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树秋风千万枝(1/2)
胡地。
阿方薇急匆匆闯进宫中,还未待一众下人高喊一声公主,便已立身在阿方拓面前。
“有线人可靠消息,燕朝太子慕辰景准备闯进黄沙之中与我们厮杀!”
“好!”正在龙榻上斟酒的阿方拓将酒壶一掷,拍案而起。
“慕辰景也太嚣张了。”
“就不怕他嚣张,哈哈哈!”阿方拓仰天大笑,“老天助我!这是天要亡大燕啊,撤了慕宛之的兵权换来一个如此没有带兵之慧的草包,看来我胡人马上要统一中原了哈哈哈哈。”
“哥哥,这次你要直接杀死慕辰景吗?”阿方薇皱了皱眉。
四周宫灯闪烁,阿方拓阴厉一笑,“他来送死,朕为何不杀他?”
“可是……”
“嗯?”
阿方薇顿了顿,上前一步道:“听沙镇不过是第一关而已,如果这次慕辰景死了,那么燕朝极有可能再派慕宛之来,到时候我们就难对付了。”
“你的意思是?”阿方拓丢开酒盏,龙袍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如深潭,“不杀他?”
“不仅不杀他,还要助他!”
“什么?!”
阿方拓四肢粗壮,声音雄浑,如此一喊,四周宫女感觉连琉璃灯盏都晃了一晃。四下里无人敢说话,她们都知道阿方薇公主比她们这个皇帝更有智慧,皇帝虽然力能扛鼎,但是做事冲动,如今胡地如此繁荣,阿方薇公主才是功不可没。
“慕辰景第一次带兵打仗,一定骄纵,不懂带兵之道,如今擅闯黄沙之地打仗就是证明。如果我们顺着他,让他先赢一局,那么他一定更加骄傲!如此松懈防守,以为我们好对付,日后我们便可出其不意,直接攻入清岐关!”
“清岐怎么可能说攻就攻?”阿方拓笑她了一句。
“哥哥忘了吗,清岐四周皆是高山,我们可以趁慕辰景骄傲松懈之际,夜里从高山处直接攻入。”
“那样就避开了听沙和莽风。好主意!”阿方拓哈哈大笑,手掌抚在阿方薇肩上,“朕的好妹妹,哥哥平日里真是没有白疼你!”
“国家大事,妹妹还是愿意多出一份力量的。”阿方薇也笑了笑,媚眼如丝一般划过阿方拓大笑的脸颊上。
“哈哈哈哈,好!明日朕就安排索将军故意输战,让那慕辰景得个便宜!”
“嗯。”
“对了。”阿方拓停了停,看向阿方薇,“朕之前给你介绍的,索将军的儿子你看如何,能否配得上你?”
“哥哥……”
“哎,别不好意思,你也不小了,确实该许亲了。”阿方拓精壮的身子一抖,龙袍也跟着甩起来,“不许耍脾气,朕看他儿子文武双全,确实是国之栋梁,你嫁给他,自是亏不着你。”
“我不愿意!”话音未歇,岂料阿方薇一跺脚,直接翻脸。
“你……”阿方拓瞪眼,不过比阿方薇大个几岁,却显得比她苍老许多,“先皇和皇后如今都不在了,朕得做好当你哥哥的责任。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别任性!”
“就不!我不喜欢他!”阿方薇扭过头去。
“那你喜欢谁!还是慕宛之吗?你简直痴心妄想!”
“哥哥你说什么呢!”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小心思,朕告诉你,朕绝对不允许你和敌国结亲!”
“我的事情你别管!”
阿方薇羞红了脸直接转身大步踏出皇宫,只剩满宫灯盏摇摇曳曳,夹着阿方拓的一声叹息……
慕宛之收到书信的翌日,前方已经传来慕辰景打败胡人的消息。庆元帝连封太子为“骁勇将军”,赐黄金万两,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慕疏涵愤愤,“三哥替我大燕打了那么多仗,也没见给你过什么。”
慕宛之没说话,只走到桌案前,点了蜡烛,缓缓将信烧了,火苗在眼前蹭的一下升得老高,映的他眸中全是赤色。
“你倒是说句话啊……”慕疏涵有些不安,“这太子根基越来越稳固了啊。”
“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什么意思?”慕疏涵眸中多出一丝亮色。
慕宛之看着信笺被烧得灰飞烟灭,唇角一扯,“阿方拓不会就此罢休的。”
“可是太子实力如此强悍,第一场就把阿方拓打下去了,我还真是没料到……”
“沙场数十年,我跟阿方拓过招不下十几次,若是他那么容易被打败,我又何必在那沙漠待了五六年。”慕宛之单手负后,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子推开,满目尽是绿荫红花,“想必这次,阿方拓是以退为进。”
“这么说,阿方拓是为了下次,打下更多的城池?”慕疏涵一下子站起身来,眉头一皱,“先让太子放松警惕,还真是精明……”
“嗯。”慕宛之点了点头,“按说太子执意去沙州作战,胜算不会很高的。可是如今赢得如此轻而易举,确实可疑。”
“那太子会发现吗?”慕疏涵也跟着站到窗根处,“太子会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就赢了,而更加警惕下次作战……”
“你觉得,他会考虑吗?”慕宛之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一弯,“若是他会考虑,我又何必跟他抢。”
慕疏涵一顿,心中一沉,是啊,太子嗜杀性妒,易骄纵不稳重,这些都是当初他与慕宛之不满的地方。倘若现在太子慎重起来了,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性子里带的东西,有时会决定自己的一生……
“那我们要怎么办?”慕疏涵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青衣倜傥的男人,印象里,他始终是这样淡漠自持的。
“阿方拓想要毁掉太子,我们又何尝不可。”
“你是说……”
以退为进吗……
苏年锦收到大皇子的信笺时恰巧有夏芷宜进了二门,头一声便喊,“妹妹身子好些了没?”
苏年锦赶紧将信笺交给允儿,而后笑迎到屋门口,“烧都退了,好多了。”
“那我们一起去找司徒听曲儿吧。”
苏年锦一怔,今儿,她的心情不错啊……
凉风亭。
瓜果点心摆了一桌子,夏芷宜还不忘吩咐木子彬再去拿点杏仁脯,一边给苏年锦腾地儿,叫嚷道:“妹妹爱吃什么,也快快和木管家说一声,本妃好让他去拿。”
“不必了。”苏年锦看她那么悠闲自得,心里琢磨了琢磨,“那个狼人怎么样了?”
“嘿!你还别说!四爷给我的那些伤药真是管用,我家富贵醒了!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哈哈哈……”
苏年锦跟着一乐,“难怪王妃今日那么高兴。”
“嗨,我听王爷说你烧也退了,想着一起庆祝庆祝,这不,把司徒明轩也喊来了。”夏芷宜说完,忙瞅向亭子下册的司徒,笑道,“你且弹吧,弹点好听的,舒缓的。”
司徒略一顿,遂点头笑应。指尖轻佻,便奏一曲《浣溪沙》。
“诶?你说这木管家好不好?”夏芷宜挑了挑眉,一边吃着水晶葡萄一边问向苏年锦。
“木管家?”苏年锦一怔,“不太熟啊……”
“平时看着呢?”
“嗯,平日里是个挺细心周到的人儿。”苏年锦想了想,如是回答。
“哈哈哈哈……”夏芷宜忽然仰天大笑,“我就知道他人不错,哈哈哈哈。”
“王妃这是?”
“呃……咳咳……没什么。”夏芷宜偷偷瞄了一眼四周,低了低声,“你也看出来了哈,王爷根本不爱我,自从我来到这个世……嗯,他都没有碰过我了。虽然身为他的女人,我不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该得的也应该要得到吧!我准备另寻出路,总不能跟他死耗吧?好歹我也是三十不到的女人,以后他有他的妻妾,我也有我的,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得了。”
“什么?”苏年锦正准备着喝口茶,水还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姐姐的意思是……”苏年锦急忙问,“是……是要红杏出墙?!”
“嘘!”夏芷宜连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年锦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来,又遭受到另一波更强的袭击,“本妃觉得木管家看着像个好男人,文质彬彬风流倜傥,一笑还略带着小酒窝,真是可爱,虽然比不上慕宛之,但是本妃退而求其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王妃……”
“我知道你想阻止我,老实说,这种想法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你是头一个。要不是看在你帮我救富贵的份上,我也不会拿你当朋友的。”夏芷宜知道她想说什么,一个劲儿地摇头,“你替我保密就行呗,再说,我现在也只是想想,还没付诸行动呢。”
“王妃想……付诸什么行动……”苏年锦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这个不好说,没准还得让妹妹帮忙呢。”
“帮忙?”
“嗯,在看清王爷的本心之前,我还得再做一件事验证一下,也好让我死死心什么的。”
苏年锦听得有些迷糊,“什么死心?”
“你今晚替我说说好话,或者把王爷灌醉吧,然后送到我房里。我再试试,他到底对我有没有情……”夏芷宜眼珠一转,突然又严肃起来,“哪怕王爷对我还有一丝丝情分,我说什么都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不过,如果他怎么都不肯动我,那就别怪我主动寻求我的幸福了。”
苏年锦听到后面却忽地想笑了,虽是异世来的,可这也太大胆了吧……
“怎么样?你帮帮我吧?”夏芷宜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姐姐真的决定了?”
“那是当然,我必须验证一下。”
“嗯,倒是也好……”苏年锦抿了抿唇,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搪塞她。
“对了,听说你是被人推下水的?”
琴声更盛,夏芷宜的那声说完就随风散去了。
“嗯。”苏年锦点了点头,“下水前,觉得是被人推的,但是是男人女人或者老少,都不知道……”
“奇怪了……”
“怎么了?”
夏芷宜摸了摸鼻头,丝帕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芙蓉香,“我总觉得我那时候落水,也是有人推的。”
“什么?”苏年锦一惊。
“嗯,虽然没什么记忆了,但是现在一看到水就莫名的害怕,心里总归还是有点阴影的。”夏芷宜想了想,皱眉道,“脑子里总觉得是有人推我下水的,而后我才失去了记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那么一幕一直闪现在我脑子里……”
“王妃此话当真?”
嘣!
苏年锦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司徒明轩猛地跪在地上,再瞧上方,琴弦断裂!
“臣有罪。”司徒明轩说的温润,倒是不见半点惊慌的样子,“不小心弾断了琴弦,惊扰了二位主子,还请恕罪。”
“嗨,没事没事,回去修修就是了。”夏芷宜一招手,表示无碍。
苏年锦看着断了一根的琴弦,怔了一会,再回神,秋风扫过凉亭拂过栏杆,竟然觉得有些冷了……
夜里竟起了大风。
苏年锦和慕宛之下了半天棋,直到慕宛之连输三局,才笑道:“不下了。”
“怎么,赢了我就想跑?”
“怎么敢。”苏年锦撇了撇嘴,“看这月色当窗,一直计较着下棋有点累,还不如好好赏风景。”
“哦?”慕宛之将手中白棋扣在那,随她一起向外望了望,“山岚蛩鸣,有你爱的一样么?”
“爷知道我爱什么?”苏年锦倒是一愣。
“依我看,你应该更喜欢下棋一些。”
“嗯?这是何意?”
慕宛之低头看了看整个棋局,眯了眯眸,“整个晚上都见你心不在焉,而越心不在焉,却越能发挥你真实水平,不然放在以前,你肯定在想如何让本王赢得滴水不漏了。连赢本王三局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因下一子,便要窥见三五步之外的招数,我动一子,你更要应变所有招数,此等功力,实在让人唏嘘。”
“我……我哪有那么厉害……”苏年锦一时被说的哑口无言,吞吐道,“说我心不在焉是真,若真像王爷说的那般越心不在焉越厉害,实在是恭维我。”
“不是?”
“当然不是。”允儿递来新茶,苏年锦接过给他倒了一盏,“明明是爷今日也心不在焉,才让我钻了空子吧。”
慕宛之一愣,随即一笑,眸中有亮意,眉间有润色,“我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为何?”
“太子在前方打了胜仗,若自此骄纵,必败。”
“那不就给爷机会了么。”
慕宛之却摇了摇头,“暂时的机会,不要也罢。”
“那倒也是。”苏年锦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之前一样,不过是昙花一现。”
慕宛之没有出声,端起茶盏来细细品了一口,已经温凉了,却莫名舒爽。
“这茶,是六安瓜片吧?”
“不愧是常年喝茶的人。”苏年锦一笑,“专门从庐州拿来的,清香高爽,静神。话说爷,这次是要帮太子了吗?”
慕宛之刚刚将茶盏递到唇下,一顿,点了点头。
“以退为进的招数,倒是不错。”苏年锦吸了口夜里的凉气,“听闻清岐镇是守关大镇,如果妾身没猜错的话,阿方拓应该要从那里下手了吧。”
“嗯,本王琢磨着,故意输掉第一场,就是为清岐去的。”
“清岐四处高山,易守难攻,若冒然行进,必不能成功。不过若是夜袭或者暗算,再趁太子得意之时疏松把守,确实就很有把握了。”
她刚说完,就见慕宛之眸中一亮,犹如佳节时盛开的烟火。
“你也这么想?”
“嗯。”苏年锦点了点头,“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撤掉王爷兵权而转送太子,是在给阿方拓机会。”
慕宛之没有出声,低头看了看那六安瓜片清润的茶水。
“爷在前方,还是有旧部的吧?”苏年锦忽地一探身子,“让他们这几日重兵把守清岐便可,特别是夜里,把其他关镇的将士也悄无声息地转派到清岐,就好守株待兔了。”
“你这女人……”慕宛之见她如此紧张,扯唇角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看在妾身这么有智谋的份上,答应妾身一件事情可好?”
“你说。”
灯影幢幢,映着他的长睫如影如雾。
“王妃今日求妾身在爷面前多说两句好话,让爷去她屋子里睡。”
“嗯?”
苏年锦认真地看着他,低了低头,“爷跟姐姐之间的事情我不好过问,不过王妃今日真的需要爷,我看爷还是过去吧。”
“怎么?你不仅是本王的军师,还是个说客?”慕宛之眯眼一笑。
这句直接也把苏年锦逗乐了,咧嘴一笑,“我要是有那么厉害,还指望爷干嘛,自己就杀出一条血路,占山为王了。”
“哈哈哈哈。”
清风携着竹香穿堂,抖了两人一身的月影。
戌时。
原先占满的内室,似乎一下子就空了。
允儿悻悻收了茶,埋怨了一句,“主子你还真是大度。”
苏年锦却堪堪一笑,“如今秦语容最得宠,我又斗不过她,当然要让王妃帮我。”
“啊?”允儿一听忙来了精神,“主子的意思是说,这次你帮了她,来日她就能帮你?”
“就算不帮我,也能分一下三爷的恩宠吧。”苏年锦看了看窗外,“秦语容能轻而易举毁掉三爷为我画的画,若是以后再张狂些,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倒也是。”允儿若有所思,“王妃的脾气没准还能压得住她。”
“但愿吧。”
“不过……”允儿皱眉,又看了看外边,才小心翼翼道,“王妃不是都想要红袖出墙了么?王爷还能宠她吗?再说了,你把三爷让给王妃,没准没能阻止王妃出墙,连自己和三爷共处的时间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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