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1/2)
德宗一年。
长雪漫漫。
这一年的冬日,似乎极尽漫长。
苏年锦披了厚重的雪裘,从进宫就不断咳着。云儿添了暖火盆进来,又放下了层层云帐,整个长乐宫里才暖了一些。
自从沐原死后,她便一直住在这里。似乎每日夜里都还能闻到啼哭声,那该是沐原对大雍的呜咽。
福子率领一众太监前来禀报,贴在苏年锦脚踝那里跪着,“求皇后给个主意,前朝贵妃沈棠与允妃如何处置?”
苏年锦抱着小暖炉又咳了几声,才微微暗了长睫,“雍帝生前那么宠爱棠贵妃,如今他去了,就让棠妃跟着殉葬吧。”
“是。”
“德宗帝心肠柔软,命本宫处置后宫众人,侍婢、太监等人就继续留在宫里当差吧。至于允妃,自从她诞下长璇公主便深居简出,如今就让她继续住在永安宫吧,一世不得出宫,陌雨夺去长璇封号,下贬平民,与允儿一起住着。其他妃嫔一律遣散出宫,那个娇妃……”苏年锦低头看了看福子,“你去问问她,若想走,便走;若想留,这宫里也给她空着地方。”
“是。”
福子低头应下,而后又启口禀道:“之前王府中的夏芷宜也被皇上接进宫里来了,只是听闻五爷慕嘉偐战死的消息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皇上让奴才给皇后说一声,若是有时间,望皇后能去寿成殿看看她。”
“咳咳……”苏年锦握着帕子不断咳着,直到掌心一抹温热,她一顿,硬生生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染了血的帕子紧紧攥进掌心里。
众人只道她是越来越严重了,却也没往深处想。
“好,本宫知道了。”
苏年锦干喘了两声,看着宫外落的漫漫长雪,眼睛一眯,“本宫明日便去看她。”
“是。”
福子缓缓起身,随又带着一众太监出去了。不想几年过去,连福子都微微驼了背弓了腰,看着老了许多岁。
是夜。
铜盆里又添了些火,苏年锦一直咳到后半夜还没睡着。只是身子愈发没有力气,眼瞧着更漏滴过三更,宫里再没有一丝声响,她缓缓坐起身来,披了袍裳,开了宫门。只是不开宫门还不要紧,这一开,险些吓了自己一跳。
慕宛之就着了一色青衣站在长乐宫门口,不说话,眸子熠如星辰。
“皇上?”苏年锦探头看了看宫外仍簌簌落着的雪,皱了皱眉,“怎地不进来?”
慕宛之没动,借着壁灯见她皱着眉,干咳着,半晌才道:“有些想你了。”
苏年锦一怔,苦苦扯开唇角,“皇上进来坐吧。”
她给他斟了茶,又给他拿了件大氅,怕他受凉,将自己的暖炉也给了他。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一别六年,她有段时间每天都能梦到他,只是如今再看,他亦老了许多。胡茬都老了,两鬓也不似当年如瀑如墨,他的面色上染着很多尘世留下的东西,有时过境迁,有物是人非,有白云苍狗,也有沧海桑田。
她哽了哽,笑道:“大臣们又难为你了吧?”
慕宛之摇了摇头,“没有。”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坚定,苏年锦叹了口气,觉得过往都不忍回头,稍一回想,便是动荡。
“病是不是又重了?”慕宛之皱了皱眉,眸光中全是关切。
苏年锦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明日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爷,”苏年锦抬头看他,“放我出宫吧。我不要做皇后,什么都不想做了……”
慕宛之一怔,袖笼中的长指攥了攥,“你是真想出去,还是不想让我为难?”
苏年锦心中愈发苦涩,唇角抿了抿,嘶哑道:“各大臣都不同意你立我为后,何苦还要坚持呢。当初你就是因为我才没有得到天下,致使皇家血脉无一留存。如今就算你执意立后,百姓也不会同意的。妾身早就是祸水,只有泼出去,才能保全自己。”
她说到后面,启齿便愈发艰难。单薄的身子在灯影下显得凄廖,隐着一股悲意。
然而,就在她迟迟得不到他的答复时,腕子却突地一热。苏年锦抬头,见他眸色深深地凝着自己,心头一暖,“爷……”
“你若想做寻常夫妻,我便陪你去做。你是荆钗,我便是布衣;你是皇后,我便是天子。”
慕宛之对着她浅浅一笑,亦如六年前他对上她的眉眼。那桃花眸中隐藏着太多的相思与期盼,如今见了,便重放出耀人的光芒,那光芒,名作爱。
“爷……”苏年锦扑簌簌落下泪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爷,我好累,好累……”
慕宛之缓缓抚上她的肩头,下颌抵住她的额顶,唇角笑意敛去,眸中全是心疼。
苏年锦嘤嘤泣泣,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尽了。灯火摇曳,八宝屏风上绣的还是蜀地的织锦。偌大的长乐宫弥漫着一丝凄楚,苏年锦扑在他的肩头睡着了,自沐原死后,她第一次睡得这样安稳。
慕宛之打横将她抱起,缓缓放到龙凤榻上。宫门被北地的长风吹开,露出一角,全是簌簌往下落的碎雪。一宫,一灯,一影,一白,天地大物,万象无声。
慕宛之缓缓转了身,看着满宫的雪花,眸色一眯,呼吸微滞。
“皇上,苏氏乃妖女,万不可留!”
“皇上,苏氏害死皇族几千人,乃我大燕罪人,求皇上立刻处死!”
“皇上,苏氏不能做皇后,若苏氏为后,我大燕将倾!”
“若皇上执意立她为后,臣求皇上允许臣告老回乡!”
“臣亦告老回乡!”
“臣告老回乡……”
……
今日朝堂,又有一批大臣叹着气收拾着包袱回老家了。
他一早就知道,即便身为帝王,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帝王是为国家生的,从不是为了儿女私情。慕宛之挺身叹了口气,寒气与宫外的长雪化为同色,让人一冷。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放晴时阳光乍泄,整个皇宫美轮美奂,明媚夺人。
苏年锦病重在榻上躺了两日,去见夏芷宜的时候整个人似又瘦了一圈。只是夏芷宜倒愈发胖了,面色也好,不像福子说的那样失失落落的。
“嗨,我跟你说,我特地安排慕宛之,哦不,是皇上这样说的,不然哪天才能见到你噢。”夏芷宜给她倒了茶,又给他扑打了扑打凳子,那凳子上落了一层灰,好久没人坐了。
“怎不让宫女来收拾收拾?”
“我自己喜欢清静。”
苏年锦端着茶低头啜了一口,心里一沉,她可不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皇后啊,”夏芷宜挑了挑眉,一副讨好的样子,“在中南打仗的时候,那些人的尸体都埋哪里了?后来运回长安了么?”
“那么远,为何要千里迢迢将尸体运回来?”苏年锦看她,“大抵都就地埋了。”
“就地?”夏芷宜一怔,“慕嘉偐的尸体也就地埋了?”
“本宫不太清楚。”苏年锦摇了摇头,“你应该去问问皇上。”
“我见不到他啊!”夏芷宜急的站起身子,“就上次还是拿信笺托人给他带过去的。皇上太忙了,你又重病任何人不见,我想见你们太难了。”
茶水捧在手里有些烫人,苏年锦哈了一口寒气,目光散在漫宫的阳光与雪影里,笑了笑,“你变了。”
“变了?”夏芷宜哈哈大笑,“当然啦,我现在会做好多菜,会酿很多酒,还学会了好多这里的曲子哦!我想唱给……”
声音一下子顿在那,夏芷宜似受到重击一般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才眨了眨睫,低头一笑,却再没有往下说。
苏年锦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以一种极淡的声音说:“狼人回来了。”
“富贵?”
“是。”苏年锦点了点头,“本来在胡地山林,听说你回宫了,想来陪陪你。”
“不,不……”夏芷宜却忽然摇头,“我不想见他,不想见他。”
苏年锦心中一痛,眸色中隐着泪意,“老五当年捉狼人时,就是想送给你的。”
“你说什么?”
“为了气你,为了哄你,为了接近你,为了和你说话。”苏年锦抿了抿唇,心有戚戚,“被他救走的那个丫鬟叫如芷,你还不知道吗?”
如芷如芷,是让她像你啊……
“为……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格外凄凉,似是隐着哭声,哽了再哽。听说慕嘉偐死时很安静,与皇甫澈过招,而后就斩于马下。临断气时扬眸大笑,高喊醉卧沙场,人生得意。死的何其壮烈,只是没人知道,他那流了一脸的泪,是在思念夏芷宜。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根本没有对错,都是欲望。
苏年锦缓缓转了身子,宽大的凤袍愈发显得身子孱弱。她吸了口气,“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一些。”
她慢慢踏出了宫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只是那笑声还未传出去多远,便又听她哭泣起来。是撕心裂肺,隐在心头的抽噎。夏芷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坐都坐不稳了,满脸是泪跌坐在桌角,埋头痛哭,嘴里不断喊着:“嘉偐、嘉偐……我把嘉宜饭馆卖掉了,它再也不是我们的了,再也不是我们的了……”
宫外日光那么温暖,却让人泪流满面。
德宗一年,春。云娘有孕,整个皇宫张灯结彩,红绫高悬。
阿方薇着一色茜素碧纱裙见到苏年锦时,苏年锦正在院子里给玉生读书听。门娇娇与允儿在一侧哄着陌雨,枝头鸟儿啁啾,花木处流泻下阳光支离的碎金。院中一方石桌,海棠树就竖在石桌旁边,偶有花瓣落在杯中茶盏里,格外香溢。
见她来了,苏年锦缓缓放下书卷,站起身来。阿方薇就站在蔓藤的蔷薇处,一袭浅衣袅袅,笑看着她。只是也不过前后脚的功夫,慕宛之也随之跟来,见她们二人只站着不说话,干咳了一声。
“皇上,你家的皇后有点不认识我了。”
阿方薇倒是不拘礼,伸手握住慕宛之的腕子,摇了摇,“不过在胡地时你可是我的夫君,我若不回胡地了,这皇后位子是不是该是我的?”
一句话让原本明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苏年锦抬头看了看慕宛之,见他许久没有说话,笑了笑,“自该是公主的。”
门娇娇在一侧撅嘴,有些看不过去。
“我感觉当个皇后也挺不错的嘛。”阿方薇环顾了下四周,啧啧两声,“你这个皇后知不知道,宛之都要被你头疼死了。各处大臣都不喜欢你,成天啥事儿不干就专门挑你的不是,还说宛之再不废后,就要换皇帝了。”
“公主!”慕宛之皱眉喊她。
苏年锦一惊,怔怔地看着慕宛之。她虽知道他处境艰难,却不知已经这样严重了。心中回旋,方才知道为何阿方薇会来大燕。是来帮他渡过难关的吧……
“咳咳……咳咳咳……”
苏年锦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又不断咳着。
“你是谁!为何这样说我娘亲!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呜呜!”
正在众人噤口的当空,却见玉生凭借眸中一条细细的光影一下子奔到阿方薇面前捶打她。哇哇大哭,不断嘶喊:“你滚开!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一向乖巧的玉生从未发过那么大脾气,双手不断撕扯,阿方薇的衣服险险都要拽破了。
“允儿,将玉生抱走!”
苏年锦瞪着玉生,声音清寒,只一声便让玉生停了手。
允儿赶紧将玉生抱起来,与门娇娇对视了一眼,而后福了礼,识趣地离开了长乐宫。
阿方薇与慕宛之同走过来坐到海棠树下,春风一拂,簌簌落了花瓣,盈在慕宛之的周肩。苏年锦给他们倒了茶,见阿方薇也不说话了,才浅浅开口,“公主此次来,是帮宛之的吧?”
阿方薇耸了耸肩,看了看慕宛之,“跟你无关。”
苏年锦抿了抿唇,再一弯眉眼,“若是公主能在大燕就好了,这皇后本该你做的。”
她这样说着,却被慕宛之一下子捉住腕子,微微用力。
“不许这样讲。”
慕宛之双目清澈,认真看着她。
“唉。”阿方薇摇了摇头,一下子站起身来,“苏年锦啊苏年锦,你到底有什么好。那些大臣都要反了,就因为你是皇后!你不仅是大燕的皇后,还是大雍的皇后!这下好了,宛之连皇帝都不想做了,就想陪着你!”
此一时风穿啸在花木丛中,让人一个踉跄。
苏年锦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宛之,使劲摇着头,“不,不……宛之……”
慕宛之亦缓缓站起身来,将她腕子于掌心中收紧,唇角一笑,如那枝头上的海棠,“不想再让你受苦。”
那些大臣的诽谤,百姓的非议,宫女暗下的嚼舌,他知道她承受的比他更多。
只是苏年锦却一下子将腕子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唇角冷笑,“皇上请回吧!本宫是不会放弃皇后位子的。”她缓缓转眸看向阿方薇,“你放心,有本宫在一天,慕宛之就必须是皇上!”
“那就好。”
阿方薇看着她,眸子里多出一丝敌意。却也笑了笑,看向慕宛之道:“我在大燕待不几天,你陪我走走?”
慕宛之看着苏年锦一下子变寒的面色,眉角皱了皱,却也答应着,“好。”
直到阿方薇与慕宛之的袍影消失在宫口时,苏年锦才一下子跌坐在石凳上。四周花草葳蕤,静默如金,阳光太盛,刺得她竟簌簌流下泪来。
林中。
阿方薇无趣地看了看慕宛之,张口道:“你别怪我,我知道苏年锦也是故意的。不过这大雍天下你不能放弃,不然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那些死去的人。”
慕宛之眯了眯眸,没有说话。
“慕宛之,”小红靴子突然顿住,阿方薇看着他,目光灼灼,“你不能只为苏年锦一个人而活!你也知道方才我是故意刺激她的,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放弃你现在的念头!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不是说丢就丢的,身为帝王,你身负千千万万百姓性命,万不能如此儿戏!”
慕宛之动了动喉头,看着她,浅浅一笑。日光就洒在他的脚下,他如今一身黄袍,愈发清润明秀。
“你方才那样对她说话,她是不会再让我得逞了。”
声音隐着哀凉与疲怠,似乎又充满着无可奈何。慕宛之将目光散在林中枝叶上,挺身噙
了口凉风,目色渐浓。
四月簌簌落了半个月的雨。整个皇宫一片潮湿,连人也变得慵懒了许多。
听说皇甫澈被捉住时被夏芷宜又抓又挠,最后整个人蹲在皇甫澈脚下大哭。皇甫澈脸上多处被挖伤,血顺着额头流了一脸。只是一直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夏芷宜从歇斯底里到泣不成声,最后哭昏在他面前。
苏年锦身子愈发不好了,面色惨白,乘着玉撵一路行到太和殿,直到看见皇甫澈时,唇角才微微抖动,还没说话,热泪就滚下来了。
终究是不相容的。大燕与大雍,慕宛之与萧沐原,夏芷宜与皇甫澈,这生生世世的仇恨,不知道何时才到头。
皇甫澈瘦了很多,脸上有伤,手腕有伤,胸口也有伤。听说将士是在山谷底下发现的他,因与慕嘉偐过招元气大伤,连把剑都提不动,活生生被擒了。
“皇甫……”苏年锦颤着双手,在偌大的太和殿前面,流着泪抚上他的面颊,“我让太医给你包扎一下。”
皇甫仍是被捆绑着,四周将士陈列,皆灼灼地看着他们。
“皇后,你该离我远一些。”
皇甫浅浅一笑,牙齿上也渗出许多血迹来。苏年锦心头抽搐,知道自己根本救不了他,不觉攥紧了拳头,长甲狠狠扣在肉里也不知所痛。
即便慕宛之想要救他,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那些大臣扬言是皇甫杀死了五王爷慕嘉偐,这罪名,杀一千次都够了。身为帝王,为国家的事情是自己拿主意,为自己的事情,就要受臣子们威胁。这种无力感,源于宇宙苍穹,无药可解。
她与皇甫澈自小一起长大,皇甫生来就是为沐原效力的。皇甫家是大雍朝最衷心的将门世家,自从庆元谋朝篡位后,皇甫澈母亲多次辗转才找到萧沐原,而后将皇甫澈直接托付给了沈倾岳,让他们一起长大。那时皇甫澈父亲已经被斩杀,他母亲将他交给师父后,也悬梁自尽随他父亲而去。这一场杀伐,没有人活下来,历史长河里,尽是尸体横陈。
“皇甫,皇甫……”苏年锦扯着他的袖口哭得撕心裂肺,“本宫救不了你怎么办,救不了你……”
“丫头,”春风一吹,他发鬓的长发随风飞起。他笑时腮边会有若隐若现的梨涡,彼时连沐原都嫉妒他,说堂堂一个男儿,竟然漂亮的如同一个女子。
皇甫面色依如从前,苏年锦这才想起来,彼时自己追逐沐原追逐宛之,却从来没有顾及过他。其实一直在身后保护自己的,都是他啊。沐原假死时,皇甫天天陪在自己身边,宛之丢弃帅印时,也是皇甫安慰自己,乃至沐原与自己决裂,中间也是由皇甫圆场。他从来都是一个最重要的存在,却生生被自己忽略了。
“终有一死,沐原死时,我便该跟着去了。”皇甫笑了笑,转眸看着她,“可惜不能再陪着你,有些遗憾。”
苏年锦咬着唇角哭着摇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丫头,没有人会怪你。”皇甫澈低头看她,噙风一笑,“反而我们都要谢你,你用尽你最大的力气去保全别人,我们,甚至沐原,皆不如你。”
他的声音淡淡的,如房檐雨声舟中浆鸣,让人安静。
苏年锦吸了吸气,长袖抹去眼泪,眸色一亮,看着他,“我去求宛之,去挨个求大臣,让他们放过你!”
“不必了。”皇甫澈清润一笑,又是摇头,“若是活得没意义,死与生没多大区别。他们擒住我时我一点也没挣扎,这样随沐原、随大雍而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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