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沉梦(五)(2/2)
“我也觉得。”许暮洲赞同道。
许暮洲说着,从另一件衣服上撕下了一条略粗的牛皮缝线,当做腰带系在了腰上。他从来永无乡开始就没到过环境这么恶劣的任务里,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连衣服都要穿不知道是谁的,整个人浑身别扭,无比想念永无乡那张松软干净的大床,只想赶紧做完任务赶紧回去接着休假——顺便把没来得及吃的烤白薯吃了……再把蜜月度了。
许暮洲想到这,飞速地瞄了严岑一眼。
严岑正低着头给他系着右脚的鞋带,从许暮洲的角度看过去,能从他破破烂烂的衣服领口看到他漂亮的肩背线条。
许暮洲忽然想起,当初他刚来永无乡的时候,有一次不经意间撞见过严岑的好身材,只是那时候他跟严岑还不怎么熟,憋着口气似的非逼着人家在自己家穿的严严实实,以至于之后再也没看见过那种场面了。
——有点亏,许暮洲遗憾地想。要是早知道面前这人最后会变男朋友,当初就应该遵从一下内心,多看几眼。
严岑哪知道小狐狸心里在想什么弯弯绕,他给许暮洲穿完了鞋子,又接着刚才那话题说道:“托娅常年独居,心思不说单纯,应该比较单一,执念不会太过于复杂,如果这个海员是——”
严岑刚一抬头,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许暮洲偷袭成功,亲了个结结实实,末了分开时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活像个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恶霸。
许暮洲心满意足地道:“接着说。”
严岑:“……”
能接着说就怪了!
严岑有那么一瞬间,非常短暂地大脑一空,把刚才要说的词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许暮洲好像被严岑难得露出的空白表情取悦了,弯着眼睛晃了晃腿,活生生笑成一只小狐狸模样。
其实许暮洲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态好像有点问题——他好像有点过于兴奋了。
许暮洲长这么大,其实从来没有什么非常纯粹的欢愉,高兴也好,难过也罢,这些非常正常的情绪他也有,但都只是随波逐流的有。
换言之,只有在普罗大众都觉得这件事应该开心的时候,他的潜意识也只是顺从这种“应该”,来调度自己的情绪。
比如升职,比如加薪。
但实际上,大多数普通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情绪”,比如有的孩子在见到雪后会高兴,但有的则孩子会因为晴空万里而高兴。
开心或难过之类的情绪并不独特,独特的是那份从“自我”出发的意义。
可是这些许暮洲从来没有过,他从没有过自己的小秘密,也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开心,那些大多数正常孩子在幼年时期跟自己的“心照不宣”,许暮洲都从来没有过。
仔细想想,好像不光是独特的情绪,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在孤儿院,老师是大家的,院长是大家的,设施是公用的,宿舍也是合住的。
后来在学校里,老师、同学、食堂——似乎所有出现在许暮洲生命中的东西都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独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似乎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跟别人共用着什么。
但好像现在不一样了。
许暮洲在方才那一瞬间,忽然体会到了一种神奇的,非常纯粹又非常幼稚的开心。
那有点类似于小学生在春游前一天晚上抱着装满零食的书包的心情——明明看起来好像只是再普通的一件小事,甚至没有任何纪念意义,但就是能让人满心满意地轻快起来,然后在不知不觉间被隐秘而欢快的情绪盈满全身。
对于许暮洲来说,这种情绪比正常的孩子晚来了二十多年,但这次来得气势汹汹,摧枯拉朽,令人猝不及防,简直不讲道理一样,毫无意义地就能令他高兴成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但仔细想想,“情绪”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东西。
——这个人是我的,许暮洲忽然想。
跟他人生中所有其他的东西不一样,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严岑的纵容,喜欢,难过,甚至于不安和惶恐,都是因为他而生的。
——不能再想了,许暮洲想,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会被这种无限膨胀的高兴和自得撑爆开。
许暮洲觉得这种有些异常的兴奋在他骨子里蠢蠢欲动,有些不听使唤,像是撒了欢一样地在他周身翻腾着,调皮地催促着他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
于是许暮洲决定遵从本心,他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严岑的膝盖,见对方疑惑地看向他,才抿了抿唇,试图控制一下他脸上受不住的笑意。
“严哥。”许暮洲笑着说:“我好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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