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破镜归来颜愈少(1/2)
屋外,雪花满地,孤风清冷。
苏年锦靠在屋后脊上,手指攥住心口的衣服,掐着自己不让自己流出泪来。只是心口好疼,疼的她想大喊大叫,想对着这满目江河哭一哭,这样方才能好受一些。她的沐原,她心心念念要为之报仇的人,竟然没死,竟然没死……竟然还利用了她……
她曾经想要用命去保护的人,原来一直在利用她,在欺骗她,在折磨她……
苏年锦捂着嘴极力不哭出声,只是眼泪越流越多,多到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如今怎么办,沐原没有死,她根本就不用报仇,根本不用在慕宛之这里做卧底,根本不用再小心翼翼各种权谋,她本可以活得任性活得洒脱,本可以……
可是沐原呵,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腹一阵疼痛,苏年锦忽然想吐,在曲身干呕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再也回不去了……
大雪凄寒,惹人悱恻。
……
圆乌宫。
宫灯一十八盏,亮如白昼。
索奚带人押着慕疏涵一路到殿门口,躬身道:“皇上,我们捉到了大燕的四皇子!”
“好!”早已听到消息的阿方拓与阿方薇迎到殿口,看了看满脸血痕的慕疏涵,大笑道:“索将军神武!果然厉害,哈哈哈哈。”
“哼!”慕疏涵被人绑着,只微微冷哼,不屑说话。
“那么……”阿方拓倒是毫不在意他的反映,只慢慢走到他身边,仔细瞅了瞅他,“我们捉到慕宛之也不会远了。”
“皇上英明!”索奚亦是精神振振,“我这就即刻带着精兵全面搜索,一定能捉住慕宛之!”
“在哪里发现的他?”阿方薇皱了皱眉。
“回公主,在东南方向,离此处约五十里。”
“好!”阿方拓不待阿方薇说话,即刻命令索奚道,“你速派兵前去搜索,一定要当场捉住慕宛之!”
“是!”索奚领命而去,宫中灯影摇红。
“三哥不会让你们捉到的!”慕疏涵阴阴一笑,看着满面胡腮的阿方拓,恶狠狠道,“他一定会亲手杀死你!”
“混账!”阿方拓一怒,上前就扇了他一个嘴巴子。慕疏涵的嘴角立时沁出血来,他却不以为意,仍然笑道,“懦夫!”
“来人!”阿方拓气得拳头攥得死紧,“将他关入大牢!”
侍卫领命,即刻押着他出了圆乌宫,却没看见阿方薇一脸忧愁的表情……
苏年锦与慕宛之吃过晚饭后就一直在等慕疏涵回来,只是迟迟没有出现他的身影,两人都不觉担心起来。
只是等到后半夜,苏年锦忽地听到远处传来达达的马蹄声,直道不好,赶紧起身将锅灶里的火给灭了,又将灯火全部熄掉,才喊醒因吃过药而昏睡了一会的慕宛之,“爷,有大队人马来了,我们先出去躲一躲。”
慕宛之身体几乎复原,睡时本就警醒,如今听到马蹄声也皱起眉来,看向苏年锦,“藏在林子里!”
“嗯!”
二人随即出了房屋一路向林中跑去,脚印一深一浅,直到淹没在林子深处。索奚追到房屋门口时已是戌时,天空中乌云密布,似乎在酝酿更大的冰雪。侍卫推开门全部翻了一遍,发现没人,才向索奚禀道:“灶中的火还有余烬,应该刚走没多久。”
火把熊熊燃烧,照着索奚的双目犹如鹰隼,坚韧而狠毒。索奚侧耳听了听四周动静,忽转身拿过侍卫手中的火把,向前走了几步。大雪深有几尺,在这罕无人迹的林子里,脚印是埋不住的。
“照着脚印,追!”
一声令下,索奚即刻翻身上马,一时间枝头鸟雀忽腾腾全部向着远处飞去,似乎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惊掉了。
马蹄四溅,风起云涌。
苏年锦与慕宛之一路跑了几个时辰,终于体力不支,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必须要找个更茂密的树林才能藏身。
只是两人还未完全躲匿好时,便见索奚大队人马追赶而至,隔着老远便听见侍卫的高呼声与呐喊声,那是胡人专有的庆祝方式。
苏年锦蹙紧眉心,转眸看向慕宛之,“怎么办……”
因一连跑了几个时辰,此时的慕宛之元气大伤,眼见得兵马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反而不着急了。左手扯起苏年锦的掌心,似乎在安抚她,“一切听我的。”
马儿长嘶,索奚停在二人面前时,天际刚刚鱼肚白。
“别来无恙啊,我的大将军。”索奚右手里拿着刚才抽马的鞭子,一下一下拍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笑得奸诈,“征战数几载,战场上没有俘获你,倒是在这里碰上了。”
林间有风,雪压枝头,慕宛之呵了口寒气,却是浅浅一笑,如孤山松玉,“好久不见。”
当年他带兵抵抗胡人进攻,与他交手最多的,便是索奚,其次才是阿拓薇。慕宛之微微眯了眯眸,忽而想起来那个笑起来如风铃一般的女子,这一晃,竟是几年未见了。
“怎么,堂堂大燕怡睿王,如今怎么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索奚站在原地没动,老谋深算的眼睛里充满着敌意,“为了一个女人而被捕,值吗?”
苏年锦下意识看向慕宛之,却等了半晌也未见他说话。他仍然存着一副笑意,淡淡地看着所有人,似乎方才那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能让他说话的对手,索奚还配不上。
苏年锦微微低了低头,她知道,即便被捕,他也保有着曾经的尊严。哪怕如今如此狼狈不堪受人耻笑,可是心里的那股硬气,没人敌得过。
“哼!”眼瞧得自找无趣,索奚转头看向侍卫,“把他二人给我绑了!”
侍卫应声,走到慕宛之身边时,却听清冷一声:“不必绑着,不会逃的。”
“这……”侍卫有些为难,看向索奚。
“本将军敬你是条汉子。”索奚看了看大腿根处的血渍,随后挑了挑眉,“来人,给慕将军备马。”
慕宛之没有说话,苏年锦心里一惊,大概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也无非如此了。
大队人马朝着皇宫浩荡而去,穿过枝林与雪地,阳光饱蘸人世,晒得每个人都心生温暖。只是马背上的苏年锦与慕宛之却各自无话,他有他的顾虑,而她也有她的疑惑。
“爷就这么进宫任人鱼肉了吗?”
慕宛之笑了笑,“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年锦想了想,也摇了摇头,“在大燕或许还能逃,在这,就算了吧。”
“或许还会有人来救我们呢。”
“谁?”苏年锦一怔,“慕疏涵肯定是被阿方拓抓去了,能救我们的还有谁?”她甫一说完,忽地想起来那个酷似沐原的黑衣人来,心底渐渐升腾起雾气,他会去皇宫救她吗……
只是声音未歇,忽见一队人马迎着他们而来,待走近时索奚一惊,连忙下马跪下,“恭迎公主。”
“你起来吧。”阿方薇看了看马背上的慕宛之,又冷冷地对索奚道,“皇兄让我前来迎你,把他们交给我就行了。”
“这……”
“怎么?”阿方薇在兜着马在原地踱来踱去,目光凌厉,“连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吗?!”
“不敢。”索奚缓缓起身,而后转头,眸光冷冷滑过众人,“把慕宛之交给公主。”
“是。”
一行侍卫领命,不消一会,慕宛之与苏年锦便转去了阿方薇的那一边。苏年锦心里暗暗惊讶慕宛之方才说的话,不知道他是笃定了公主能救他还是听到了她未曾听见的马蹄声,还有,这公主眼瞧得英姿飒爽眉梢带风,一看就是喜欢慕宛之的没错。
索奚临走时不甘心地看了慕宛之一眼,随而便率领大队人马向着皇宫而去。阿方薇见他们消失的再无踪影,才从马上下来,从袖口里掏出一枚令牌来,“带着它可以处境,快走。”
苏年锦惊诧地说不出话来,这样熟络的感情,难怪慕宛之被捉住时毫不惊慌。
“多谢搭救。”慕宛之看了看她,笑容里多了些苏年锦看不懂的味道。只是还未等阿方薇说话,慕宛之接着道,“还不能走,我要去救四弟慕疏涵。”
“他?”阿方薇皱了皱眉,“被我皇兄关押在地牢里了,没有他的准许谁都进不去。我也是没有办法,想着先救你出了胡地,再转去救他。”
慕宛之却摇了摇头,“你若放我走,必是救不了他了。”
公主这种身份,只能用一次。
“那怎么办?”阿方薇穿裘袍,哈出一口寒气,“若不放你走,就都落在皇兄手里了!”
慕宛之眸子忽然一亮,似乎预料不到她有那么大的反应,以往都是战场对手,他虽知道她对他有情谊,却也不成想能到背叛皇兄擅自放他的地步。
苏年锦自是看得出来他眸中的光,心口一紧,酸酸的。
“你把我们带给你皇兄吧。”慕宛之眯了眯目,他愿意一赌。
……
阿方薇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熟识几载,她自是了解他的脾性。
寒风凄厉,苏年锦冻得瑟缩发抖,却忽见慕宛之解开袍子披在自己的身上。晚上出来的急,她没拿厚衣服,慕宛之穿的更少,却还是把唯一的外袍脱给了她。
阿方薇看了看他二人,没说话,顾自先上马远去了。
“你胖了。”临行前慕宛之突兀说了一句,弄得苏年锦怔忡好一会子。只是再看他那眉眼里的讥讽笑意,才稍稍放下心来,现在万不能让他知道她有了孩子才好……
马蹄疾去。
昭庆宫。
慕宛之与苏年锦被押进宫中时还是惊了索奚一记,还以为公主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不过阿方拓倒是很兴奋,大摆宴席庆祝,大燕名将慕宛之一旦被捕,那么离他长驱直入大燕夺取京城也就不远了。
宴席结束时,阿方拓好好夸赞了阿方薇一番,并口谕给众大臣,除了苏年锦,慕宛之与慕疏涵将于本月底斩首示众。
众大臣高呼万岁,能杀死慕宛之,无异于掐断了大燕的脊梁。
是夜。
苏年锦被安排在皇宫里,灯影摇红,漫天红帐,桌子上摆满了水果与琼酿,发出诱人的香气,而她却坐立不安。不知道慕宛之现在在哪,阿方薇要如何救慕宛之与慕疏涵呢……
如今被迫又穿了一身红衣,看着满室之景自是知道阿方拓要与她行洞房之礼了。心头似乎被人扯着筋一般,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时,便见阿方拓着一身黄袍醉醺醺地踉跄而来。苏年锦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络腮胡,满面横肉,身体强壮,高大威猛,一双眼睛若铜铃,不怒自威。都说他骁勇善战,如今这副身板,看来是天生的武夫。
“你……你就是来和亲的公主?”阿方拓微睁开眼,笑呵呵地看着她,一路扶着桌角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了片刻,“倒是个美人,我们胡地的女子大都开放,嫌少见如此婉约的女人,哈哈哈哈。”
看着他恣肆大笑的样子,苏年锦忽然想起来那日狼人给她说的,阿方拓主骨无心,容易听信谗言……她略皱了皱眉,下意识离他远了一步。
“哎,不要走远,嗝……”阿方拓一边呼着酒气一边向着苏年锦靠近,眉眼里尽是霸占的意味,“朕不会伤害你,不会……”
“啊……”
那厢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躲防不及的苏年锦一下子被阿方拓狠狠箍住。苏年锦大叫,却被他越箍越紧,满是胡茬的嘴舔着她的脖子,让她忍不住大叫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苏年锦毕竟是个女子,无奈怎般都对抗不过阿方拓,四周安静至极,只有苏年锦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充斥在皇宫内。宫女太监皆不敢进入,只听里面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有皇帝的爽朗笑声,有女子的哭声,有各种壶盏被打破的声音……
苏年锦的红衣眼看就要被阿方拓全部撕开,她拼劲全部力气抬手猛地扇向阿方拓,只听啪的一声,阿方拓的脸上瞬时印上了五个手指印!
“啊!哈哈哈哈……够烈!”阿方拓不怒反笑,却让苏年锦更加害怕,还未待反应时,整个人都被阿方拓打横抱起而后摔在了床上!噗通一声,眩晕感随之而来。
痛!苏年锦抱住裸露在外面的身子咬牙,浑身如蚁噬般让她难捱!
“放开我,放开我……”
阿方拓笨重的身子随之压上她,她拼命喊叫,却都无济于事,喊天不应喊地不灵,只有眼泪一道道从眼框中流出,甚至沾湿了阿方拓的衣襟。
最后一道防线被阿方拓全部撕裂,苏年锦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如死人一般呆在那,任阿方拓欺负凌辱。
“美人,朕来了……”
他即将要与她翻云覆雨,却忽听头上传来砰的一声,而后整个人便瘫在了苏年锦身上不省人事。
“快起来!”阿方薇丢给她一身宫女的衣服,紧迫道。
苏年锦一看是她,赶紧将阿方拓推到床头内侧,而后迅速穿了衣服,眼泪还挂在脸上,皱着眉,“你怎么来了……”
“哼。要不是慕宛之让我保护你,实在是懒得救。”
“他在哪?”
苏年锦倒是没在意阿方薇的讥讽,皱着眉只想知道如今怎么办。
“还在天牢。”阿方薇一边叹气,一边走进阿方拓从他身上薅下一枚令牌来,端在手心里掂了掂,“不过有了它,就好办了。”
“那我们赶快去救他和老四。”
苏年锦正想往外走,却被阿方薇一把阻截住,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刚才我把皇兄打晕,就是怕节外生枝。那地牢现在还不能去,有索奚在把守,等过了子时咱们再去,那时侍卫少,就算露馅了,我们还能逃出去。”
更漏滴答,苏年锦在她话歇时侧耳听了听,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子时了。
“好。”
两人索性全都坐下,面面相觑,等待着子时之后的行动。
“话说……”苏年锦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转头看了看阿方拓,“他不会醒么……”
“放心,打得重。”阿方薇倒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悠悠地喝着茶。
“那醒来不会处罚你么……”
“哈哈哈,他哪知道是谁打的。”阿方薇挑了挑眉,“外面那些宫女都是我的人,没人说的。”
“哦……”苏年锦假装咳了咳,“他还真是……单纯……”若查不到是阿方薇干的,那阿方拓也太蠢了……
“他真的查不到。”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阿方薇冷冷一笑,“他成天就听那些大臣的,大臣说东,他就往东,大臣说西,他就往西。其实很多时候我反而不喜欢让他打仗,因为打仗分来的天下,有一多半得是那些大臣的。”
面对阿方薇突如其来的心里话,苏年锦有一瞬不太适应,“有你那么聪明的妹妹,真是想不到……”
“他不是我亲哥哥。”
“什么?”
一个皇后抚养起来生育下来的,连慕宛之都不知道阿方薇不是阿方拓的亲妹妹……
阿方薇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狭长的眸子一笑,像弯在天上的月亮,“很多人都不知道,父皇母后也从未跟人说过,就我自己知道罢了。”
“那你……”
阿方薇耸了耸肩,“我自一出生就过继给皇后了,宫里的人也调走了好多,父皇母后又都保密,所以外人基本都不知道。我曾经有个亲哥哥的,不过长到十岁时就死了。”
“病死的?”
“被人杀死的。”
阿方薇又缓缓喝了口茶,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谁?”
“那就不能告诉你了。”阿方薇一笑,不能说的地方,她断不会告诉她的。
“为什么要杀他呢……”苏年锦有点想不明白,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威胁性呢……
“因为很多人都骂哥哥是妖孽。”阿方薇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有一双好看的蓝瞳,却被人说是妖族,是不祥之物……”
蓝眸?!怪不得!怪不得!
苏年锦暗暗惊诧,怪不得狼人知道阿方拓的性子,怪不得他行事怪异背景却几乎不可查,怪不得他成为了狼人,他十岁那年没死成,就被遗弃在了森林里吧!
“你怎么了?”眼瞧着苏年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阿方薇皱了皱眉。
“没……没什么……”苏年锦摇了摇头,目光收了些锋芒,“真是无稽之谈,那些大臣还真是没安好心。也可怜了你哥哥,就这么冤死了。你那个哥哥可有名姓?你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该为他立个碑。”
“没有人记得他,皇兄也不会同意的。”阿方薇苦笑了笑,顿了顿,却还是缓缓出口,“他叫阿方纳。”
似乎是一种纪念,阿方薇说出他的名字时喉头微微瑟缩,哽咽着。
更漏滴滴答答,香薰袅袅,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阿方薇借着幢幢灯影看她,那细细的眉目清秀明澈,如三月的桃花剪转,“你还真是好看,难怪慕宛之那么喜欢你。”
“……”苏年锦抿了抿唇,“子时了。”
“那就走吧。”
阿方薇站起身来,眸中隐着精芒,看来看她,“救出你们来,我也就没心事了。”
“之前不是都和他一直是对手吗?”苏年锦跟在她身后,绕着皇宫曲廊一路走到明湖池畔,“为什么帮他?”
“我是在帮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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