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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雨霖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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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不以为意点点头,推门而入。

落地罩将室内前后隔开,外边是大理石铺的地板,光洁冰凉,能映出人影。折屏后头热气氤氲,白雾袅袅娜娜蒸腾而起,她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好奇地四处环顾,待走到折屏后她才看见温池中尚有另外一人。

缭绕薄雾后面是霍川好整以暇的脸,他抵着浴池,手肘撑在岸上淡声询问:“不是说在外头候着吗?”

原来他是把自己当别人了,宋瑜暗自吐出一口浊气,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她想也没想地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她伤寒未愈,手脚都有些乏力,一不留神碰到身旁屏风,引来不小的动静。

霍川这才察觉异样,底下仆从向来不会这样冒失,他从温泉中站起身,一袭淡香迎来,他话语一滞:“三妹?”

宋瑜脱口而出:“不是我!”

这一声自然引来霍川低沉的笑声,他重新坐回泉池中,好整以暇地道:“三妹来做什么?与我共浴吗?”

他刚才起得突然,宋瑜猝不及防看到不该看的地方。精壮结实的胸膛,顺着腰线往下……她脸如火烧,不敢再往下多想,磕磕巴巴地反驳道:“我不知里面有人……我这就出去!”

说罢她手忙脚乱地退出内室,恰巧澹衫取了衣物回来,闷头便往里面去,被宋瑜眼疾手快地拦在屋外。

“姑娘为何不进去?”澹衫怀里抱着她的衣裳,一脸不解。

这叫宋瑜如何解释?她脸上浮起红晕,声音细如蚊呐:“有人在里头。”

澹衫顿时恍然。不多时霍川镇定自若地从里面走出,偏偏他还有意无意经过她身旁,善意地提点道:“三妹可以进去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宋瑜无地自容,她转身便往外走,壮着胆子道:“我不洗了,谁知道在这儿沐浴会遇到些什么事情。”

霍川沉下脸吩咐仆从:“今日府中一概不提供热水。”

一句话将宋瑜回去梳洗的念头彻底打消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霍川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那点希望,说得煞有其事:“昨日暴雨,此刻干柴紧缺,只能供做饭煎药使用。”

她怎么忍受得住淋雨之后还不好好梳洗一番呢?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浑身都臭烘烘的。她立在原处踌躇良久,许久才抬头轻声问道:“霍园主能保证我不被人打扰吗?”

霍川微微一笑,故意挑衅道:“我们之间做过更亲密的事,三妹又何必拘泥于此?”

宋瑜恨不得堵住他的嘴,最终落荒而逃,不愿意再面对霍川片刻。

宋瑜的风寒足足四五天才见好,其中一日太过于严重,她脸上烧得通红,嘴里喃喃地胡言乱语,看得薄罗澹衫非常担心,最终还不得不麻烦了段怀清,以至于段怀清索性就在别院住下了,方便随时查看宋家两个病人。

近几日宋邺病况不大稳定,宋瑜虽身染风寒,但好歹头脑还很清醒。底下经手的丫鬟她都不放心,总想着凡事亲力亲为。加上担心宋府的龚夫人,自打谢家退亲后她便一病不起,宋瑜头疼苦恼,以至于小小风寒拖了多日才好。

其间霍川来看望她一回,她浑身上下写满排斥,索性躲在被褥里佯装睡熟。

霍川就坐在紫檀木的绣墩上对宋瑜说:“再有七日我们便要出发去永安,届时我去宋府接你。”他的声音仿佛流动的清泉。

宋瑜默默地不吭声,藏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霍川虽看不见,却能听到她不同寻常的急促呼吸声,他扬起一抹笑故意道:“三妹将那丫鬟逐出了府,此刻我连能换药的人都找不到,你说该如何是好?”

闻言宋瑜悄悄地露出眸子看他,他许是清晨才换的药,纱布缠得比以往随意而粗糙,随时有掉落的可能。

不待宋瑜回答,他已然开口:“待你病好之后,不如……”

宋瑜再装不下去了,她几乎能猜到霍川后半句话,赶忙装出才睡醒的模样打断他言语:“霍园主怎么在这儿?”

霍川顿了顿道:“三妹,替我换药。”

哪承想他如此不好糊弄,宋瑜哀号一声往后缩,直到后背抵着床板才敢出言拒绝:“我不会,我从未做过这等事,园主不如另寻他人。”

说着她想到外面做事的两个丫鬟,眼巴巴地提议道:“澹衫心细,若是园主不嫌弃,我可以忍痛割爱几日。”

她一颗脑袋晕晕乎乎的,一摇头更觉得思路混乱,可她生病了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大惧怕霍川了。

恍惚间她只见在绣墩上坐了许久的霍川,似乎起身走过来坐到她的床沿上,宋瑜赶紧合上双目自我安慰,定是自己看错了。

然后许久过后他依然没走,甚至还伸手碰了碰宋瑜额头。宋瑜下意识往后缩,他的手便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颈窝。

宋瑜连忙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乖巧地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能不能不去?我生病了。”

短短几日,屋中充盈了她的气息。从锦被底下传出馨香,夹杂着丝丝暖意飘在房间里,霍川的心蓦地一软。

他低嗯一声就退开了些,澹衫恰巧端着药从外头进来,如今她已能不再惊诧于他接近自家姑娘了。澹衫只朝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上前将宋瑜扶起让她半坐在床头,然后又细心地垫了个金银丝大迎枕,道:“姑娘来吃药了。”

这话虽是她对宋瑜说的,但她的眼睛却时不时瞥向霍川,希望他能腾挪个地方。然而这位没有丝毫自觉,半晌一动未动,澹衫这才想起他根本看不到,没办法,她只能出声提醒:“园主,请让婢子给姑娘喂药……”

霍川放在床沿的指尖微动,许久才起身换了地方。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居然有些惋惜……

宋瑜忍着苦味将药一饮而尽,脸蛋顿时皱成小包子,伏在床沿不断地干呕,模样颇痛苦。

她幼时身体弱,需要每日喝药调养,整整半年几乎都泡在药缸子里,此后每每喝药都仿佛要她的命。澹衫给她喂了一颗蜜枣,她含在口中眯起双眸,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叹息:“我想回家。”

雨水已经下了足有五天,其间大雨小雨不断却从未停过,天像是破了一道口子。她让人给家里捎去书信,将别院情况一一述说,请母亲和大哥放心。听闻龚夫人已大好,身子日益康健,曾想来别院探看一遭,碍于天气原因只得作罢。

充满思念之情的四个字自然被霍川听到,他不做任何反应,却又坐着不走,宋瑜实在尴尬得紧。

澹衫被明朗叫了出去,屋里仅剩下宋瑜和他两人,瞅一眼外边昏沉天色,索性闭眼假寐。

昏昏欲睡之时,察觉床上动了动,她忽而警惕地睁开眼看向霍川,果然见他起身向自己走来。宋瑜霎时间清醒过来,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他只坐在床头杌子上,不知是何用意。

许久他仍旧未有动静,宋瑜头疼得厉害,不多时便打起瞌睡,半梦半醒之际忽听他问:“你为何不愿意嫁给我?”

他逆着烛光,影子投在宋瑜身上,轮廓朦胧,周身镀了一层温润的光。只可惜脸上表情太过于冷淡,总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觉。

宋瑜真想假装睡着,可惜她的手肘无意间碰在身后墙壁上,疼得呜咽一声,只好回应道:“你为什么非得娶我……”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他们两人此前根本无任何交集,本就毫无感情,难道仅凭那一夜他就非她不可了?

霍川沉吟片刻:“我不娶你,还有谁能娶?”

宋瑜低头揉了揉磕疼的地方,哼哼唧唧不说话,心中却想了很多。

她好歹是宋家的嫡女,即便因为退亲坏了名声而要招赘,也有数不清的人盼着上门。可惜她没敢说,换了种委婉说辞:“母亲告诉我,那样算不得圆房……你不必、不必因……”

“三妹知道什么叫圆房吗?”霍川陡然打断她的话,起身朝她的方向逐渐逼近。半个身子悬在她头顶上空,稍微俯身便能碰到她的额头。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宋瑜周围,她屏住呼吸用被子蒙住头顶,瓮声瓮气地从被褥底下开口:“我不想知道。”

霍川的手扶着床榻雕花:“洞房花烛那夜我再教你。”

宋瑜脸颊蓦地通红,不知是否因为风寒的缘故,她胸口胀胀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抿唇默不作声。

她抗拒得太明显,霍川脸上逐渐染上阴郁,却听身后忽地一声:“想得倒美!”

这一声听在宋瑜耳中宛若天籁,她惊喜地探出头来,果见宋琛气势汹汹地立在屋内。他衣摆鞋履已渐湿,大抵是一路匆忙,他浑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便要走近宋瑜床头:“你在信上说生病了,是怎么回事?”

他尚未近身,已被霍川的手拐挡了下来。宋琛偏头怒目而视,问道:“园主这是何意?”

霍川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你去换身衣裳再来。”

宋琛低头一看,衣服果然被淋湿了大半,再一想阿姐此刻着了凉,不能再染寒气,只得转身出门。只是他今日出门太急,从香坊回府又直奔别院根本没带换洗衣裳。

“我难道要去外头晾干衣服?”宋琛不情愿地道。

霍川不悦,唤来仆从领他到段怀清房中,给他寻了件干爽衣裳替换,这才允他靠近宋瑜。此时夜已深,宋琛自然要留下,他就顺便安排了段怀清隔壁房间给他住。

宋琛临行时朝霍川乜去一眼,仍旧没忘记他刚才要说的话:“我阿姐不可能嫁给你!”

霍川只略挑了眉,不以为意。

他却不肯作罢,方才在外头吃过晚饭,现下底气很有些足:“待到谢家的问题解决后,谢昌会再次登门求亲,两家若能重修旧好,哪还有你的机会!”

说他缺心眼其实也不为过,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便是无力回天,没法弥补的了。何曾听过退亲再求亲这种荒唐事,难为他想得出来,饶是谢家肯拉下脸,宋家也断断不会同意的。

这当他家娇生惯养的闺女是什么,任人摆布吗?

因此霍川并未将他一番话放在心上,他想知道的只有宋瑜的答案,可惜她却避而不谈。他也只得回去休息。

明朗在前头引路,正欲送他回西跨院,却见一名仆从心急火燎地从外闯入,伏倒在他跟前请罪:“园主息怒,西跨院卧房墙壁坍塌,雨水灌入屋中,此刻已然无法住人。”

霍川沉声:“为何坍塌,请人处理了吗?”

仆从一点头,却仍旧不改愁苦之色:“我们已经去唤人了,只怕一时半刻解决不好,只能委屈您今晚另择住处了。”

他们谈话时正在廊庑,里头宋瑜行将入睡,刚要离开的宋琛幸灾乐祸地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霍川微微一笑,手扶着云纹拐杖往前行去。他边走边说:“前头不是有间空房,今晚凑合住一夜未尝不可。”

明朗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领着他过,又派人将房间大致打点一番。屋里被褥摆设一应齐全,只床榻桌椅略积了层灰,他拿扫帚扫了遍利索地铺床,一番整理之后,让霍川勉强住一夜是不成问题的。

三更将至,天上便轰隆一声巨响,随后电闪雷鸣,大雨紧跟着来临。

宋瑜正睡得熟,被一声惊雷从梦中吵醒,她尚未回过神便又是一阵雷声响彻耳际。半睡半醒的她神志不大清醒,下意识以为自己在家,弯腰穿鞋准备去龚夫人房中避难。因惊惧不安,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到门口,一不留神猛地磕在门板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宋瑜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宋府,她是在霍川的别院,这里跟宋府重山院布局全然不同。

她欲去偏房寻找澹衫薄罗,然而里头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两人睡在后院罩房。雷声不住地打响,不时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明暗交替,直棂门上倒映着她的身影,越加吓人。

宋瑜蹲在地上久久没能起来,她眼里盈满泪水,纤细薄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无助而不安。

前头房屋里传来隐隐光亮,是烛火散发出的昏昧光线,宋瑜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外头。虽不大明亮,却能将她整个心窝照亮,她顾不得那里住着谁便走了过去。

她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一头栽在廊柱上,在她身后紧跟着数道惊雷,她急切地推门而入,甚至没多想为何房门只是虚掩着。屋内一灯如豆,推开门的瞬间,烛火随风摇曳,以至于屋内光线乍明乍暗。

宋瑜脑子里一团乱絮,她烧得糊涂,只能看见床上有个人影躺着,她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却无论如何看不清楚那是谁。她被外头雷声慑住,一张脸在暗黄的烛光中显得煞白,她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床榻方向走去,甚至连自己是如何躺上去的都无从得知。

躺在床上的瞬间,她蓦地认出了他是谁,霍川清冷孤傲的脸近在眼前,眉头舒展平静地躺在身侧,清隽精致的五官褪去锋芒阴鸷,意外地好看。

此时屋外巨雷震耳,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自然而然地畏在霍川身边。

霍川翻身,顺手将她揽进怀中。

雷雨下了一夜,翌日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微风徐徐。

山色空濛,晨曦微露,朝阳的光芒从窗户透入,落在床榻上一脸震惊的宋瑜身上。她是被渴醒的,开口欲唤丫鬟递水,一伸手却碰到了一张硬朗坚韧的脸。

她当然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跑到这里来,正因为她的举动,才造就如此尴尬难堪的光景。本以为这样的事发生一次便够了,却没想两个月后她重蹈覆辙……两人几乎紧贴,尤其她双手牢牢环住霍川,甚是亲密。

霍川的手放在她腰侧,她僵硬地松手,试图拿开他的大掌。许是昨晚睡得踏实,此刻头脑越发清醒,她一点点从霍川怀抱退出,自觉十分顺利。

正欲下床偷跑时,却见霍川挑起嘴角,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去哪儿?”

宋瑜霎时僵硬,讷讷地说不出话,好似做坏事被人捉了现成。

他缓缓坐起身,懒散地倚着床头问:“莫非三妹仍想拿床帏扔我,随之逃跑?”

宋瑜檀口微张,却什么都说不出。她没想到那次他竟然醒着,顿时无地自容。她的脸上烧得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我……”

一夜折腾,中衣松松散散地挂在他的身上,衣襟领口露出他白皙肌肤,宋瑜不自在地别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如何想的,她分明如此怕他,心底里排斥他,却不自觉地从他这里寻求慰藉。雷声一遍遍打响,她便挨得他越紧,她告诉自己是打雷的缘故,却又不能全然信服。

偷跑未果,宋瑜一点点往床沿移动。起码她得先离开此处才是,万一丫鬟起来在她房间里没看见人,又见到她跟霍川躺在一处,那她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偏偏霍川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三妹打算如何解释昨晚的事?你口口声声道不愿嫁给我,夜里却偷偷摸摸到我床上来,莫非我看着像那样随便之人?”

宋瑜讪讪:“我并非故意的……是昨夜打雷,我不得已才跑到此处来……我不知你在……”

一句话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端的是打的日后不再来往的意思。霍川的脸色很难看,他岂会让她如意:“不知我在,你以为是谁?若床上躺的明朗,你也照上无误吗?”

这倒是问住了她,宋瑜认真思索一番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好诚实的回答,霍川攥紧她手腕,稍微使力便令她倒在床上。他愤愤地道:“你是不是傻子?”他下颌绷起,薄唇不悦地抿起,面容阴鸷,将宋瑜禁锢在身边。

宋瑜不说话,脸却越加红了起来。她不安地扭动身子,意图从他手中挣脱,奈何自己人小力不足,反而弄巧成拙……

霍川低哼一声让她稍稍离开自己,却没松开她的手,反而扬声唤了一句明朗。

宋瑜愕住,不多时明朗从外间匆匆赶来。他看见宋瑜却不露惊讶,仿佛早有预料。明朗老老实实地低头问道:“园主有何吩咐?”

“宋小姐夜半惧怕,误闯了我的房间,令她的丫鬟来寻人。”霍川平静无澜道。

明朗应了声是便退下,临了忍不住看一眼万念俱灰的宋瑜。

不待澹衫薄罗过来,她已经推开霍川,慌乱之间她碰掉了他脸上的纱布,他紧合的眸子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大抵是上药的缘故,他的眼窝周围有一圈紫黑,那是残留的捣碎成泥的深色药物。他动作一滞,宋瑜趁机逃脱。

这药需得每日替换,如今还剩下三天,不知是否见效,反正他已不大抱希望。然而身旁无声,宋瑜连呼吸都微弱许多,不难想象出她愧疚无措的模样。她的心思这般好猜,一颗玲珑心干净剔透,难能可贵。

霍川抬手捂住双目,阳光打在脸上,他很是难受,不由得冷冷地道:“关窗。”

宋瑜紧盯着他,心中委实惭愧,是以二话不说转身便去合上窗户。她在房中踌躇良久,正欲开口道“无事我便走了”,他却斜倚着床头不容置喙命令道:“床头有药,你拿过来替我换上。”

药和纱布是方才明朗一并拿来的,以便待会儿他给霍川换药用,未承想到头来竟然是自己来做这件事。

宋瑜左右为难,她一点也不想接近霍川,可他的纱布又是自己碰掉的……她立在原处天人交战一会儿,又看一眼床上形单影只的人,最终喟叹一声走上前。

分明自己也是病人,伤寒才愈,却不得已又要伺候旁人。

她坐在床沿用帕子一点点洗去霍川眼睛残留的药渣,臼中是清晨新制的药膏,宋瑜取了一些涂在他眼窝四周。柔软的指腹触在脸上,身前是她清淡的玉蕊花香,乖巧得不像话,霍川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忍不住想将她揽到怀里。

宋瑜说从未给人上过药是假的,以前宋琛不懂事,时常跟外头不三不四的人打架,回来便是满身满脸的伤。他不敢让龚夫人知道,便偷偷跑到宋瑜房中,求她帮忙隐瞒。宋瑜看不过眼,便顺势给他上药,有时候还故意弄疼他以作教训。

如今她可不敢这样对霍川,她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细心谨慎,纱布从脑后绕到前方,再绕回来打上一结。手尚未来得及收回,便被霍川蓦地握住,她想往后一缩,却没能如愿。

霍川正欲开口,便听屋中一声怒喝:“放开我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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