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2)
她长的很好看,虽然称不上绝世美人,也不及薛员外府的小姐们貌美,却自有一股英气,隐藏在清秀的五官中,若是她恢复女装,一定是人群之中最惹眼的存在。
此刻她的双眸紧闭,看上去意外地年轻,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她们两,一定会以为她只比自己大两三岁。
她心里有些纠结,一方面希望她快点醒来。
另外一方面,却又怕她醒来,因为她醒来之后,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衣服。
紧接着,就会意识到,是自己给她换了衣服,自己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实性别……
陆冬芙咬着嘴唇,她不敢想象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会生气吗?会愤怒吗?会觉得她多管闲事,意外发现了她的秘密,然后弃她而去吗?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冬芙就浑身冰凉,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那必定是漆黑一片,鲜血淋漓,比被二小姐抛弃更甚,她甚至会想去死,没有什么,比得到后又失去,更令人绝望的了。
她尝到了嘴唇里的铁锈味,是牙齿咬破了嘴唇,她浑身一颤,勐地回过神来,现在“祁钟钰”还昏迷不醒,她还没有抛弃她,她可以想尽办法来挽留她。
她是个心软的人,对自己在意的人更是如此,她若是看到自己如此可怜的哀求,一定会留在她身边。
陆冬芙下定决心,一定要不择手段将她留下。
她怔怔的看着她的睡颜,爬到了床内侧,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放。
她是想一直睁着眼睛等她醒来,然后告诉她自己不介意她是女子,她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但是鼻息间涌动着熟悉的冷香,对方的身体近在咫尺,她之前又劳累了许久,昨晚上更是没睡好,所以困的眼皮都开始打架,明明不想睡过去的,可最终还是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煳煳之间,意识朦胧而又昏沉,下意识的搂紧“祁钟钰”的胳膊,但是触感不太对。
她惊的睁开双眼,就见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枕头,而本该昏迷不醒的“祁钟钰”早就不知去向。
她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身,环视了一圈卧房,没找到她的人。
她用力的打开房门,注意到外面天色有些昏暗,是傍晚了吗?
她顾不上多看,去隔壁卧房,堂屋,厨房……甚至是整个院子,都找了一遍,却始终不曾找到“祁钟钰”的身影。
连后院吃草的高头大马都不见了踪影,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失魂落魄的痛哭失声。
所以,她醒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察觉到她是女子,就决定骑马离开,再也不管她了吗?
连她的解释也不愿意多听,甚至不愿意将她叫醒,跟她当面道别……
她就这么着急离开,甚至不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天地广阔,她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又该去何处寻她?
一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陆冬芙就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她哭的喘不过气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对方的衣服下会隐
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为何“祁钟钰”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就算只是说几句话的时间,她一定会告诉她……
可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她人已经走了。
都怪自己,明明不睡过去等她醒来就好了,可是她就是不争气!
她瘫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委屈而又绝望的孩子,连被教导多年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祁钟钰牵着马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怔愣一瞬,忙跑上前去,一脸焦急的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冬芙哭的头晕脑胀,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可眼前的确有个模煳的影子。
她胡乱的用手背擦拭掉个不停的眼泪,待看清了眉头紧蹙一脸关切的“祁钟钰”时,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手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哭的更厉害了。
祁钟钰头皮发麻,她还从未见过陆冬芙哭的这么凄惨,想蹲下将她扶起来,可陆冬芙也不知怎么了,将她一条腿抱的紧紧的,她又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她。
只能慌乱的说道:“你别哭啊。”
陆冬芙哽咽着,任她说什么都不听,良久后,才终于冷静下来,眼泪都打湿了祁钟钰的衣摆。
她怯懦的抬头,睁大红肿的跟个核桃一样的眼睛,瘪着嘴委屈的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抽噎一下,说:“我,我不是故意脱你衣服的,我不知道你……不对,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要走,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祁钟钰怔然,嘴里顿时溢满了苦涩的味道,原来她哭,是因为她吗?
她眼眶发烫,抓着小姑娘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卧房走去。
陆冬芙张开双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生怕松开手,对方就不见了。
祁钟钰将人放在了床上,搬着凳子坐在床边,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陆冬芙刚才哭的太厉害,虽然现在总算不哭了,可身体还在可怜的抽搭着,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狈。
祁钟钰心乱如麻,看了她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犹豫的张了张嘴唇,终于说道:“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她虽然说的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陆冬芙忙摇摇头,随即又乖乖的点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祁钟钰无奈,道:“所以,你知道了?”
陆冬芙咬着嘴唇,原本就咬破的嘴唇十分脆弱,这么一咬,又渗出了血来。
祁钟钰不得不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咬,说:“我知道你知道了,我……”
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换了身新衣,身上也没有往日毒发时的黏腻感,说明有人换下了她的衣服,还给她擦拭了身体。
而这个人,不用多想,只能是陆冬芙。
她脱掉了她身上的衣服,还给她擦拭身体……也就是说,她都亲眼看到了。
祁钟钰虽然做好了跟陆冬芙坦白性别的准备,却从未想到对方会先一步发现。
她心情复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到底是个大活人,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了,还想如厕。
便想起床先去上厕所,但是她的胳膊被身边的陆冬芙搂的死死的,她看到了她眼底的青黑,不想打断她的睡眠,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熟睡的陆冬芙立刻不安的蹙眉,她忙将自己的枕头递到她手上,看到她将枕头当做自己的胳膊抱的紧紧的不撒手。
祁钟钰看到这一幕后,原本不安的心,顿时变的柔软起来
。
她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颊,对方似是有所察觉,在她冰凉的手心撒娇的蹭了蹭,嘴角沟渠一抹甜蜜的微笑。
舍不得。
这是第一个涌上脑门的念头,她舍不得这个可爱而又娇俏的小姑娘。
然而,她们的婚姻,是一个骗局,陆冬芙已经得知自己是女子,肯定会恼怒自己的欺骗,说不定还会失望的看着她。
她光是想到这一幕,就烦闷不已。
她转身离开,上完厕所后,拖着虚弱无力的双腿,去厨房找吃的,原本以为只能啃水果了,却不料锅里有冷饭。
还做了很多,陆冬芙是个很节俭的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太多食物。
这多出来的冷饭,只能是她给自己做的。
祁钟钰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她快速吃过饭后,原本想回房等陆冬芙醒来,可黑暗的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看样子,是一天的清晨到来了,她看到了院子里的千里马,对方也看到了她,马蹄哒哒的向她走来,温顺的站在她面前,嘴里发出“咴咴”声。
在如此静谧的清晨,显的十分刺耳,她嘘了一声,马儿灵性的收了声,期待的看着她,似乎期待她骑上去,再跟之前一样畅快的驰骋。
祁钟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在院子里也静不下来,便想着干脆出去散散心也好。
便牵着马离开了院子,翻身上马在村道上极速奔跑,微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她看着广阔的天地,心情也开阔起来。
原本还在担心陆冬芙的反应,现在想来,顺其自然就好。
她若是愿意接纳她,她就继续跟她过温馨的田园生活。
若是不愿……那她就写下一纸和离书,将十万两银子,连带着谭浩然给她的礼物,全都给她,有了这笔银子,对方一定能过上富裕无忧的生活。
她回到家,打开院门,想将千里马牵去后院,却看到了陆冬芙在院子里痛哭的一幕。
如今二人面面相觑,祁钟钰苦笑道:“我原本,也打算告诉你这个秘密,我也并不是真正的祁钟钰,我真实的身份,其实……”
陆冬芙打断她说:“我不在乎!”
她又落下泪来,自己都觉得她太爱哭,抬手擦着脸上的泪,说:“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我也不在乎你是女子,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之前睡醒时,还以为你走了,我当时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继续做夫妻好不好?不要孩子也无所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祁钟钰呆呆的看着她,她这个娘子,总是出人意料。
她欲言又止,道:“我……”
陆冬芙又说:“我知道你女扮男装,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不会强求你现在就告诉我一切,我会等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在那之前,只要你还想当祁钟钰,那我就当你是祁钟钰。”
说着,她小心翼翼,不安的看了一眼“祁钟钰”,道:“你不会放弃这个身份的,对吧?”
祁钟钰摇摇头,说:“不会,早在我出现在二叔面前时,就决定从此以后,以这个身份活下去,就算离开这里,也是一样。”
陆冬芙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睡了那么久,我去厨房给你做饭吧。”
祁钟钰唔了一声,见她起身要走,抓住她的手,低声说:“你在害怕,你在躲避,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改变主意,我们就永远是夫妻。”
陆冬芙泪流满面,转身抱着她,声音颤抖道:“我
真的怕……”
祁钟钰拍着她的后背,说:“我暂时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我的来历,不过我保证,等我准备好那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一切。”
陆冬芙忙不迭点头。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亮,陆冬芙哭的脆弱的眼睛被刺的生疼,她之前还以为是傍晚,然而却是清晨。
祁钟钰问道:“我睡了多久?”
陆冬芙掰着手指头算,说:“你是前天上午回来的,昨天我去二叔家一趟,从下午睡到了今天早上……”
祁钟钰应了一声,她往日毒发时,也会昏迷很长时间。
陆冬芙担忧的问:“你之后还会像,像前几天一样吗?”
祁钟钰笑着说:“不会,这一次是意外。”
若不是要帮谭浩然摆脱江湖中人的追杀,她也不会内力紊乱,毒性复发。
她之后可不打算再管江湖中事,只想在岳河村过自己的小日子,只要内力不乱,就不会再次毒发。
陆冬芙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去给相公做早饭。”
祁钟钰站起身来,道:“我刚才简单吃了点,现在还不饿,不过我也跟你一起去厨房吧。”
陆冬芙巴不得,说开之后,她之前的绝望像是青烟一样,消散在阳光下。
只是,她更黏着祁钟钰了,连做饭都想跟她在一起。
她们去厨房,陆冬芙想着祁钟钰之前失血过多,就做了一大桌子好饭好菜,好给她补身子。
祁钟钰吃过饭后,道:“既然我回来了,那搬家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实不相瞒,我重伤未愈,需要闭关调养,在这里人烟喧闹,我静不下心来。若是无事的话,我等会儿去跟二叔请安,下午就搬家去山上吧。”
陆冬芙关心她的身体,而且早就做好了搬家的心理准备,忙点头应是。
她们收拾了碗筷后,陆冬芙回屋用脂粉遮掩了哭的红肿的眼睛,携手去二叔家请安。
在院中纳凉的姚氏,见祁钟钰来了,笑着说:“钟钰病好了?”
祁钟钰恭敬应道:“回二婶的话,都好了,之前忙着赶路中了暑气,夜里又贪凉,身子遭不住才会发热头晕,在家里睡了两天,已经没事了。”
之前在过来时,陆冬芙就跟她简单说明了之前跟二叔的说辞,祁钟钰此刻便统一口径作答。
姚氏笑眯眯的点头,道:“知道你没事,我和你二叔就放心了,你二叔在书房里教两个孩子念书,你直接过去找他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冲陆冬芙眨了眨眼睛,便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朗朗读书声,她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祁长乐注意到她来了,才吩咐两个孩子继续念书,他则跟祁钟钰一起在院子里散步。
他仔细打量了祁钟钰一眼,见对方脸色是比之前白了几分,便说:“虽然你平日里身强体壮,却也不能贪凉,这不,就发热生病了吧。这还是你回家来第一次生病,现在感觉如何?若是依旧觉得不舒服,就去县城里找大夫看看。”
祁钟钰笑着说:“二叔放心,我身体已经康复了,不用担心。”
祁长乐这才松了一口气,问:“这一次出门,还是没有消息吗?”
往日,祁钟钰出远门时,都借口说是要找一个故人,祁长乐曾经自告奋勇要帮她的忙,只不过祁钟钰自己也说不出具体的信息来,连对方的姓名籍贯都不知道,祁长乐只能作罢。
索性祁钟钰平日里不打猎时,也闲来无事,出趟门多转转也是好事。
祁钟钰没说这一次出远门的目的跟
之前不同,她摇了摇头,说:“还是没有找到。”
祁长乐见她失落,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无妨,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早晚有一天会找到的,有时候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下次出远门时,就找到了呢,不要灰心丧气。”
祁钟钰笑着应下,然后说起了来意,道:“二叔,我打算今天下午就搬家去山上的院子,原本早就该搬的,只不过有事耽搁了。如今病好了,就该正式住山上去了,我说到底是个猎户,许久不曾上山打猎,手艺都要生疏了。”
祁长乐虽然不想他搬去山上住,可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反对,道:“也罢,我叫上几个村里人,帮你一起将东西搬上山去。”
祁钟钰想了想,谢过了二叔的好意,虽然她东西不多,但是有短工帮忙,是要快很多。
祁长乐吩咐下人去村子里招人,又跟侄子说起了最近发生的大事。
其中就有汜原县中秋那天,发生的火灾惨案,死了二十多个人,至今还未找到纵火的凡人,这桩案子拖了这么久,很可能会成为一桩悬案。
尤其是朝廷官员如今正在忧愁别的事,因为新日教教主,前些日子突破了官府的层层包围,回到山南道正式露面重整旗鼓,原本平静下来的山南道,立刻被搅的乌烟瘴气,造反势力都有抬头的趋势。
康王震怒不已,决定向朝廷请兵,亲自上阵对付新日教。
然而,却被京城那边的人驳回了,康王恨的咬牙切齿,只能私下里招兵买马……
眼看着将会有一阵腥风血雨,祁长乐皱眉道:“因为,淮南道将来可能会不太平,你以后做事要谨慎小心,暂时不要打猎大型猎物,以免在上层人士那里露了脸,若是强行将你征兵去打仗,那就不好了。”
祁钟钰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蹙眉应了一声。
祁长乐又道:“以后县城里也少去,若是打了猎物,就拿到二叔这里来,我帮你卖掉;粮食不够的话,也到二叔这里拿便是,我知道你的性子,过意不去的话,可以按照市场价给我银钱。”
祁钟钰原本打算搬家后,就去县城采购一番,山上的院子已经提前备好了家具等物件,就剩下囤积要吃的粮食了。
如今,既然祁长乐都这么说了,她想着自己的身体状态称不上好,去县城还要多跑一趟,在二叔这里买粮食也是一样,便点头应了下来。
祁长乐让她回去收拾行李,陆冬芙也搭把手帮忙。
没多久,村子里的青壮年便上门来帮忙了,祁长乐还借给她一辆马车,所以来回两次,就将东西搬完了。
她付了这些短工银钱后,目送他们远去,陆冬芙看着身边的高头大马,道:“相公,这匹马怎么办?就放在山脚下吗?”
祁钟钰摸着这匹马的鬃毛,问:“你是要跟我上山,还是在山脚下歇着?”
陆冬芙忍不住笑出了声,然而骏马却看了眼山上,陆冬芙顿时笑不出来了,惊奇的盯着它勐瞧。
祁钟钰拍了拍它,笑着道:“好,那就走吧。”
她让陆冬芙坐在马背上,陆冬芙忙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祁钟钰也没勉强,二人一马,从蜿蜒的山路上抵达了半山腰的院子外,她没有将这匹千里马束缚起来,而是让它自由自在的在山间转悠,而她则跟陆冬芙一起,踏进了院子内。
面对着院子里的杂物,陆冬芙挽起袖子道:“相公,我来收拾吧。”
祁钟钰道:“一起吧,这里之后便是我们的家了。”
二人收拾到傍晚时分,才将东西都收拾整齐,陆冬芙去厨房做了几样简单的菜式。
吃过饭后,祁钟钰道:“我接下来会在屋内静心养伤,你不必在意我,给我准备好食物放在门边,我清醒后,自会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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