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在皇家不由人(1/2)
太子府邸。
十三卷毛狮子赫然立在府前,瞪着一双圆滚的眼睛看着不断路过府前的马车与官轿。大红绸缎高高悬起,四下风灯闪烁,一条长街都变得璀璨流光,热闹非凡。
堂内。
慕辰景着一色靛青常服,眼眸半眯,打量着堂中的一切。
其实他有一双好看的凤眼,只是平日里喜欢半眯着眸看人,很少有人能真正透过他的目看透他的心,即便太子妃顾筠菱都不能。眼下一方酒宴之间,他在上与众人对坐着,烛火照得他面色发红,更添一分邪魅之色。
夜火烛照,酒过三巡。
顾筠菱已经由下人搀扶着回了后堂,刚刚三个月的身孕,因其身子弱太医昨日还叮嘱过要尽量多休息。入院时有丫鬟意欲为其披上风氅,顾筠菱却摆手拒绝,淡淡言了一句:“累了,连披风氅的力气都没有,且放着吧。”
她轻轻抚了一下小腹,睫毛低垂下来,刚想对着那婴孩说话,却不想一出口就想落泪,“娘亲对不住你。”
丫鬟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素色寡淡,竟与天际冰魄同色。
她疾步追上去,心里却只念念一词,以致脚下险生趔趄:自古不由人,生在帝王家。
堂内徐步走来一群甩着水袖的女子,各个两腮桃红顾盼生辉,头上皆插着墨玉簪子,于琴师舒缓清透的琴音下缓缓起舞。粉紫色的腰带配着纯白流苏犹如银河玉带,挥舞在绮丽的烛光下,江山不夜,声色犬马。
慕宛之微微起身,他有些厌倦了这些女子的舞蹈,甚至觉得她们脸上的笑都虚假轻浮,似太子心里的写照一般。晚风透过窗棂打在他眼底,他深吸了口气,意欲去后院走走,这些大臣太过喧嚷,让他心不沉不静。
然而他刚走出内堂,便听堂内侍卫一声长喝,凄厉尖锐:“有刺客!”
慕宛之心下一洌,随而转身进堂,却看见一抹黑影瞬时惨死在太子剑下,而太子左臂也已鲜血淋漓,靛青袍子浸成黑红色,华袍割裂,眼中一抹阴骘。
他顺着太子的眼神往尸体上一看,却惶然一个趔趄——那刺客正是他带来的随侍之一,是他的家臣!
夜,无休无止。
鸿祥酒楼。
苏年锦与慕疏涵正坐在四楼的窗边对饮,忽听见一列人马达达跑过去的声音。苏年锦歪着脑袋向下一看,只见人马皆是手执长枪身披软甲,概为官府之人。她浅笑一声,已有一些半醉,看向慕疏涵,“不知是哪户人家又要遭殃了。”
“燕朝才立十几年,还有很多余党未剿,半夜有这样的动静也不奇怪。”慕疏涵透过窗子反看上了天边的月,衬着几点残星,缥缈蒙眬,“你说这天上的月,孤单吧。”
“尚有星星陪着,有什么孤单的。”苏年锦淡淡扫了月亮一眼,“倒是你在这与我喝酒,四王妃该孤单了。”
“呵!那妇人最善吃醋犯味,要是她知道我与你在这一处吃酒,早晚剥了你。”慕疏涵不怒反笑,夹了一筷子蟹肉,“老实说,我还挺想念那个小丫鬟的。”
“丫鬟?”苏年锦一怔,白了他一眼,“你若想要,我把她老家地址给你,你去寻她,回来纳了妾室就好了。”
“她要是肯跟我,也不至于跑了。”慕疏涵咋舌,“有骨气,看上的就是她这一点。”
“没出息。”苏年锦闻声咕哝,随着又饮了一口冷酒,“这世上看不起你的人太多了,莫不是看不起你的人你都要喜欢不成。”
“不见得,但是你有权有钱有势有名,喜欢你的人会更多。”慕疏涵放下酒盏,借着室内八宝台的烛光看着她,“你瞧这鸿祥酒楼,我开的,外面还有十个布庄八个当铺五个钱庄外加二十三个酒楼,分散在各地,每年有大批大批的银子流入口袋,有大批大批的人投奔我。”
“你以为投奔你的人都是真心的吗?”
她冷声一问,他一惊,看着她凉薄的眉眼,心里竟掠过一丝寒意。烛光微醺,他吸了口气,笑了笑,“你看这满桌的菜,有热菜八品,冷菜六品,汤菜二品,小菜四品,你我总是吃不完的,但只要有几样是你喜欢的,就算可口了。”
苏年锦顿了顿,窗外依稀又传来达达的马蹄声,听得人心惴惴。
“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这些菜系我最喜欢鲁,可是上了一桌子全是湘菜,也有喜欢的,但总归不是最合心的。”
“你是指……”
慕疏涵还未说完,便见有小厮敲门而入,低头禀道:“三爷在太子府被扣押了。”
“什么?”
“什么?!”
……
慕疏涵与苏年锦一行人赶至太子府时太子府已全面被封严,严禁任何人进出。府前的灯笼还漾着微光,照澈着一列列的侍卫犹如冰上寒锁,毫无表情。慕疏涵大骂一口:“王八蛋!让本王进去!”
大门戛然开启,走出一青布长衣的男子,下台阶看见慕疏涵连忙作揖,“皇上下令要严封太子府,怡清王还是请回吧。”
“那三哥呢?”慕疏涵剑眉一挑,露出些许锋芒。
“怡睿王与太子皆在府中,等事情查明之后定送怡睿王回去。”那仆人将腰弯得更低,“还请怡清王先回吧。”
“你!”
“这位管家,我是怡睿王的家眷。王爷近几日咳疾厉害,吃了药也不见好,妾身想进去看看王爷,烦劳管家通禀一声吧。”苏年锦止住慕疏涵,走上前轻声道。
“这……”那管家有所戒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把妾身与王爷关在一起,求管家让妾身进去吧。”苏年锦看出他的犹豫,连忙又道,“待事情查明,再让妾身与王爷一起回去。”
她正说着,忽听墙角处拐出来一辆马车,青帷锦布遮着,却依旧觉得清冷孤傲。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待车夫喝住长马,随抽出一方宽凳,扶着里面的公子缓缓下车。
慕疏涵看见那人一愣,忙凑身上去,“你怎么来了?”
白袍公子由着车夫扶着,一步一步走到慕疏涵身前,待碰到慕疏涵的衣襟,才伸出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的,浅浅一笑,“可是四弟?”
苏年锦这才借着烛火看清楚,来人是个瞎子,眼睛空洞无神,却美得让人沉醉。不出意外,他就是久居皇宫的大皇子慕佑泽了。
“怡安王?”管家连忙躬身上前,细道了声,“您怎么来了?”
“你这破厮!还不赶快给我大哥让路!”慕疏涵冲着眉下的管家就是一声嘶吼,“让我们进去!”
“这……”眼瞧得慕疏涵大发脾气,管家双腿一软,身子弯得更低,“怡安王进去吧,太子也想见您。其他人真不让进,奴才做不了主啊。”
“那就有劳管家了。”慕佑泽抬手拍了拍慕疏涵,唇角依旧隐着笑意,“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三弟。”
“怡安王走路不方便,就让妾身与怡安王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苏年锦看了看清瘦的他,抿了抿唇角,“妾身是三爷的家眷,想进去看看王爷。”
月夜里星光黯淡,有风扑在耳边,混着她的声音尤为静寂。
慕佑泽略转了头,眼神虽空洞,却依旧朝着她的方向。精致的面孔犹如白玉,于烛火下漾着暖光,锦衣墨带,只添一脉风流。
“本王没有带小厮,就委屈你来带路了。”他将胳膊缓缓抬起,苏年锦顺势接上,隔着袍子只拈着衣角一侧,将头垂得略低。
“对不住了怡清王。”管家点头哈腰向慕疏涵辞别,遂命人打开大门,带着慕佑泽与苏年锦上了台阶。
“我在外面等你们的消息!”
慕疏涵直勾勾盯着二人的背影,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顺手扬了扇子来回踱步,却忽有小厮走上前来,近身附在他耳侧禀了一声。
“什么?!”慕疏涵眼睛一瞪,连忙回头吩咐马夫,“去怡睿王府!”
火把照亮了整个王府,朱红色的墙壁泛着冷气,绿色琉璃瓦上尚还有几只单飞的鸟,却忽而被一行侍卫的脚步声惊飞,扑棱棱地躲到远处。王府里的人被迅速包围起来,整个院子闹得一团糟,乱踏踏的身影挤来挤去,却无人敢吱一声,只看着慕嘉偐寒冰一样的神情愈发畏惧。
夏芷宜被放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转而看了看四下的仆人,不觉怒火中烧,“王爷呢?”
堂中燃着熏香,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窗外虫鸣啁啾,凉风扑入,慕嘉偐端着一盏普洱茶,正细瞧着里面的茶末子。
“王爷呢?”夏芷宜被木子彬放出来后大概了解了些情况,不过眼下看着慕嘉偐的神情,她不觉又想起来自己正是因为他而被关了十几日,不由得声音更大,“凭什么搜怡睿王府?!”
“怡睿王的随身侍卫刺杀太子,怎么,王妃不知情?”慕嘉偐看了看她,笑容凛冽,“怕是这王府里还藏着什么,索性一处来搜搜。”
“如果王爷真想刺杀太子,有那么傻非得用自己的随身侍卫吗?”夏芷宜气得攥拳头,“万一失败不就指在自己身上了?亏你还和他是兄弟,那么聪明的王爷怎么有你这么蠢笨的兄弟。”
“你!”慕嘉偐对这个女人有些不耐烦,脸上出现厌弃的表情,“王妃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我为什么要少说!”夏芷宜一听更来气,咬牙切齿走上前去,“让你的人赶紧离开!这是怡睿王府,不是你想搜就搜的地方!”
“若是不撤兵呢?”慕嘉偐寒寒地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你!”夏芷宜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珠子瞪得滚圆,“你!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怎样啊?”慕嘉偐嘲讽般地低头抿了口茶,而后缓缓起身,将目光散在院子里,看着那些站着一动不动的下人,冷哼一声,“说不准这里面的人还有刺客,搜查一下他们总归是好的。”
“放肆!堂堂怡睿王府怎是你说搜就搜的?”话音未歇,夏芷宜一步走到跟他跟前,扬手就捏住他袍子,“快把你的人撤了!”
“看样子,王妃还想撕扯我衣服不成?”慕嘉偐单手负后,眉峰中洌出一脉清寒之色,对着屋角的侍卫喝道,“搜仔细了!看看还有没有多疑的人!”
“是!”侍卫领命下去,毫无顾忌一旁夏芷宜气急败坏的脸。
“慕嘉偐!”
夏芷宜平生最讨厌不听她说话的人,现在看他如此不屑更是怒火中烧,扬手就要与他撕扯,却被他一把攥住,自他齿牙间蹦出碎玉一般的冷话:“王妃请自重!”
“自重?”夏芷宜手腕一阵吃痛,唇角紧紧抿着,“自重?本王妃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自重!”
她一把甩掉他的手,即刻就解开自己的襟扣,从脖颈处一直解到胸前,团粉的衣服一点点被剥开,袖口一抹海棠直扎人眼。
“你……你做什么……”慕嘉偐有些惊呆。
夏芷宜不理他,继续解自己的衣服,腰间的流苏,下身的长裙,待上衣脱掉裙子也被狠狠甩在地上的时候,慕嘉偐终于发声:“够了!”
“够了?怎么会够呢?”
夏芷宜冷哼,一边说话一边继续脱,里面的深衣也要剥的一丝不剩,红色的肚兜显示在慕嘉偐面前,雪白的胸脯似冰中玉莲,饱满丰盈,她却毫无顾忌,仍扬着两条藕臂,快速地扯着裙裾。
“你们都滚出去!”慕嘉偐冲着那些侍卫大吼一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夏芷宜身上,不待她挣扎,连忙又向屋外嘶吼,“撤兵!”
红色的肚兜解开了一条带子,露出傲人的双峰,慕嘉偐猛地闭上眼,恶狠狠地冲她嘶吼:“你疯啦!”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芷宜仰头大笑,眼睛里却泛着湿气。刚才那一幕就是她从异世来之前的一幕啊,正准备跟老公亲热却神奇地来到了这,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吧……
“慕嘉偐!你干嘛!”慕疏涵赶到时恰巧看到这一幕,张口破骂,“给我滚出来!”
“出去就是了。”慕嘉偐看见他,懒懒地应了一声,随而转身,白色深衣更添一分清傲。
慕疏涵瞪着他走出来,“三哥被囚于太子府,你就来这搜王府,这都是商量好的吧?”
“四哥说笑了,这不是怕还有嫌疑人等嘛。”慕嘉偐跨出门槛与他对视,唇角扬了扬,“三哥没事,在太子府里喝茶呢。”
“少来这一套!”慕疏涵有些发怒,两眼充着红丝,“刺客的事情我也会查清楚的,定还三哥清白!”
有侍卫走近贴在慕嘉偐耳侧说了几个字而后退下,慕嘉偐唇角一笑,看着慕疏涵软了一声,“四哥慢慢查,我先告辞了。”
“不送。”
慕疏涵看着慕嘉偐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眉心紧成川字,转头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卫,“去怡睿王的书房看看有没有人动过。”
侍卫点头退下,却见夏芷宜忽然从堂内走下来,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毫无精神。慕疏涵自动闪到一边,为她腾出一条路来,而后对着满院子的下人说道:“都散了吧。”
众人皆静默退下,天边一抹暗云,越压越低,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府。
绕过回廊有一条长长的石子路,两侧皆是奇石花木,高挂的灯笼照着树下婆娑的身影,林风一阵,远处的烛影遥遥寂寂,在这方偌大的太子府犹显得清冷。
“这条路曲曲折折,怡安王小心些。”苏年锦浅浅开口,手心攥着他的衣袖更紧了一些。
“有劳了。”慕佑泽弯着眉眼,眸中全是笑,“你听这林子里的鸟叫,是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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