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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冬暖】第五章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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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才真正确定,她口中的他是指谁。

“我跟他说了会儿话,哎,他真冷淡。但看他的举手投足,还有穿衣,应该地位不差,他好像还擦了点香水,但我分辨不清是什么牌子的。”她的口气越说越兴奋,“上午我在楼下遇到他,住在这幢宿舍里的华人就我们俩,我就知道这人可能是找你的,因为,你知道,你长得还算可以。我就上去问他,是不是找 anastasia 简,还真的是。我就跟他说你一早就出去了,他说没关系,之后就坐在楼下的椅子上等,本来我以为这人一定很爱慕你呢。但傍晚的时候,我再见到他,马丹太太在跟他说,你跟别的男孩子走了,他也没说什么,所以我想你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哦,他在法国这边是不是有公司?我听到他打电话说中午开会提到的事宜要如何之类的。anastasia,你有在听吗?我跟你讲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一点你知道的?”

“我对他不了解。”

“叫什么,事业如何,总知道吧?”

“不清楚。”

“anastasia ,你真没意思!”她说完关了灯,倒头就睡。

我在黑暗中努力清空自己的脑子想要快点入睡,可过了大概半小时依然毫无睡意。我打开床头的台灯打算看点书。我拿过抽屉上放着的法语词典,书已经翻烂了,想起刚来这边的那两年,走在路上、去食堂吃饭都是在恍恍惚惚背单词。

“喂,你开灯我怎么睡觉?”

我看了她一眼,她一直在玩手机,“等你睡的时候我会关的。”

“好,那我现在就要睡了。”她把手机丢开,看着我。

我没跟她计较,关了灯,经过几年的离家生活,对于人情的凉淡早已司空见惯,也学会了不在意。

连亲人都尚且如此,何况是非亲非故的人。

第二天起来,我带上我的笔记本电脑,电脑里有我的毕业作品,还有我的绘画工具以及几件换洗衣物,就出发去了我之前准备要去的小镇。

昨晚梦里一直有道声音折磨着我,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熟悉感让我不安。这不安促使我将毕业前的这趟旅行提早。

在去小镇的火车上,我翻到行李袋里一件陌生的男性外套——先前从衣柜里拿衣服时,错将它当成了自己那件黑色风衣。这件深色西装没有任何花纹,但是牌子极好,应该挺贵。

我零星回忆起来,是我在法国第一次给叶蔺打完电话那天,我茫然、伤心、无助,天又下起了大雨,我就站在一家小商店门口一直站到天黑,直到后来体力不支晕倒,我隐约记得有人把我抱起,然后去了医院。这件衣服应该是那人留下的,盖在我身上却忘了拿回去。

我正想将衣服塞回袋子里,却又发现衣服的右边口袋似乎放着什么。出于好奇我翻了出来,是一些欧元以及两张信用卡。那人会不会太粗心了点?还有一张被折叠整齐的画纸,我将它打开——午后的广场、喷泉、鸽子、行人……

画纸的最下方留着几行潇洒俊逸的字——

5月18日,阴天。

她在那里坐了很久。

我希望她不认识我,那么我便可以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至少不是我,她应该不会马上走开。

最后的签名是大写的e。

我一直相信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有的只是一些人的处心积虑。

中午时我终于到了那座历史悠久的小镇,我在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入住,随后带了点钱就出了门。

这座小镇坐落在法国边界邻近瑞士,环境原始天然,我没有目的地走着,脚下的街道像一条细长的丝带,柔和地铺在那里。两边的屋子外观都很都很老旧了,多数是石头垒砌的,但因为是春天,那石头堆砌的墙缝里有花儿开着,小小的,五彩缤纷。街道上少有行人,很安静。

我就这样逛了一下午,最后饥肠辘辘地进了一家外墙壁上爬满了藤本植物的小餐馆。

“中国人?日本人?”为我服务的大胡子大叔用法语问我。法国人很骄傲,就算他们懂英文,他们也不会用英文跟人交流。

我用法语回答他:“中国人。”

大胡子听我会说法语,脸上带上了点笑,“想要点什么,小姐?需要一杯酒吗?我朋友的酒讲庄自己酿的。”

我不能喝洒,所以摇头,“给我一份沙拉、一份鱼、一杯水,谢谢。”

“好吧!”大胡子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看了眼四周,有两人坐在古旧的吧台前喝着酒,偶尔聊两句,我前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正低头翻着一本书。这里的人似乎都过得不紧不慢的。

在我用餐的时候我听到我身后的位置有人坐下,大胡子去招呼,那人用英文说:“咖啡,谢谢。”

我怔住。我不明白他这么不厌其烦地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我回到了巴黎,甚至避到了小镇,他还要步步紧逼到这地步?

就算古时的傀儡鲁定公,被逼急了也会骂掌权的季平子欺人太甚!我还不是傀儡呢!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跟那人说:“席郗辰,做人要有底线!”

他跟我隔着一张小圆桌。他外形偏文雅,但蹙眉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阴郁感,他轻声说:“因为你听我说不到两句话就走。”

我感觉到有人已经看向我们,于是放了钱在桌子上就起身出去,站在石子路上等。没一会儿他出来了,我冷声道:“好,你要说什么?你说,说完了你就滚。”

他背着光站在我眼前,“他也伤害过你,你可以对他心平气和,为什么对我我不行?”

我不可抑制地干笑两声,真是要佩服他了,“他?叶蔺?你跟他比?席郗辰,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我毫不掩饰地讥讽。

但这次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是连想都不愿想我喜欢你这种可能。”

我跟他从认识到现在少有交集,有的也都是些不愉快的经历,他的喜欢是不是来得荒唐?

我没有耐心再陪他纠缠于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席郗辰,我真的不想离了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见到你,别再跟着我!”

之后我回到小旅馆没再出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不知何时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屋外的大树上沙沙作响,冷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我坐在床上等着时间过去,直到房间里变成漆黑一片。

隔天清早,雨停了,我起来简单洗漱完,拿了画具就准备去写生。旅馆的主人,一位法国妇人给我准备了一份早饭,她说是算在房费里的。我不由感叹,这小地方的物价还真的挺便宜,房钱是一晚20欧元。她放下餐盘就又去厨房了。我想:既然是免费,而我今时可以算是身无分文的人,所以不浪费地坐下来将早饭吃了。

出了小旅馆,我走了与昨天相反的方向。一路羊肠小道、树荫层层,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远远望到前方残垣断壁,隐约能看出以前这里应该是一座小面积的城堡,法国城堡太多,不说那些已登记受保护的,更有不少古城堡遗迹残存在全国各地。

我绕着残破的外墙走了一圈,法国人有巴黎,这种地方早已经被他们遗忘了吧?游客更是不会来这里游玩。

但我却很喜欢这份古老的美丽,我不急于将它描摹,事实上我如今能力也有限,画不出这种沧桑与静谧。我将画具放下,穿过一扇破败的拱门,里面的地面已经被侵蚀得看不出本来的面貌。我走到更深处,草木丛生、坑洼不平,中途甚至被绊了两次。当我感觉到有些晃眼时,身后有道声音叫我:“安桀!”而就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四周景物剧烈震动,然后脚下蓦然一空,下一秒人直直地往下坠。

塌方?!恐惧传遍全身,我连尖叫都来不及。

天空消失在眼前,我感到有人抱住了我,然后是沉沉地落地,之后我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一股青苔的腐朽气味扑鼻而来,耳边有水滴的声音。四周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清点东西。

竟然有这种事?!突然起了滑稽的念头,也许上帝给我准备的是活埋的结局,让“简安桀”以这种方式消失在人世间,倒也干净利落,连葬礼都省了。

身上一开始的麻木感过去,疼痛渐渐袭来,一时倒分不清到底伤在哪,只是奇怪痛楚并没有想象中厉害,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下不是冷硬的碎石,反而有几分温暖。

我想到什么,忙挣扎着想起来,但腰却被他一只手死死揽着,前一刻的经历又让我手脚发虚。我动弹不得,“你还活着吗?”我力持冷静,不愿去深想他“见义勇为”背后的意义。

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闷哼,我等腰部的束缚松开,连忙翻身坐到一边,黑暗中一地的碎石硌得我难受。

“你……没事吧?”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我还死不了。”

我听到他低沉地笑了一下,随即连咳了两声,“那就好。”

“席郗辰,你是跟踪狂吗?”我猜他一定是一路跟着我来的。这人真变态!

“我有几天假期。”他说,声音在这地底下听起来有些苍凉,“每一年的这时候,我都给自己放几天假,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我管他放假要做什么,跟踪我就让我觉得反感,但我没力气再跟他争论。我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这里的光线,可以勉强看清这是一条狭长的甫道,前面一堆碎石堵死了去路,碎石上方应该就是我们掉下来的地方,而后面是一片幽暗。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我隐约看到旁边的人站了起来,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接着听到轻轻的连续的啪啪的脆响,像在敲击什么东西,闪现出点点火星,之后是突如其来的光明,他不知用什么点着了一把几乎破烂不堪的火把。

密道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被青苔与渗下的水融得凹凸不平的地面,墙上承载火把的那些金属锈迹斑驳。

我起身,这才看到他拿着火把的那只右手有些血迹,而左手握着一块怀表,金属链子绕过他的指尖静静垂着,表盖上一颗璀璨的蓝宝石极为醒目。

“昌乐蓝宝石,在被地质勘探人员发现前,是被山村里的老人拴在烟荷包上用来打火点烟的。没想到今天它还能恢复原本的作用。”他跟我低声解释。

“没有打火机?”微微的讶异过后我又懊恼自己多余的好奇。

轻微摇曳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我不抽烟。”

不知为何这平白无奇的话里竟让我产生了另有隐情的错觉。

“以前法国的贵族有修建密道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或者是为暗度陈仓,或者是为逃离迫害。”席郗辰望了眼前而堵死了通道的那堆碎石,“既然是密道,这边走不通,另一头肯定有出口。这座城堡不大,地道也不会修太长。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

眼前的男人,擅长隐忍,既冷漠又工于心计,话总是说一半咽一半,让人摸不清他真实的意图,如此直白的阐述倒是头一次。我促狭道:“席先生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席郗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走吧。”说完举着火把走到我前面向黑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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