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2)
后来, 梁雯屡次在恼我的时候叫我叔叔。她明明我讨厌这个称呼,却故意说出口,就是为了气我。
没关系。叔叔就叔叔吧。
我本就比她年龄大, 多担待些也是应该的。
爷爷见她孤苦无依,想着梁老师对我的恩情,便请梁雯入住应家。
梁雯怯生生的模样, 印在我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和她三四个月时见人就笑的可爱劲儿重合不上。
歉疚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一直萦绕不断。
桃李满天下的梁老师不该可怜兮兮地一个人走。我当即让人在所有可能认识梁老师的地方发布丧仪消息, 请认识梁老师的人前来吊唁。梁老师虽然早早离开舞蹈学院, 但她为人和善, 性子柔软, 与之交好的人不少。大家听闻多年不见的她遭遇此等灾难, 当即纷纷赶来殡仪馆送她最后一程。
原本冷清无人的奠前, 迅速布满了花圈, 一应丧仪该有的我都让人准备齐全了。
至于詹清河, 怕老师生前不愿见, 死后更不愿见,所以我也没勉强叫他过来。
梁雯和这些她母亲生前的好友同事一个不认识, 但对方真切的脸上全是对她母亲的缅怀。情致所下, 她又哭作一团。
我看着她的样子,想起多年前我听闻父母遭遇车祸突然离世的消息,也是这般痛苦。
现在好了,我们一起成了没有爸爸妈妈的人。
我帮梁老师寻了块风水位置极好的墓地, 将她的骨灰安放在内。
同时帮梁雯狭小的家中搬了出来,让她安心住进应家老宅。
老宅平日只住了爷爷一人。怪孤寂的。
年幼时我只顾自己痛苦,却不曾想到爷爷他突失儿子儿媳,肯定也是悲切。
只是碍于我年幼,不曾在我面前表露。
现在想来,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夜里也是泪眼婆娑吧。
爷爷是军人出身,性格坚毅,身体即便到了五六十岁依然坚朗。但在家中遭遇噩耗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脸上的笑容也只有在见我时才展露几分。就连他的昔日部下,如高厚发等人想来见他一见,他也常以身体不适拒绝。
我平日在别处有休息场所,不常回老宅。
大部分的时间在剧组度过。
梁雯搬进老宅后,我多回去了几次。
头一次回去,她端坐在爷爷对面,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细细地帮忙斟茶。而爷爷则靠着椅背闭眼假寐。但我发现他神态颇为轻松,想必有人陪在一旁,虽然是个话不多的人,也总归是好的。
梁雯见了我,依旧是低着头,我只能看见她红透的耳垂,像红宝石一样。
当时我想啊,她这是见了陌生男人害羞罢了。
隔了几天我再回去,瞧见爷爷坐在庭院的屋檐下,而梁雯则在庭院的青石板路上兴高采烈地踢着毽子。她的脸因为运动多了些红晕,比之之前气色好了很多。果然是学舞之人,她脚上的毽子飞弹如星,轻盈如羽,瞧着要落地,她要么弯腰救起,要么俯身救起,总能让毽子稳稳地落在脚面上。
爷爷边看边笑,时不时出声夸赞两句。
我的影子落在青石板路上,梁雯猛地抬头,直直盯着我,脸又像往常见到我似的红起来,毽子从她面前坠下,落在地上她也没动。
爷爷在后面懊恼道:“哎呀,差一个就到一百。舜臣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窘了窘,走到梁雯面前弯腰捡起毽子,“爷爷,我给你表演一个吧。”
爷爷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大男人踢毽子能好看到哪去?我们雯雯踢毽子的样子才叫赏心悦目。”
我当时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好像几天没回来,爷爷已经不是我的爷爷,而是梁雯的爷爷。
第三次我回老宅,已经是五月份,暑气正旺,我让左行拿了几个又甜又冰的西瓜回去。
爷爷自是不吃这些的,而我拿回去这些给谁的,只有我自己清楚。
然而我到了家,却发现梁雯不在。
爷爷说她因为梁老师过世的事情耽误了一个月的学习,现在状态好转就去学校上课,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要高考了,时间耽误不得。
左行拿着西瓜问我他可不可以吃一块?毕竟我要送的人都不在这里。
左行这人吧,向来就是这么没眼力见。
我说你想吃可以,但要把这几个西瓜全吃完。
左行用哀怨的眼神瞪着我,我知道他在腹诽我,但我就是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又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我更加不高兴。
从老宅出来后,我让左行去了解梁雯的学习情况。
高考很关键。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处于高考阶段,全家人一级准备齐上阵,吃的喝的用的,全不用操心,准备地妥妥的。而梁雯不仅要把丧母之痛隐藏在心里,还要用心准备高考。
之前我以为她放弃高考,下一年再考,原来她不想放弃。
想来是梁老师的遗愿让梁雯不能放弃。
梁雯从小练舞,基本功扎实,立志要考舞蹈学院。出事前,她已经过了舞蹈学院的专业课,只等高考文化课成绩过线即可。
最后一锤子的事情,熬过去就熬过去了。我也赞同她坚持考过。
可我的想法,也只是我的想法。我并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和她说这些话。
而她当时的文化课成绩也算不错,只要临场发挥稳定,舞蹈学院的大门会为她敞开。
高考前几天她回到老宅。我从管家先生的口中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回老宅。
爷爷心细如发,让人从国外带回来黑笔铅笔橡皮尺子之类的考试工具,还不忘问梁雯考试地点和时间,让家里的司机在考试期间准时接送。
我坐在一旁听着,反倒觉得自己回来也无甚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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