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朝节(2/2)
许久,谢昌才找回声音:“三娘不知道吗,祝福的话不能一次全说了,日后对方的道路便会变得坎坷。”
“还有这种说法,那怎么办?”宋瑜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层意思,手足无措地想要收回刚才的话,“那我不说了,日后有机会再说……”
谢昌挑起嘴角,沉重的心情顿时开朗许多:“嗯,日后多的是机会。”
宋瑜一时间品不出那么多弯弯绕,她还当谢昌是在安慰自己,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离开这里,去前头寻找宋琛、霍菁菁两人。
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宋琛和霍菁菁怀里便各抱了一堆东西,有吃的零嘴也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此时宋琛倒不嫌弃面具娘气了,面具斜斜地挂在他的脸上,他咧着嘴笑,将一包苏包梅递到宋瑜跟前:“这是打赏你的。”
宋瑜捏了一块放入口中,酸甜滋味儿溢满口腔,减淡了她心中的不安和忧伤。她大方地请谢昌吃,谢昌摇摇头道:“我不能吃甜食。”
她不再勉强,一路与霍菁菁分食。
几人走得累了便到路旁一间茶楼休息,外头灯火通明,街道人群熙攘,小商贩来来往往,茶楼里自然人也多,几乎所有的位子全都坐了人,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两张各剩两个位子的桌子。
霍菁菁热络地拉着宋瑜到靠窗户座位坐下,恰巧这里两个也是小姐,宋瑜毫无办法,被她拖着坐了下来。
伙计上前询问她们需要什么茶点,霍菁菁熟悉地点了一壶毛尖和几碟点心,他痛快地哎了一声便退下。
霍菁菁将买来的东西一一点清楚,从里面取出来一个檀木雕花的盒子,里面是一支鸳鸯双翠簪,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放到宋瑜跟前,这还没完,她又相继拿出珠钏手镯、胭脂口粉等等,摆在宋瑜面前堆成小山。
末了她放下最后一个缠枝鸾凤袖珍铜镜,弯起眸子大方地道:“送给你。”
宋瑜被她这一番举措弄蒙了,她看了看面前的珠钗首饰,再将目光转回她笑意盈盈的小脸上,讷讷地道:“你为何要送我这些?”
菁菁坦然一笑,答道:“向你赔罪呀,阿瑜,不要生我的气了。”
宋瑜好半晌没能说上话来。她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萦绕心头。她确实在生霍菁菁的气,却从未料想她早有所察觉。非但如此,她还将此事搁在心上,特意买了礼物赔罪,宋瑜所有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这世上除了亲人外,还有人这样照顾自己的情绪。
宋瑜对上霍菁菁一双含笑杏眼儿,被她愉悦情绪感染了,情不自禁抿起嘴角:“好。”
两人关系好得如此自然,这让宋瑜也没想到,经历过那一点矛盾之后,她们的关系似乎比先前更亲密了一些。霍菁菁挽着宋瑜手臂不肯松手,不由得大吐苦水:“上回我才不是故意跑开的,是二哥让人接我回去,我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不得已只能先走了。”
宋瑜想问那一切都是霍川计划的吗,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她问不问都没有区别。
她们这边聊得乐融融,宋琛与谢昌也是一番畅谈。泰半时候都是宋琛在滔滔不绝,谢昌在一旁耐心聆听。跟宋瑜一样,他总是时不时地颔首表示赞同。
他们两个都是太安静的人,有时太过于被动,反而不大合适在一起。
宋瑜出神之际,身旁霍菁菁倏然停止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宋瑜循着她目光看去,也是一愣。
因路两旁都点着灯,檐下也悬挂有花灯,整条街道灯火通明,让人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路中间一袭青莲柿蒂纹圆领袍的人,身侧跟着一名仆从,他面前是一位富家模样的姑娘。姑娘身后的丫鬟推了他一把,说了什么听不大清,只能看到他似乎握住了人家的手。
霍川皱着眉头,一脸阴郁。这人跟三妹身上的味道一样,但她却不是三妹。
大街上擅自抓人家姑娘的手,这举措与登徒子无异。
不过,霍川会以为那姑娘是宋瑜,盖因她身上香味是宋瑜特有的恬淡,没有多想便将人拦了下来。此刻才回味过来,他才发现她的手腕不如三妹细致光洁,骨骼不如三妹纤细,甚至连声音都不似三妹清甜软糯。
霍川赫然松手,面无表情地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他头上的纱布已经卸下,双眼却依旧没有任何光泽,漆黑有如一潭死寂的湖水,深不可测,这双眼睛只能感受到周围明亮的光,却看不见任何物什。其实,他早应该习惯才是,八年过去,眼里早没有了任何色彩。
今早段怀清为他拆去纱布时,还满怀希冀地问他:“能否看见一点东西?”
霍川静了许久,说不失望烦躁是假的,他握起拳头狠狠砸在一旁八仙桌上。墨彩小盖钟弹跳了下,溢出的茶水洒在桌面,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
不必说段怀清也知道怎么回事,他面露愧疚,随后忍不住骂道:“侯府里那个女人真个害人不浅!”
他口中所说的女人便是霍川父亲的嫡妻,庐阳陆夫人。
当年霍川眼睛失明泰半要“归功于”她,他是为何从楼梯上跌落众人心知肚明。在他卧病床榻时,阖府上下不闻不问,更别提有人送来伤药。是啊,对她来说,虽说霍川原本在侯府便毫无地位,可他的眼睛失明了更好,如此便对她的嫡子霍继诚构不成威胁了。
如今时过境迁,谁也想不到霍继诚被一场大病夺去生命。庐阳侯惧内,霍家香火不旺,统共就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如此一来便无人世袭他的爵位。听闻庐阳侯有意将霍川重新接回府中,若真如此,他几乎可以预见侯府里天翻地覆的光景。
那位陆夫人定然不会允许他的存在,一个外室生的儿子哪有这种资格,能分到家产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想要继承爵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霍川对这些并无兴趣,他只需静观其变便是。
再几日便是他所谓大哥的下葬之日,他那日要到永安城一趟。虽然他极力排斥庐阳侯府,可有些事他却不得不面对。
街上人物行色匆匆,鲜少有人注意他们这一角落。
被轻薄的姑娘后退一步握住腕子,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就着昏昧的灯光看清了他的面容。俊美的容颜器宇轩昂,俊逸不凡,却带着冷冽的气度,眉峰低压,看似极其不悦。
她瞬间羞红了双颊,身旁丫鬟还在低声咒骂,却被她挥手拦下。
“不知公子是要找什么人……”她抬眼悄悄打量霍川的表情,怯怯地问道。
然而霍川对她的问话恍若未闻,恰在此时他身旁又走过一人。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巧的是她身上也是用这种熏香,霍川若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是太过于愚蠢。
他从姑娘身侧绕过,没回答她的话。
没走两步便听见后头一声急急的哥哥,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霍菁菁从茶楼冲出,顾不上后头僵硬的宋瑜,三两步来到霍川跟前惊喜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也是来逛庙会的吗?”
倒是没料到会遇见她,霍川颔首道:“闲来无事,便到街上走动一番。”从声音里能感知他的情绪起伏不大,他心情称不上好,也不算太坏。
霍菁菁没多追问,倒是看一眼身后尴尬的姑娘,小声悄悄问:“哥哥方才与那姑娘发生了何事?”
“认错了人。”霍川不欲在此多作纠缠,言简意赅道。
霍菁菁敏锐地察觉他的不痛快,却不由得弯起眉眼,清脆热情地邀请:“我们就在前头喝茶,哥哥要过来坐一坐吗?”
她见霍川似要拒绝,就凑近了笑眯眯地低声说:“阿瑜也在。”
这个阿瑜指的谁,他岂会不知。正因为上回霍菁菁不告而别,她便不住地在自己耳边念叨,“阿瑜定要怪死我了”,“阿瑜不跟我玩了该如何是好”,“阿瑜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姑娘”等等。
霍川的手交叠着,他不动声色地挑起嘴角,心底仿佛有一块豁然开朗,他淡淡地道:“去坐坐也无妨。”
自打霍菁菁出去后,宋瑜便一人在位子上坐立难安。与她们同坐的两个姑娘早已吃完茶翩翩离去了,她目光落在窗外两人身上,搁在桌子底下的手不自觉地交握着,额头上冒出细细汗珠。
待看到霍菁菁领着霍川往这边走来时,她的一颗心瞬间坠落谷底,求助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宋琛身上。他虽不靠谱,但关键时刻好歹能给自己一些依靠。
然而此刻他正跟谢昌谈得忘我,根本没注意宋瑜目光。倒是谢昌偏头与她对视,翘起嘴角笑了笑,她便不好意思再看,默默地收回视线低下头。
不多时霍菁菁引着一人来到茶楼,迈过门槛直直地朝她这边走来。宋瑜对霍菁菁可谓又气又恨,方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道歉承诺,转眼就又领着霍川过来,真是……真是让人气愤!
偏偏霍菁菁毫无自觉,她走到宋瑜跟前眨了眨眼睛,笑得灿烂:“阿瑜,这是我哥哥,没想到我们会在此处偶遇。既然有缘,不如我们一起喝喝茶再走。”
宋瑜缄默不语,埋怨的眼神睃向她,模样真是委屈得不行。
霍菁菁也觉得将她出卖了,就挽着她手臂嘿嘿一笑,和她并肩坐下讨好道:“我许久没同哥哥说话了,只是坐一会儿而已……”
霍川在她对面落座明知故问:“怎么,三妹不欢迎我?”
宋瑜默默地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到,正欲开口解释,见他眼睛纱布已然拆卸。然而看模样似乎不大好,当即话语哽在嗓子眼儿,仿佛压了块石头一般难受。
他的双眼狭长,长眉入鬓,凝了世间万千光华。若是痊愈,该是一双多么风华绝代的眼睛,明亮煜煜,盛气凌人,同他的人一样强势不容忽视。
这厢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宋琛已经眼尖地瞅到这边光景,当即噌地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霍川,甩开袍子气势汹汹地来到这桌,在霍川身旁毫不客气地坐下,开门见山地道:“你为何在这儿?”
霍菁菁提起吊壶给霍川倒了一杯清茶,抬眼扫了一眼宋琛,凉凉地问:“这是我兄长,为何不能在此?”
宋琛不是好说话的,他冷哼一声说道:“他对我阿姐图谋不轨,我岂能坐视不管。”
他的动静很大,谢昌循着望来,自然看到端坐在宋瑜对面的霍川。他眸光微动,脸色转而渐沉,他坐在原处观望了一会儿,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前去。
霍川握着杯子转了转,没有跟宋琛周旋的心情:“宋小公子说得对,我确实对她图谋不轨。”
此话话音落地,在场三人皆吃惊,尤其宋琛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他没料到霍川竟然承认得如此干脆。
宋瑜一颗心惴惴不安,大庭广众下,四面都是人,他说话能不能收敛一下?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指不定又要编派她什么了呢。
说完他不欲解释,反而更加坦荡地对着宋瑜说道:“我知道有一处灯火盛美,不知三妹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宋瑜摇头不迭,时值戌时,她若再不回家恐怕会露出端倪,引来龚夫人怀疑:“我不……”
“三娘。”宋瑜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一声温和沉缓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谢昌也已从他的位子上站起来。他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目光对上宋瑜疑惑视线问道,“我有话同你说,可否另借一步。”
他不像是在说笑,或许当真有正经事。宋瑜正要点头答应,却有一个嗓音替她回答:“这位莫不是谢公子?”
霍川以手支颐,眉眼低敛,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谢昌垂眸看他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对他委实没有好脾气。从小的好教养使谢昌没法不回答,他低声:“正是。”
他对三妹居心不良,逼迫自己与三妹退亲,又时刻在算计谢家与宋家,绝对是个狠戾的角色。只因母亲与庐阳陆夫人是当年闺中好友,所以谢昌才对霍川的身世多少有些了解。身为外室子,生母病逝,被陆夫人逐出府外,流落街头。至于他是如何熬过那段日子,成为如今霍家花圃的园主,其中历程自己不得而知。但经历那样的事,霍川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有如今成就,确实不容小觑。
霍川曲起手指轻叩桌面,清隽的五官精致无瑕,似笑非笑地问道:“我记得谢公子才同三妹退亲不久,如今怎的又和三妹走到了一处?”
谢昌面色微变,他看一眼宋瑜,不想令她为难,便淡淡一笑道:“我与三娘无缘,此生无缘做夫妻,但好歹能成为朋友。朋友出行,有何不可?”
他答得坦坦荡荡,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霍川手指顿在半空,旋即轻轻落在桌上:“好一句朋友。”
明朗在身后暗暗捏了把汗,园主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最为吓人。越是平静代表他内心越激动,说不定正酝酿着滔天的怒意。霍川习惯了将情绪藏得太深,轻易不会外露,即便有时笑着也不是真正的高兴。
茶楼宾客络绎不绝,宾客走到他们身边总会忍不住侧头打量。几人之间气氛着实奇怪。
不知为何宋瑜觉得从脚底蹿起一股凉意,尤其看到霍川不怒自威的面容,她心里越加没底。她挣扎不多时,便妥协对谢昌道:“公子有何事,便在此说了吧,此处并无外人。”
她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霍川,而是她认为自己方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他们不再是一个月前未婚夫妻的关系,应当避嫌才是。其实,她心底怎么会不清楚谢昌的情意,可即便清楚又能如何……
谢昌眼里的一簇光芒瞬间被碾灭,他低声道:“是上回颜玉请托我的事,我前几日联系了永安城一位口碑颇丰的郎中,他脾气古怪,但凭一封书信无法请得动,是以恐怕三娘得亲自动身前往永安才行。”
原来他一直记着这事!宋瑜上回想找她帮忙,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如今两家毫无关系,他大可不必帮助,没承想他如此上心,怎能让人不感激?
宋瑜一喜,诚心诚意地道:“多谢了,我一定亲自去请他。”
谢昌颔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对永安城不熟悉,很可能找不到地方。届时我命一人为你带路,再带封信物给那位郎中,应当可以把郎中请回来。”
宋瑜点点头,真心诚意地道谢:“多谢公子,有劳你为此费心了。”
谢昌轻笑道:“三娘不必客气,宋伯父于家中有恩,这是我分内之事。”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连霍菁菁都插不上一句话,霍菁菁双手托腮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客气着,忍不住往自家兄长方向看了一眼,果见霍川面色沉沉,头顶仿佛罩着一片阴霾。她轻声喟叹摇了摇头,不是她不肯帮忙,而是哥哥的情路委实坎坷波折啊。
彼时他骗自己接近宋瑜时,她曾问过他:“阿兄为何要这么做?你怎么就看上了人家定了亲的姑娘了?”
犹记霍川彼时思量许久,才给出一个答案:“她对我始乱终弃,我不能放过她。”
起初霍菁菁不信,后来看到宋瑜本人就更加否定他的话,只当他在说笑。此刻她逡巡一圈,似乎又觉得果真那么回事。宋瑜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与旁人相谈甚欢,独独将他排斥在外,这显然是心虚的表现。看来他二哥是真碰上钉子了,霍菁菁哀叹。
天色不早,是时候陆续离场了。
宋瑜与宋琛回府,谢昌顺路去送两人。霍菁菁跟着霍川离去,她今晚不再住谢家,暂时在城外别院落脚,明日一早她就要赶回永安城去。
永安庐阳侯府出了大事,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有意逃避。
如今她已经逃了整一个月,再过几日就是大哥下葬的日子,她无论如何都得回去。母亲已经写书信催促了她好几回,如今,母亲只剩下她一个女儿。府里还有两个姨娘生的姐姐。她从小就跟她们亲昵不起来,学不来她们的心计。唯有跟大哥最亲,毕竟两人一母同胞,从小一块长大。
得知大哥猝然离世的消息,她有好几天没能缓过劲来。正是因为她不敢相信,所以才一直没回永安。她在逃避,以为这样大哥就仍旧活着,她害怕回去之后再见不到大哥和煦的笑容,看到的只是一具棺椁。
想到这些,她的情绪陡然低落,全无方才活泼模样:“哥哥打算何时回去?父亲在家中等了你许久了。”
霍川在茶楼门口站了片刻,直到宋瑜的车辇远去,他才任由明朗扶着上车。车内。
听闻这个问题霍川挑唇讥诮一笑:“我去不去有何关系,那里何时有过我的位子?”
霍菁菁听了很是难过,饶是彼时她还小,仍旧清清楚楚地记得母亲是如何待他是何等残忍。
那时,他母亲逝世,当家主母不发话,没有一人愿意蹚这浑水,他的母亲竟连个可以葬身的地方都没有。
那时,她才七八岁,拿出自己攒下来的钱给霍川,让他安葬了母亲。
从那之后,霍川才偶尔会跟她说话,此前一直视她为无物。
“哥哥不要这么说。”她往里面坐了坐,低垂着头满怀歉疚,“父亲心里一直是认可你的,只是当初我母亲太偏激,他没办法才妥协……我一直想替他们补偿你,如今家中这样……父亲心里定也不好受的,他没了一个儿子,你若是再不理会他……”
霍川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从来都不是霍家的子嗣。”
当初他走投无路,霍家可从未出手帮过一回,霍家的人,哪个不是作壁上观?唯有一个小姑娘同情他,三不五时拿偷偷地攒下来的钱接济他。
霍川不止一回告诉她此事与她无关,让她不必过于自责,然而她却始终无法释然。既然是陆夫人所作所为,便与她脱不了干系。何况,那是她的生母,她怎能不管,眼睁睁地看着她造孽。
庐阳侯这几年身体不济,不可能再有子嗣,只有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霍川忍不住冷笑,但凡他有一丁点骨气,都不该再踏入那地方一步。然而如今的情况不同,霍川转念一想,忽而挑唇轻笑,笑容意味深长。
霍菁菁抬眸恰好看到他笑的模样,以为他是同意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哥哥何时回去?”
“三日之后。”他故意要拖到最后一日,霍川低声道。
霍菁菁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必须得明日回去,如此一来便不能与霍川同行:“阿兄路上小心,记得带多几个仆从。”她认真地叮嘱道。
霍川点头,沉吟片刻才道:“明日你回去,同他说我要另外带上一人。”
霍菁菁眨了眨眼,问道:“何人?”
这个“他”指的便是庐阳侯,霍川从不叫他父亲,盖因他实在没有资格为人父。
外头人群渐次散去,天上还飘着一盏盏花神灯璀璨生辉。车辇行在城外的小径,路途清寂,霍川平静无澜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分外突兀:“他的儿媳妇。”
霍菁菁倏然睁大了杏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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