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光乍现(1/2)
所谓gss(gerhard security service),即格哈德安保服务,原本是一间正当的、海外资本旗下的民间警备公司。然而本国中断了对其的资助后,为了在混乱的横滨生存下来,该公司便展开了一系列非法活动,如今彻底地变成了一家非法组织。
而对于羊来说,最关键的还是在于,gss因为与港口黑手党存在着大量地盘和生意上的争夺冲突,所以是绝对不可能握手言和的。
白濑等人会想到和gss联手对抗港口黑手党,萩沢让并不意外。这些人为了表明联合的决心和诚意,打算把疑似搭上港口黑手党的他和中原中也交出去,同样也在他的预料之内。而……gss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而是将他关去了某个小型据点的地下审讯室,更是在他的算计当中。
因为她就在gss啊。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天花板上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白炽灯泡,积年使用的灯泡内壁乌黑一片,照明效果有些差,光线昏暗异常。
四周的墙面、脚下的地板、钉在墙上的锁链、立在旁边的刑具架和各种工具……大量残留的血迹长年累月地积淀下来,已经黑成一片,再看不出任何红色的痕迹。
房间里没有窗,除了右上角一个四四方方又污渍重重的扇叶通风口外,就没有可供气体交换的地方了。墙角倒是开了个核桃大小的洞口,可那是连接下水道、用来排污水血水的。浓郁的铁锈味和污浊的空气混杂在一起,刺激得踏入这个房间的人恨不得嗅觉失灵。
成人胳膊粗的沉重锁链上吊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脏,看部位和痕迹,大概能推测出都是摔出来的。他的脚上没有穿着鞋袜,足踝处铐着脚链,脚尖下垂,离地大约有成人巴掌宽的高度。
男孩的脸上有些青肿,不知道是在哪儿磕的或者说是被揍的,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新鲜伤口。
他闭着眼睛垂着头,呼吸缓慢而轻浅,不知道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过去,
萩沢让被关到这个地方有一会儿了。
和白濑等人对接的gss成员将他带进审讯室铐起来后,就丢在一边不管了,好像把他遗忘了一般。
按理说,在这种阴冷晦暗的环境中长时间独处,就算是心智健全的大人都难免会感到压抑,更别说是一个小孩了。
可萩沢让从进入这个房间到被晾到现在,从始至终没流露出丝毫负面情绪,神情平静而悠闲,就好像他不是待在阴森恐怖的敌方审讯室,而是待在阳光普照的横滨公园一样。
他这般轻松的姿态,让通过角落监控摄像头看他热闹的家伙有些坐不住了。
不多会儿,铁皮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前一后,应该是有两个人。
“哒、哒、哒……”
鞋后跟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地板,逐渐朝审讯室靠近。
两人很快就在审讯室大门前站定,一阵钥匙撞击和开锁的声音过后,便听到——
“吱呀——”
沉重的铁皮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开门的是一名穿着浅褐色作训服的男子,在他之后,走出来一名与这个混乱肮脏的地方格格不入的女子。
那女子长相极美,白肤红唇,妆容精致,身上穿着一条典雅的小黑裙,脚上更是踩着八寸高的细跟鞋。
打眼一看,跟个养尊处优的大明星似的,完全让人想不到她竟然会跟非法组织gss有什么关系。
“真臭。”女子有些厌恶地抬手掩住口鼻,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可想到来这儿的目的,她又强忍着泛起的恶心,没有离开。
她高傲地昂起下巴,对替她开门的男子说:“你就在门外待着吧,没我的话不许进来!”
“是,夫人。”男子恭敬地冲她点了点头。
那女子却在听到这声称呼时,恼火瞪了他一眼,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夫人!”
男子自觉没趣地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个称呼就被惹怒的女子回头瞧见呼呼大睡的萩沢让,更来气了。
“起来起来!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能睡着?果然是贱命一条的小畜生!”那女子没好气地破口大骂,想抓起什么东西砸过去,却发现边上那些刑具不是太重就是太脏,让她连碰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再仔细一找,竟在刑具架旁边发现了一盒还未拆封的螺丝钉,她那双涂了漂亮红指甲的手堪堪捏着纸盒边缘,一个用力就将纸盒撕开。
她随手抓起一把螺丝钉就往萩沢让身上砸,瞄准的都是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尤其是那张稚嫩却有些青肿的小脸。
萩沢让被砸得偏过头,略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睫毛颤动两下,睁开了黝黑的双眼。
女子见他醒来,冷笑着砸出手中最后几枚螺丝钉,拍拍灰尘,双手叉腰高声讥笑道:“你也有今天!”
萩沢让歪头扬起一抹笑,温温吞吞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正是许久未见的萩沢久佳奈——他那个杀了情人后就跑得无影无踪的母亲。
萩沢让这几年没有刻意打听过她的消息,自然是没想到她居然跟gss的人混在了一起。
不过……这几年她估计过得也不是很好。而且,她居然还抱着那个可笑的幻想吗?
萩沢让细细打量着他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她还是那么美,脸蛋、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扑再多的粉也遮掩不住眼角和眉间的细纹……
萩沢久佳奈撩了下头发,哼了一声,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呢,谁料萩沢让下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你变老了,也变丑了,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什么?!”
萩沢久佳奈大怒,抓起剩下的螺丝钉劈头盖脸地朝萩沢让砸过去!这还不够,她不再嫌弃其他工具的肮脏,拿得动什么就拿什么,没头没脑全都往萩沢让身上扔!
萩沢让的额角被砸破了,脸部、脖颈被锋利的小刀割出深浅不一的伤口,好在没伤到大动脉,出血量并不大,只是衣服各处沾上了血污,看起来更脏了。
看着狼狈,可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语气仍然那么轻松,甚至满不在乎地继续拿刀扎萩沢久佳奈的心:“你看,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地差,根本不懂该如何控制情绪,所以你才会变得越来越丑。”
萩沢久佳奈看起来都快疯了,双目赤红,气喘得极重,隔了一两米萩沢让都能听见。
这次她直接从刑具架上拿了一把尖锐的凿子和颇具分量的羊角锤,用凿子抵住萩沢让的右手掌心,锤子瞄准。
情绪波动过大的情况下,她的脸部看着有些抽搐。这种情况下扯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狰狞。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气焰嚣张地看向萩沢让,眼里好像在说“你求我放过你啊”。
可萩沢让却好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笑容标准得挑不出任何差错,根本瞧不出任何惧怕、退缩、哀求之意。
萩沢久佳奈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嘴角下撇,面部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下,接着她抬起羊角锤用力地砸了下去——!
“嘭!”
滴答。
顺着脸颊划下的冷汗无声地落在了地板上,在黑乎乎的地板上晕出一个个小圆点。
萩沢让眨了下眼睛,抖掉睫毛上沾着的汗珠。手指僵硬地抽搐着,掌心的剧痛让他一阵一阵小喘着气,不住调整着呼吸。
鲜血从掌心的伤口处淌出来,一股一股地,很快就在地板上积出了一小洼,如一条赤红的小蛇,缓慢而蜿蜒地流向房间角落的排水口。
“哐啷”
萩沢久佳奈将有些沉的羊角锤扔在了地上,只是这么一击,就让她根本没干过重活的手感到了酸软。
她厌恶地拍了拍蹭上血迹和油污的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手掌被凿子钉在墙上的萩沢让,对没能听到他的惨叫无比不甘心,于是准备去叫更为“专业”的人来对付这个小崽子。
可就在这时,萩沢让却开口叫住了她。
“别走啊,梅。”
他冷汗津津,眼神荒芜,嘴角却是带着笑,语气也格外地温柔,就像对面不是对他施以暴力的凶手而是心仪之人一样。
萩沢久佳奈听到这个称呼时,刚迈出没两步的脚就停了下来,冷冷地道:“你在叫谁?”
萩沢让:“我在叫你啊,你的名字不就是梅吗?”
萩沢久佳奈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捡起脚边的锤子猛地砸过去!
“那才不是我的名字!”
被击中腹部的萩沢让“哇”地一声大口大口吐出鲜血,落在乌黑肮脏的地板上,一团接着一团,像是黑夜里挨挨簇蔟、悄然绽放于枝头的红梅。
「久佳奈,萩沢久佳奈,这是你的新名字,喜欢吗?」
男人的温言软语仿佛就在耳边,萩沢久佳奈把锤子撇到一边,胡乱地挥舞着双手,看起来有些疯癫地大喊大叫着:“我叫久佳奈!萩沢久佳奈!这才是我的名字!”
“咳咳……”萩沢让咳掉喉头的腥甜,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光知道‘萩沢久佳奈’是那个人给你取的,可你知道‘萩沢’这个姓氏……根本就不是他的吗?”
萩沢久佳奈顿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萩沢让,“不、不可能……”
萩沢让嘴角渐渐上扬,双眼黝黑得透不出一丝光亮,他放低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如同瞄准猎物的毒蛇一般,“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那你知道,‘久佳奈’这个名,是他被你缠得不耐烦后,叫照顾我的那个哑巴家仆随手写的吗?”
“?!!”
萩沢久佳奈震惊地步步后退,尖细的鞋跟一个没注意就踩进了地板缝隙中,差点让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好在她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刑具架。
她嘴中不停喃喃着不可能,神情恍惚地一个劲摇着头,好像这样就能将萩沢让的话晃出脑袋一样。
“那你知道他在离开之前,带着我念的最后一首俳句是什么吗?”肉眼看不见的、黑泥一样的恶意从他那具小小的身体中挣扎着翻涌出来,萩沢让温声慢语,却说着刀子一般、能将对面那人的心肝活生生剖开的话。
“‘片枝は都の空よむめの花’……真好啊,要是你还叫梅的话,是不是就能被他挂在嘴边了?”
“久佳奈、久佳奈……除了通知你取了这个名之外,他还有叫过第二次吗?”
“没有啊,当然没有!因为他转头就忘了嘛!哈哈哈——”
萩沢久佳奈的脸色铁青。
这还不止,萩沢让继续缓慢又甜蜜地说:“你爱他爱得要死,他看你就跟那树下的蚂蚁、路边的石子、湖面的藻荇没有任何区别。”
“你胡说!”萩沢久佳奈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跳脚。她那瞬间都没想到别的东西,直接摘下了脚上的高跟鞋,气冲冲地朝萩沢让砸了过去!
“我胡说?”萩沢让稍微偏偏头,很轻松地避开了砸向他脑袋的高跟鞋,随即又幽幽地道:“那我问你,你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吗?你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吗?”
萩沢久佳奈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不对……”萩沢让眨了下眼睛,短促地笑了一声,“其实我只需要问一个问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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