:“不,是猪。”
“那,这……”小伙子犹豫道,“这位公子挑的,姑娘你都要吗?”
妙芜点头:“要, 烦请帮我包起来。”
谢荀见这两人靠得极近,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心里就很不痛快。
他走过来,扬袖挥出一道劲风, 打在小伙计面门上,那小伙计被风迎面吹了眼睛,忍不住将眼一闭,唉哟一声往后退了退。
“哪来的怪风呀……”小伙计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囔。
谢荀一臂枕在柜台上,转头看向妙芜:“够了吗?还要再挑什么?”
妙芜:“……”
拿风吹别人眼睛,你是什么品种的幼稚鬼?
妙芜心中叹气,朝他微笑道:“……小堂……谢燃师兄,我渴了,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吧。我挑好了,在店铺门口等你回来。”
谢荀说:“那你快点,我很快就回来了。”
妙芜:“嗯。”
等他离去后,小伙计才像终于卸下什么重压似的,长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姑娘,你们是仙门中人吧?”
妙芜正埋首挑选发梳,闻言随口应道:“是,我们是姑苏谢家弟子。”
小伙子眼睛噌地亮了亮,声音也高扬起来:“哦哦哦,姑苏谢家,我知道呀,二十年前仙门大乱,领头将那萧氏魔头诛杀的,可不就是你们姑苏谢家?”
妙芜怔了下。
这许多时日以来,二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那些往事。但不提,不代表这些事情就不存在。
萧氏之子,天狐血脉,这些东西尽管她从来不曾放在心上,但不代表谢荀也不在意。
这个倔强嘴硬的少年,哪怕痛极,也惯来以冷笑和嘲讽来掩饰。
这段日子,他在她面前说笑如常,想必也只是为了叫她开心罢了。
妙芜捏着那枚小小的发梳,骤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谢荀的好感度和黑化值了。
比起这些冷冰冰的积分和数字,她更在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开不开心,痛不痛……
“姑娘,姑娘,这对发梳,你也要吗?”
小伙计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妙芜猛然回神。
她放下放下手上发梳,忽然间失去挑选的心情。她朝小伙计道:“我就要刚刚挑好的三对发梳,别的不要了。”
“就是那些兔子对吧。”
“嗯。”
小伙计把发梳用精致的小木匣子装起来,然后又用一只可以挎在手臂上的绣花锦囊套住木匣,将东西交到妙芜手中。
妙芜付过银钱,提着东西朝往走,却发现谢荀早就买了东西回来,正站在门边静静地等她。
见到她迎上来,谢荀便将一只葫芦往她怀中一抛。
“此地特有的解暑糖水,用冰镇过,你喝喝看?”
妙芜和他并肩而行,拧开葫芦嘴,小心地咂了一口,但觉入口甘甜清爽,甜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酸味儿。
“喜欢吗?”
妙芜点头,把葫芦往谢荀手边送了送:“你也尝尝?”
谢荀顺手接过,拿着葫芦靠在嘴边,双唇并未触碰葫嘴,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几口,忽然顿住,接着从脖子开始一路红到耳朵。
妙芜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探身,笑问:“喜欢吗?”
谢荀这下连脸都红透了。
他脑子昏昏涨涨,也不知自己到底胡乱应了一声什么,又是怎么把葫嘴拧上,把葫芦还回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走到河边,沿河而行,谢荀脸上的热度才被习习夜风吹下去。
前头忽然出来辚辚的车轮滚动声,一辆小推车从巷口推出来,推车的人吆喝道:“核桃酥糖,卖核桃酥糖嘞!”
“你在这里等会。”谢荀忽然说道。
接着就大步朝那小推车走过去,不一会,抱了一牛皮纸袋的核桃酥糖回来。
妙芜吓了一跳:“怎么买这么多?”
谢荀觑她一眼,把一整袋酥糖往她身前一送。妙芜会意,挑了块酥糖送入口中,嚼了两口,糖浆化开,核桃的酥香伴随着糖的甜蜜散开,令人莫名尝到了满足的滋味。
妙芜又拈了块糖,踮起脚,手臂一直伸到谢荀面前。
“小堂兄,啊——”
谢荀皱眉道:“啊什么啊?”
面上嫌弃,头一低,将那糖从她指尖衔走了。
二人又上了桥,拱桥两边,彩灯流转,有不少老妇人在桥上卖些自家做的手工玩意儿。竹竿绑成的货架上挂着编织手串、草编蜻蜓、剑穗、琴穗、荷包……
二人从桥上经过时,便有老妇人不住招呼道:“公子、姑娘,瞧一瞧,看一看吧,我这里全是自家亲手做的小玩意儿……”
谢荀停下脚步,忽然伸手从货架上勾了只荷包下来。
灯光一闪,妙芜看清他手上正勾着一只红色的荷包,荷包外层用明黄色的丝线绣着万柿如意的花纹,系带上缀着同色丝绳编织的万福穗子。
妙芜的心宛如被什么重重一击,骤然收缩了一下。
同个样式的荷包,在剧情碎片中出现过太多遍了。
在之前的碎片中,那个穿书者送给谢荀一个同样的荷包,被谢荀当成珍宝似的随身携带,直到那个穿书者死后,谢荀依然留着荷包作为缅怀。
那荷包经过长年累月的把摩,布料颜色退尽,早已陈旧无比,可在谢荀眼中,依然是心头最为珍贵的事物。
谢荀方才经过时,眼角余光中瞥到这个荷包,第一眼并未觉得它有什么不同,可当他继续往前迈步之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大雪天,新年夜。
小小的他和一个萝卜丁似的小姑娘一起,围坐在廊庑下的炭盆旁,安静地等待除夕的第一场焰火绽放。
咻——
烟花乍然在天边炸开,彩色的辉光映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宛如盛开了七彩斑斓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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