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Chapter 10 请你永远一爱再爱不要低下头,别怕青春消逝就不信单纯的美梦(1/2)
01
大多数时候,生活本身就是个硕大的悖论。
何大叶三十二岁生日正式到了,路边买来的廉价日历本上写着,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虽然不迷信,但何大叶也喜欢这种普天同庆的感觉,她生日那天能为众生带来好运气,这是件多让人得意的事情。
可是这一天对她来说,一点儿都不喜庆,日历上血红的大圆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今天你三十二岁了!今天罗畅和刘丹要领证结婚了!
之前,俩人定了日子,刘丹演了几天《甄嬛传》,还是挺不下去了,做不了高冷一族,生怕何大叶介意,一个电话打进去,说:“因为近期罗畅飞行任务排得满满的,唯一看上去没那么丧的日子只有这天了。”
刘丹说连十月一号她都忘记是国庆,只记得是七天假期开始,任何重大节庆还都是姐你提醒我才记得,我真不记得这茬儿了。
毕竟是多年的好姐妹,何大叶也演不了《甄嬛传》,特别恼羞成怒:“你个小婊砸,挑你老公前妻生日那天结婚,你俩是死活要在我身边阴魂不散是吗?你是给我找堵,还是给自己找堵?”
刘丹特会转移话题:“姐,要不然你结婚选我生日?”
何大叶说滚。
罗畅倒是好说话,发微信给何大叶:“要不我们改天登记吧?”
“你真是出息大发了!又想逃婚是吧?赶快麻溜利索地去给我登记,登完记后给我发张结婚合照,你俩赶紧把事儿办了给我消停一下吧。”
罗畅想一出是一出的:“要不你过来?我们登记完再去给你过生日得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何大叶回说:“去干吗?我又不是没见过。”
这句话说得太伤感,她何止见过,她还跟罗畅一起参与过呢。
想了想觉得怨气太重,不符合她最近精神焕发的状态,赶紧改口:“祝你们幸福,狼狈为奸地幸福下去。”
哼。
这些年掏心掏肺地对他俩好,没想到养出一对白眼儿狼,连她生日都忘了。
不过,本来嘛,掰着手指头算,其实这个三人戏码,谁都没错。
只是该说清楚的时候没说清楚,最后弄得没发收场,只能眼瞅着身边最近的两个人,离她越来越远。
不过细想想,这是俩人要跟她和好的节奏?借这个由头主动示好?既然裂痕已经产生,那不如裱在相框里,咱们谁都别再把这事儿当成事儿了?
唉,三个人飙着劲儿地装大方,也是有点儿装过头儿了,太西方了,一点儿都不符合社会主义中国快意情仇的一面。
不过再大的事,今天都与她无关,她只想好好过个生日。
三十二年前,何妈辛苦地把她生出来赋予她生命,不是让她用来苦大仇深的。
在镜子前捯饬了半天,给自己化了个淡妆,选了衣柜里最贵的一套衣服穿上,怀孕的迹象渐渐在她脸上展露出来,眼看就要遮不住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何大叶有些哀伤地想,不知道这样对镜贴花黄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这几年自己沧桑了太多,眼角的鱼尾纹也越来越深了。
她想给自己放个长假,不干别的,就是砸碎家里的所有镜子,就在家邋遢地躺着。
其实何大叶有时候挺羡慕黄脸婆的,至少她们活得比谁都坦荡,青春这东西在她们眼里那么廉价,还不如菜市场里大减价的咸鱼来得划算。
她们不打拼也不打扮,生命赋予她们的意义就是照顾老公和孩子,直到有一天发现老公出轨为止。
这个理论跟“既然男人都花心,不如找个帅的”同理,反正漂亮女人的老公也不一定留得住,那何必费心捯饬自己。
“唉……”
何大叶对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叹了口气,三十岁之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是一个残忍的提示,告诫女人你要老了,你的皮要皱了,你的男人要跑了。
遗憾的是,何大叶还没有男人,跟张猛还没结婚,全世界都可以是他的家。这算悲观主义吗?
打扮满意了,何大叶看了看墙上的表,下午两点多,她盘算着罗畅和刘丹应该上午就领完证了吧,也没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
心烦地翻了一遍朋友圈,俩人谁都没晒。
也好,秀恩爱死得快,低调一点儿没什么不好的,何大叶想。
跟张猛约好今天晚上一起烛光晚餐,本来何大叶说去外面吃,但张猛不同意,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自己在家做。他还吹牛说自己的水平已经接近米其林三星水准,放在北京任何一个高档餐厅里,都是当主厨的料。
一阵困意袭来,何大叶有点儿后悔自己打扮得太早,三点多正是睡觉的好时光,她躺在沙发上,盯着窗帘缝隙晒进来的一缕阳光,眼皮刚要合上,尖锐的电话铃就响了。
电话是刘丹打来的,何大叶以为是来报喜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但也挺高兴,至少她还会第一时间给她报喜,可接起电话那句“恭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头的刘丹就用特别冷静的声音对她说:“姐,罗畅跑了。”
民政局的一个角落里,刘丹淡定地挂了电话。
刘丹心态挺好,没哭没闹没着急,一个人坐在那里划拉着手机屏幕玩游戏。
这里是个喜庆的地方,不管来结婚还是来离婚,都是眉开眼笑的,大概同样是要开始一段新生活的人们,所以个个都有好心情。
如果没出意外,半个小时之前刘丹的新生活就应该开始了。
原本排在她后面的几对新人接连登记,满脸红光地离开了民政局,出门前还不忘看刘丹一眼,她男人跑了,这事儿要是搁大街上没人注意到,可放在结婚登记处就格外显眼起来。
输人不输阵。
刘丹波澜不惊地冲每一对把她当笑话看的新人摆摆手,优雅得如同第一夫人阅兵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登记大厅里的最后一对新人办完手续,手牵手走了。
登记大姐坐在柜台后面伸了个懒腰,觉得今天不那么良辰吉日,新人有点儿少,一撇头看见刘丹还坐在那儿,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本外国小说叫作《失物招领处》,笔法严峻,但不太符合中国国情,如果要拍成中国电影,不如就叫作《婚姻登记处》,其实意思异曲同工。
这位大姐见证了罗畅尿遁的全过程,不过干一行见一行,这种事在登记处早已是喜闻乐见。
男人太鸡贼,姑娘们太傻,总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用“抽烟、上厕所、接电话”之类最平凡的借口,从她们的生活中一去不复返。
这些被丢下的姑娘们,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大哭,有人撞墙,有人拍案而起要杀之而后快……不管是娇弱还是生猛,她们要接受的事实都只有一个:那个曾经跟她们上床后山盟海誓的男人,在就要给予真实承诺时,临阵脱逃了。
但是不管怎样,像刘丹这样没心没肺还跟人招手祝福的,基本也算是头一个。
见多识广的登记大姐喝口水润润嗓子,特干脆地朝刘丹喊:“姑娘,过来喝口水。”
寂寞了一下午,总算有个跟她说话的,刘丹也来劲了,站起来大大咧咧晃悠到办公台前坐下,假装没事人一样地说:“大姐,我不渴,您别这么早下班啊,我还等我男人回来登记呢。”
登记大姐不屑地冷笑一下。
“我这辈子没干别的,就在登记处看男人临阵脱逃来着。这个地方啊,男人一向比女人,他不会回来的。”
“大姐,没到最后一刻,话不能说得这么满,人生有时候就跟反转剧似的,结局谁都说不好。”
“我这可都要下班了。”大姐看刘丹挺倔,指了指墙上的钟给她看。
“这不还有四十分钟嘛,您坚守岗位为人民,早退这事儿一看您就干不出来。”
“姑娘,你少跟我贫,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回家洗个澡,睡一觉,你年纪轻轻的,第二天满街都是两条腿的男人,任你随便挑。今天的事儿,甭跟自己过不去,人生还长着呢。”
“对,您说得是,我的人生还长着呢,您也年轻貌美着呢,难免不会看走眼。”虽是为她好,但刘丹就是有点儿介意。
“行,咱俩今天就打个赌吧,多了我没有,咱就赌九块钱登记钱。”登记大姐一拍桌子,做气吞山河有把握状。
刘丹觉得这赌打得新鲜,说行,掏出手机在大姐面前晃了晃,然后打给罗畅。
反复拨了几遍,都是漫长的忙音,没接。
大姐双手环在胸前,冷笑着:“你说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姑娘?我二十岁就在这儿工作,十八年这赌就从没输过。”
刘丹心里烦躁,面子上也有点儿过不去,她“噌”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大姐,这四十分钟对您来说是四十分钟,时间一过,您就回暖洋洋的家,跟老公孩子一起吃热乎乎的饭,特幸福。可对我来说,这四十分钟意义特别重大。就算我现在走了,也给自己挣不回多少脸面,而且我一辈子想起这一天都会是咬牙切齿地丢脸。我不走,也就再丢四十分钟的脸,他就算不来,我也不会后悔等他,走出这个门,说不定还能再找个靠谱的男人好好过。长痛不如短痛,同理啊,长丢脸也不如短丢脸,您说对不?”
登记大姐看刘丹认真的样儿,有点心疼,沉默着没说话。
刘丹接着说:“咱自己的男人,就得信。我都信了他这么久了,再多信四十分钟又怎样?人生不就是靠个‘信’字哄自己嘛。您信他跟其他男人一样,但我就信他能回来。跟了他一阵子,好的时候我享受到了,不能一露马脚我就闪人哪。不着急,等我等完这四十分钟,我才能拍桌子骂这个撒泡尿都能顺下水道溜走的主儿是乌龟王八蛋。”
登记大姐没招了,也不打算劝了,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外人也管不着。
这姑娘这么自信满满,她倒也想看看,到底是因为她傻,还是因为这真是个脑子暂时短路的靠谱的男人,能给一个女人如此莫名又巨大的安全感。
登记大厅里安静了下来,墙上的电子时钟雀跃地蹦跶着,鲜红的数字无比刺眼。
另一边,何大叶正在上演真实版的《极品飞车》,拿车当飞机开,赶去罗畅那里。
原来挂了刘丹电话后,罗畅的电话竟紧随其后。
电话里,他怯生生地说,何大叶,我想不到别人了,只能给你打电话,你说我是不是有民政局恐惧症啊,怎么一进去就想跑呢?我现在可怎么办啊?
何大叶对着电话一顿臭骂,先发了心里的火,又问清了地址,疯了一样就往那边赶。
罗畅没跑太远,他跟刘丹刚进去登记大厅外面就开始下雨,地面湿滑,他从厕所翻窗户的时候崴了脚,这会儿正捂着脚在民政局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里坐着。
见何大叶气势汹汹地进来,罗畅有点儿怵,毕竟在逃婚这件事上,他是惯犯,太容易被数罪并罚。
何大叶站在他面前,他坐着,一脸讨好地仰头看着她,揉着自己的脚踝说:“民政局的厕所窗户还真高,把脚给崴了。”
何大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二话没说上去冲着他的脚踹了一下。这一脚踹得不轻,罗畅疼得龇牙咧嘴,愣是没敢叫出声。
“少废话,走。”何大叶说。
“我不想回去。跑都跑了,再回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谁稀罕你登记不登记!你待在这儿干吗?等着刘丹提刀来杀你吗?”
罗畅有点儿摸不清何大叶的路数,悻悻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后面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被服务生拦下,说是还没埋单。
何大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等,罗畅也没有要掏钱的意思,不一会儿他走过去,轻轻拽了拽何大叶的衣角,小声说:“我……没带钱。”
何大叶火大,心想你丫还真是牛逼万年啊,出来结婚都不带钱,不带钱还敢点咖啡?
强忍着怒气付了钱,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罗畅还没坐稳,何大叶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在光滑的车玻璃窗上挂起一道阴森的水帘。车子开得飞快,让罗畅有点儿害怕,紧紧抓着车顶的把手。
一路狂飙,何大叶直接把车开到工体西路的夜店区,一个急刹车停下了。
罗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瞄了何大叶几眼,问:“怎么停在这儿?”
何大叶没接话,面色平静地把车窗摇下来。
刺骨的冷夹着雨灌进车子里,她把衣服裹紧了一些。
路上,三五成群的姑娘们,在这样的天气里依然一身短打,露肉黑丝袜,任风再怎么吹都倔强得不肯抖一下。
何大叶看着她们几个人挤在一把单薄的透明伞底下,不为自己,就为了护着自己存了几个月薪水买的名牌包时,又心疼又感慨。
“你知道吗?我二十多岁的时候,特羡慕这些妞儿,长得真高档,身体素质也好,五冬六夏全是黑丝袜,再冷的天儿,说话都不打牙战,去夜店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后来,有朋友发善心带我来这儿玩,我还赶紧在楼下小超市买了双黑丝袜穿上,结果那个冷啊,整条腿都冻红了。后来年纪大点儿了,经不起冻,再去这地方连秋裤都穿了。可年纪大了,也有羞耻心了,心想我没事在这儿当什么壁花小姐啊,就再也不来了。”
“何大叶,你别侮辱我当年的选择啊,你哪有那么差!”
“对啊,我没丑到惊世骇俗,胸没小到雌雄莫辨,性格也挺好,能力也不差,我什么都没那么差,但仅仅是不差啊!哪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这辈子仅仅是过得不差呢?”
“不差总比差要好,何必对自己那么苛刻呢?”
何大叶嘴角一挑,自嘲地笑笑。
“我这辈子就是被这点儿不甘心给框住了,总觉得人生非黑即白。所以我挺羡慕刘丹的,从不跟自己较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爱谁就爱谁,感觉对了,想结婚就结婚,活得特自我,特潇洒。”
“是啊,跟你比起来其实谁都算是潇洒的。你太倔,跟驴似的,不然咱俩也不会就这么错过了。”罗畅说。
“要是我再年轻几岁,哪天早晨兴许一上班我就跟你直奔民政局再赌一把了。只是我现在不年轻了,没法用青春赌明天了,而且我早改了这个为了不甘心就死撑到底的毛病了。如果当不成主角,干脆连戏都罢演,跑跑龙套露个脸啥的,没意思。”何大叶说完,按开门锁,对罗畅说,“你走吧。”
“你让我去哪儿啊?”
何大叶指指眼前的夜店说:“这就是你家啊,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遍地都是爱人,没人期许你给她们一个承诺,你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多好。”
“这不是我家……”罗畅低着头,轻声辩驳,声音越来越小,余音渺渺如同一缕青色的烟。
何大叶不理他,继续说:“没有何大叶,还有何小叶何树叶,没有刘丹,还会有张丹李丹。那么多,随你挑去吧。不过无论你怎么选,都别逃避,得当面跟刘丹说清楚。你总不能一流血就喊疼,怕黑就开灯,想念再联系,疲惫再放空。罗畅,女人这点儿脸面不是让你随便糟蹋的,说你幼稚说你孩子气但事实上你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你都快到中年了,要还幼稚,只能算智障。你要还有时间,就耗吧,时间总能给你筛选出对的人。咱俩错过了你后悔,你跟刘丹错过的话就别后悔了,你总不能一直都在后悔里活着。”
罗畅不说话,何大叶也不说话了。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罗畅看看手机,又放下,不肯接,直到手机不再响了。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我挺佩服你的,最后一刻,你还是不肯放过我,要让我亲自送你走完最后一程。”
“大叶,我找你,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当作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没想给你添麻烦,你信我……”
“不是不信你,是我的信都被你耗光了。罗畅,今天是我三十二岁生日你都不记得,我怎么信你?你在我生日这天结婚,还在这天给我添这么大个堵,我又不是圣母,让我怎么波澜不惊地接受这一切啊?”
罗畅心里忽然“咯噔”一声,那个曾经认真地记得他们的每一个纪念日,送过各种离奇礼物的罗畅,去哪儿了呢?
那些曾经以为会一辈子记得的事情,在我们无数的念念不忘之后,却在某个瞬间,突然被发现,仿佛从未存在过。
见罗畅没说话,何大叶自嘲地笑笑,顺手拿起罗畅的手机,从通讯录里删掉了自己的号码。
罗畅想拦,何大叶身子一歪,按下了删除键,所有的记忆和过往,随着红色的删除键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完这件事,何大叶坦然一笑,把手机还给罗畅,同时念出了罗畅的电话号码。
“你瞧,”何大叶说,“你的号码我一直记得,但你记得我的吗?”
“大叶……”沉默半晌,罗畅动动嘴唇说。
何大叶心里的那团火终于熄灭了,灭得彻底,连春风都吹不生。
“上次咱俩就一副诀别范儿,这次又见面了,说了不联系,还联系我,我都为你不好意思了。把号码删了,别说朋友了,陌生人我都不想做了。”何大叶说。
“大叶,咱们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罗畅,我要过我自己的人生了,你往前走,我也应该朝另一个方向大步往前走了。我落后太多,我得开始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有你在,不管我怎么伪装,最后都会被你一个电话打回原形。咱们各自过好各自的人生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狗血地纠缠彼此?搞得就跟多难舍难分似的,何必呢?”顿了顿,何大叶“咔嚓”一声开了车锁,继续说,“你下车吧,下了车,咱们以前所有的瓜葛都一笔勾销。你想去夜店,想去登记,都随你。从此以后,我只希望咱俩的关系只有阴阳相隔。求你,别让我后悔认识你。毕竟,你除了结婚这事儿犯过之外,在我心里,是个很好的人……”
罗畅看了一眼正目视前方目光坚定的何大叶,没吭声,拿着手机默默下了车。
门关上的瞬间,何大叶踩下油门,飞一样地跑了。
红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何大叶看着那点点红,跟结婚证离婚证一个颜色。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被她在半途踹下了车,毅然而决绝。
从此以后,她的车,有人上来有人走,却再也与罗畅无关了。
手机响起短信声,何大叶拿起来,是一串没有标记的号码,但这串号码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就在几分钟前,她还熟练地背诵过。
短信上只有三个字:我记得。
何大叶突然觉得心口一堵,哭了,起初还只是啜泣,后来干脆趴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她一边哭一边捶着方向盘,心想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们一个个地抛弃我,又随意地回过头来找我,可我也只想主动地抛弃一次,却谁都不肯给我机会。
她原本以为,在她占山为王的国度里,自己占尽先机。
但事实上,她一点儿主动权都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罗畅发完短信,淡淡地笑了。
大叶,对不起,原本想慷慨一次,可我始终做不到。你于我,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终究还是放不下。我得让你知道,那些过去,那些爱,都是真的。
罗畅默默地想。
雨越下越大,把他彻底淋透了,身子一凉,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记忆在他脑子里跟小电影一样过了一遍,从认识何大叶到结婚到逃婚到相濡以沫的三年,再到认识刘丹。
记忆里,直升机上的山高水长依然清晰,跟画似的,刘丹坐在他旁边,生死关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罗畅的右手手心钻出一股温热,他想起那一刻,刘丹给予他的除了勇气,还有满满的安全感。
没错,安全感。
这是罗畅最想要的东西,也是刘丹给予他的,最多的东西。
罗畅此时给刘丹打电话,刚要接通,电话就没电了。
老天这都不给我机会是吗?
以前他是那种如果往前迈一步,风雨依然飘摇,他连伞都不去找,就直接撤走了。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刘丹会怎么做?
罗畅突然在雨里奔跑起来,越跑越快,悲伤也随着风雨越来越淡。
他要奔向自己的未来,去迎接新生活了,就像何大叶一样,勇敢而决绝。
他要去弥补被他伤过的心了,大叶不给他机会也不需要了,而另一颗心的主人刘丹可能还在民政局等他。
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犯再犯。
只有他重新开始,才能也同时还给大叶一个未来。
没有他的未来。
他不知道是否来得及,不过他不再像何大叶那样,认命于生命里的每一个失落。
今天来不及,那就明天啊,明天来不及,那就后天啊,刘丹不给他机会,他就努力争取啊。
眼前浮现出刘丹永远波澜不惊、很难生气的脸。
只要我这个浑蛋不死,我永远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错过我珍视的人。
哈,我是个浑蛋?罗畅突然觉得好受一点儿。
永远都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的完人太多了,从此刻开始,就让我做一个勇于承认错误的浑蛋吧。
一口气跑到民政局门口,落汤鸡似的罗畅弯着腰喘气,拿出手机对着黑漆漆的屏幕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一对刚登完记的小情侣恩爱地从里面出来,罗畅上去拦住人家问:“哥们儿!觉得我现在的精神面貌怎么样?”
小情侣一头雾水地对视了一眼,男的觉得他是神经病,女的觉得这是个好看的神经病,以慈善的心态接着茬儿:“结婚离婚啊?离婚的话太喜庆,结婚的话就有点儿丧气。”
罗畅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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