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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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的病愈发严重了,太医整日待在侧殿不敢离开,日日候着。人在病中,心情愈发焦躁,殿外时不时传来帝王的唾骂声,还有摆设摔碎的哐当声。
萧瑟的秋风下,新帝的怒火让人更觉得疼,每每听到唾骂声,廊下的宫人内侍脊背就被冷汗打湿,伴君如伴虎,他们的脑袋随时都会搬家。
新帝一病,朝堂政事也没有耽搁,大皇子在殿内时常伺候着笔墨,他为皇后嫡出,又是兄弟中最为年长的,此时最好把握机会。
最好的打算就是帝王一死,江山就是他的。
信阳依旧在江南,迟迟不归,新帝对她失去了耐心,以林然寄过去的家书也没有回信,他等得不耐烦了,可人又没有要反,旨意送去江南,信阳也回了,杀尽前齐余孽后就回。
他等到信使的回信后,一脚将人踢翻,怒骂道:“杀尽是什么时候?”
信使被踢得翻了身子,迅速爬起来,匍匐在地,不敢吱声。
大皇子在侧,觑了一眼帝王震怒的神色,低声建议道:“父皇,不如让林然再写信过去,不然她在宫里也是无事。”
“去、将她找来、快去。”新帝拽过大皇子,暴躁地将人推到,“去找她、去……”
大皇子慌张地爬起来,脚不沾地地向殿门口走去,让内侍将人带来。
林然来时,新帝已平息怒气,信使早早地退了出去,大皇子在旁伺候着,给他端茶递水。她瞧着眼前冰冷的摆设,依旧波澜诡异的氛围,俯身行礼。
大皇子先出声:“林然,姑母道杀尽前齐余孽再回,你觉得该如何将姑母请回来?”
林然淡笑,非请而是骗,道:“信阳殿下最是重孝,不若陛下传书于她,太后染恙,她必会回到洛阳。”
“太后早就染恙,也未曾见她回来,你这个法子不行。”大皇子与新帝长得颇像,就连鄙弃的神色都是一样令人厌恶。
林然偏首不去看他,再道:“陛下让太后下懿旨,道明思女心切,就可。”
太后与信阳之间的感情,新帝也清楚,母慈子孝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就凭着太后当年下旨赐死洛家满门,信阳与她之间就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并没有感情。
新帝不信,“不妥,你再换一计。”
林然迟疑:“太后都唤不回她,林然又能如何?”
“她不回,你去请,如何?”大皇子阴沉一笑,几步走下御阶,走至她跟前,笑说:“孤对你也是不信,不若你饮下毒.酒,亲自将人请回,她不回,你就会死。”
“这样的办法好像不错。”林然恬静一笑,与紫宸殿内的诡异之色极是不符,她不喜旁人靠得太近,后退两步,低声道:“你觉得她的性子会甘心屈服?我若有事,她会挥兵洛阳,到时大皇子得不偿失。”
她眸色澄澈,言笑晏晏,就像说着欢喜之事,让大皇子心口一滞,挥手就打向林然。
林然也非愚蠢之辈,后退两步避开他的突然出手,依旧一笑:“大皇子的功夫不好,不如回去再练练,你的姑母心中只有一人,就是早去的洛郡主,任何人都进不得她的心。就算你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她也不会眨眼睛,除非你让洛卿死而复生。”
一番话冷情冷血,像极了信阳给世人的感觉。
大皇子一时无言,若是寻常人,死了就死了,林然手中还有富可敌国的银子,死了太可惜。他忍了忍,道:“国库空虚,林家主可能为国尽忠?”
“好说好说,只是银子都是死物,短时间内也运不进洛阳城,大皇子若能等,我便写信给穆郡主,让她去办。”林然大方,也不再说什么拒绝的话,眼下保命要紧。
林家主素来大方,大皇子也是有所耳闻,也没有丝毫的疑惑,令人去取来笔墨,盯着林然落笔写信。
林然敛其孤傲,信中所写无非就是交代穆凉将洛阳外的银子都取回,悉数交给朝廷。
她欲罢笔,大皇子出声:“还有林家粮仓?”
“林家粮仓?”林然蓦地抬首,抬首怔怔地看着她,“林家哪里来的粮仓。这么多年来,林家丝绸生意红火,早就不再种植粮食,哪里来的粮仓?”
她作势不解,大皇子冷笑:“林家主莫要抵赖,粮仓里的粮食可是要给信阳谋反之用?”
他竟知林家粮仓,这点出乎林然意料,眼下她也拿不出来了,茫然摇首:“我不懂大皇子在说些什么,林家早就不再种植粮食,哪里有粮食。你要银子,我也给了,只是莫须有的粮食,我如何给?”
话也在理,银子都给了,没有必要为粮食而拒绝。大皇子也跟着疑惑,转身看向御座上的新帝:“父皇。”
新帝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似笑非笑,他记得赵浮云曾说过林家粮仓可抵得上朝廷的粮食,用来供应将士再好不过。
赵浮云若是前齐的人,肯定打探到确切消息,不然不会信口开河,他确信林然在撒谎,“既然你不想给,不如去昭狱里试试,都是女子,秦宛当年受过的那套,你也试试。”
林然脸色微变,坚持自己的说法:“陛下,粮食与银子有何分别,我没有理由诓您。”
新帝摆手,不愿再同他说话,吩咐人将她带走,又将消息瞒了下去,免得惊动穆凉,到时传出去,信阳还会以此作为谋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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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山中聚集了不少兵士,信阳的兵马陆续赶到,穆能也在黄昏时进入山中。
他来此,只为孩子,不为信阳攻城大计。
将士蓄势待发,整顿两日后,精神饱满,就等着信阳下令。
竹子搭建的屋前的木马上坐着一孩子,手里抱着一小碗的苹果块。碗是木头做的,摔不碎,恰好适合孩子用。
她晃悠着木马,见到献殷勤的穆能,皱了下眉,大方的将碗里的苹果分他一块。穆能接过,丢进嘴里,一口就吃下,伸手就想抱她。
分离几月,孩子将他全然忘记了,扭动着身子不让抱,挣扎时看到数步外走来的信阳,大眼睛一亮,不安地拍着穆能的脑袋。
“这么坏,谁教出来的。”穆能骂了一句,信阳近前就将孩子接了过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迎着穆能进屋商议大事。
主屋里立着数名将士,信阳将孩子放在角落里,白貂钻了出来,不怕死拿爪子蹭着小小乖的脚背。
几息后,小小乖丢了苹果,肉肉的小手将白貂抱了起来,走了两步又抱不动,一屁股走在厚实的地毯上,费劲地将地上的苹果捡起来喂给它吃。
一人一貂,又恢复从前相处融洽的模样。
前面的信阳打开布防图,问穆能:“这是洛阳城内的布防图,您对城内局势也算了解,可知我们该如何攻破?”
“你攻城,时间慢了,就会连累林然,最好黑夜袭击,天明前攻进紫宸殿,不然你看见的就是林然的尸体。”穆能语气不善,方才在孩子那里受到的气都撒在了信阳身上。
信阳神色平静,他的话极为在理,近日来思考过许多,林然的安危就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然而她不能做出焦急的神色来,她若乱,将士们也跟着乱了。
她镇定道:“我意是今夜您回城,我们在后,等城门打开,我们就直接攻进去。”先骗得守将松懈,再一举剿灭。
说罢,将太后的求救信递给穆能,“这是太后送出来的信,另外我未曾见到秦宛,林然传话说秦宛在城外等我,可过了几日,她未曾现身。”
“放心,她死不了,精明如她,肯定找地方藏起来,玉玺在她身上,你必须将她找回来。不过你等入城后,去找长乐,她二人心心相惜,应该在一起快活。”
信阳摇首:“长乐虽爱玩,却懂分寸,且秦宛心思细腻,不会坐视不管。”
“不管她们,今夜我给你们引路,明日清晨就知晓了。”穆能微微不悦,商议好战策之后,走到角落里逗弄孩子。
坐在地上的孩子抬起脑袋看他一眼,又歪了歪脑袋,见信阳站在案前不动,她朝着穆能伸手要抱。
穆能一喜,屁颠地将人抱起来,刚站稳身子,她就要扭动着身子要下去。
孩子的性子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他又将人放了下来,眼睛还没眨一下,就瞧着落地的人迈着步子,朝信阳那里跑过去。
走近后,就抱着信阳的腿,卖乖卖的很像。
穆能:“……”原来他就是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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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寂静无声,鼻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林然从困顿中醒悟过来。
动了动手腕,发觉手脚被锁链绑着,这里想来不是昭狱。
一夜醒来,就被人救出昭狱了?
单纯救她就不该将她手脚绑着,就连眼睛也被黑布蒙着,是敌是友?
昭狱里的刑罚过于苛刻,她疼得昏过去,连自己怎么出来都不知道,真是有趣。她动了动身上的锁链,传来一阵响动。
锁链哐当作响,停下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屏息开口:“何人?”
“故人。”来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像是故意压低声音般。
林然又道:“故人既然救我,为何又绑我?”
“因为你太聪明了,只能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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