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第1章下马威(一)
“锦曦!锦曦!”伴随着阵阵喊声,叮叮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小姐,肯定又是表少爷!”珍贝嘟着嘴忍不住抱怨。
锦曦目光凝视在手中的书卷,视若未闻。春风吹拂,她身上的鹅黄娟衣轻轻漾动,长发飘飘,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温暖的色泽。
珍贝不禁叹了口气暗道,这般温柔的小姐,怎么惹上莽牛似的表少爷呢,三天两头不厌其烦的来打搅,每次都强拉着小姐出府。有哪一次小姐回来不是嚷着腰酸背疼的?心里对这位表少爷越发的不满。
话音刚落,厢房的门便被大力推开,一个十五岁浓眉大眼的少年喘着气大步走了进来,:“锦曦!走!晚了来不及了!”说话间手已压在锦曦正看着的书上。
锦曦这才微侧过头瞟了少年一眼,目光一转落在他压着书的手上。
少年讪讪的拿开手,语气已带着求恳:“好锦曦,好表妹……”
“珍贝,给表少爷沏碗茶来。”清柔的嗓音从她口中吐出,不紧不慢,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珍贝这才有时间对少年一礼:“请靖江王安,表少爷稍息片刻。”
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免了,快去!”
锦曦眼角余光瞅着珍贝不见了身影,突然跳了起来,两手捉住少年的耳朵使劲一拧,骂道:“死铁柱!不守约定!让爹妈知道怎办!”
少年委屈的揉揉耳朵,眼睛里露出一股子企盼之意:“锦曦,只有你能帮我报仇!我这不急嘛!”
锦曦嘴一翘,亮若星辰的双眸里多了分嘲讽,淡淡的吐出一句:“谁敢欺负我大明王朝的靖江王?找皇后娘娘告状去啊,娘娘可是最疼你不过。”
少年涨红了脸,他正是当今皇帝朱元璋的亲侄孙朱守谦,开朝受封的第一批王爷,十个亲王中唯一不是皇帝亲子的靖江王。他几时受过这等奚落?被锦曦不阴不阳的损了两句,当场就想发作,瞧见锦曦明丽不可方物,娇俏斜睨着他的模样又软了下来:“好表妹,这怎么好意思去告状嘛,这不白让人家瞧不起!”
见锦曦不为所动,他双手交握,一时之间竟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锦曦目光又放在案几上的书上,当屋里没人似的。
朱守谦不由得吐了实:“月初与太子殿下,二皇叔,朱棣还有那个可恶的李景隆赛马比箭,商定最后一名要请他们去得月楼吃饭……”
“嗤!”一声讥笑从锦曦嘴里溢出,“一顿饭而已,你又不是请不起!”
“要只是一顿饭我着什么急?不就是吞不下那口气么?”朱守谦气恼的说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叔我就不说了,朱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他还是长辈也不说了,偏偏那个李景隆,他爹李文忠会打仗,他不过就是个浮浪公子爷,也敢瞧不起我!”
“那你只赢了他?”锦曦闲闲地问道。
“我……”朱守谦语塞,他连自己看不起的浮浪公子爷李景隆也没打赢,不由得气极败坏地说道:“锦曦,我今天约了他们再比过,这次我非得赢不可!”
“我去,我又不是你,赢了你有什么光彩!”
朱守谦见锦曦语气有所松动,忙鞠躬作揖讨好的说:“锦曦你有所不知,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家人,你赢就等于我赢!李景隆成天跟在朱棣身边,不过是朱棣赢了他得意啥?他不过比我多中一箭而已,你忙我好不好?连宁成都没讨到好呢。”
“宁成?”
“宁成啊!你知道的,靖江王府里身手最好的那个!不过……”朱守谦嘿嘿笑了,“只要你肯出手,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锦曦嗔他一眼:“叫四皇叔!再不济也要叫声燕王殿下!别给人听见告到皇上那儿去,治你大不敬之罪!”
“不过比我大一岁……”朱守谦嘟啷着,抬头看到锦曦的秀眉微蹙,眼神逼视过来,硬生生把后面不敬的话吞回了肚里。
他谁都不怕,偏偏害怕比他小一岁的表妹锦曦。别看今年十四的锦曦个头比他矮上半头,朱守谦却吃足了亏。
朱守谦的母亲与锦曦的母亲是姐妹,父母双亡的他打小就把姨母家当成了自个儿家一样。他清楚的记得去年春节,徐府上上下下喜气洋洋,说是自小被送到栖霞山的大小姐徐锦曦回府了。他对这个闻名却未见面的表妹好奇之极,等不及吃饭就闯到了内院。
白雪中,他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正站在梅树下赏梅,看衣着打扮便料定这个陌生少女便是徐家大小姐锦曦。朱守谦坏坏地笑了,起了恶作剧的心,放轻了脚步想去吓吓她。
还没走近,一缕暗香袭来,徐锦曦已转过了身子。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变成了一片空白。一张皓丽无双的脸上嵌着莹光闪烁的眸子,黑白分明,秀眉微扬不解的看着他。朱守谦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娘!”
徐锦曦微微错愕已然明白,嘴边漾开了一抹笑容,神色温柔之极:“是守谦哥哥吧?”
他这才回神,徐锦曦长得肖似她母亲,自然也像他的娘亲。
朱守谦父母过世的早,他才四岁就被皇上收留在身边养大,他只有一幅母亲幼时的自画像,是在出阁前画的,年纪也如锦曦般大小。看得画像多了,他一见锦曦,几乎怀疑母亲从画上走了下来。
这时方明白过来,朱守谦便有些下不来台,脸跟着转红的同时用倔傲掩饰着失口叫锦曦娘的难堪,从徐府丫头听来的消息冲口而出:“你神气什么!你一出生算命的就说你不长命,在家与长兄犯冲,这才送你去栖霞山修身养性,要不是过春节,那会让你回来!”
话才说完,朱守谦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趔趄已脸朝下趴在了雪地里,塞了满嘴冰雪又冷又痛,背上踏着一只脚压着他翻不了身,头顶一个清柔的声音懒懒地说道:“草包!”
朱守谦长这么大仗着皇帝皇后宠爱,比现任几个正牌亲王还受宠,听了这句话就死命的挣扎起来。
然而背上那只脚如有千斤重,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脸被压着嘴也说不了话,他不过才十四岁,脸憋得通红,眼里委屈的急出了泪。
这时徐锦曦才放开脚,拍了拍手蹲下来看他:“守谦哥哥不要生气嘛,锦曦想回家得很呢,你这样说,锦曦好伤心。”
他气愤地转头看去,锦曦脸上竟挂着两行泪,阳光一照,楚楚动人之极,满腔悲愤与怒火烟消云散,愣了片刻,竟舍不得,想想锦曦离家十年,忙讷讷地道歉:“对不起……”
锦曦灿烂一笑,泪还未干,一张小脸已如带着露珠的花儿怒放起来。
朱守谦立马觉得春暖花开,那管一身狼狈直跳将起来:“锦曦你好漂亮!我去和姨母说,别让你再走了!”
“谢谢守谦哥哥,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锦曦会打架?娘会不高兴,大哥也会讨厌锦曦!”锦曦放软了声音,半点不像方才把高自己一头的朱守谦摔翻在地,还用脚踩他背的刁蛮样。楚楚可怜带着恳求的目光巴巴地望着朱守谦。
朱守谦脑中又是一热,保护欲油然而生,早忘了锦曦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当时朱守谦十四岁,徐锦曦才十三岁。
从那之后,朱守谦就缠上了徐锦曦。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徐府诸人眼中两小无猜的玩伴而已。根本不知道在山上住了十年的徐锦曦身怀武功,而向来因为皇帝皇后宠爱骄横霸道的靖江王朱守谦已被锦曦软硬兼施制得服服帖帖。并时常由朱守谦掩护着逛遍了整座应天府。
“表少爷请用茶!”珍贝这时端着茶盘推门而入。
“珍贝,表少爷请我出府去吃八珍鸡,他不要你跟去,守谦哥哥说他会保护我的。”锦曦面不改色的撒着谎。
珍贝急道:“可是夫人和大公子说,小姐去哪儿,珍贝一定要同行的!”
锦曦只柔弱的望向朱守谦,他就跳了起来:“我带表妹去吃个饭也这么啰嗦!哪次没好好的送回来!”当下也不管珍贝,拉了锦曦的手就往外走。
珍贝知道这位靖江王向来说一不二,夫人也要让他三分,只顾着朝两道远去的背影喊了声:“王爷,小姐身体弱,你多顾着她!”
朱守谦心里哀叹,徐锦曦你可真会装!便想给她一个好看,手上刚略一使劲,一阵奇痛传来,他松开手跳着脚甩着呼痛:“徐锦曦!”
锦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站在春风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铁柱,你不想报仇了?”
朱守谦马上回魂:“刚才是情不自禁,着急了……”
锦曦也不戳穿他,淡淡地说:“马车在哪儿?”
徐府侧门停了辆马车,锦曦扶着朱守谦的手轻轻进了马车。朱守谦跳上马对亲卫喝道:“快,去城郊!”
出了城门,已有亲卫牵着两匹马候着。
“锦曦,好了没?”朱守谦急急地朝马车里张望着。
车帘轻轻一挑,男装打扮的锦曦走了出来,她翻身上马,亲昵的拍了拍马头,大声喊道:“铁柱,走!给你报仇去!”
这时的锦曦那还是闺房里文静看书的女子。一身宝蓝锦衣,玉带勒腰,头发束起,英姿飒爽,毫无半点女儿羞态。
朱守谦兴奋地拍马追上:“锦曦,你这一打扮应天府没哪家公子比你俊!”
“铁柱,哦,表哥,记着,我是你表弟,谢非兰!”锦曦用了母性,她这一年里逼着朱守谦带她出去玩,一直用这个名字,马车里早就备好了更换的男装。
有次朱守谦奇怪地问她:“明明姨母知道我带你出去,为何还要换装?”
锦曦悠悠然地说:“如果遇上找茬打架的,你又打不过,难道要魏国公府的小姐出面打?”
朱守谦想想也是,他对锦曦的身手羡慕得很,任他怎么好奇套话,锦曦只一句师傅不准就轻飘飘把他打发了。
“非兰,嘿嘿,不是男的就是女的呗!不过,表弟,在外可别叫我铁柱了,听了傻得很。”朱由谦想想以锦曦的身手绝对得胜,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锦曦瞪了他一眼,朱守谦马上闭了嘴。
一行人风驰电掣地来到城郊。芳草依依,青碧连天,阳光温暖地洒下来,锦曦深深呼吸了一口混着泥土青草香的空气,呵呵笑了:“成日在府里装乖,闷也闷死了,铁柱,可多谢你啦!”
朱守谦远远的已瞧到大树旁站着一大群人,恨恨地说:“赢了李景隆,让那龟孙子请客,这回不去得月楼了,要去玉棠春!”
“玉棠春?新开的酒楼?”
“咳咳!”朱守谦知道说漏了嘴,强咳两声掩饰,转开了话题,“表,表弟,你帮我赢了,回头,我送你一把好剑!”
锦曦不屑的撇撇嘴:“我要裁云,你弄得到么?”
倚天斩鲸,裁云击隼。世上最厉之剑莫过倚天。李白曾有诗云:“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而世上最利之剑则是裁云,据说此剑剑身狭窄轻柔可缠于腰间,剑出之时无声无息,连最敏捷迅猛的鹰隼也难以察觉。
朱守谦再骄狂此时也摇了摇头:“倚天藏于内库,皇上都舍不得用。裁云却不知下落,这个哥哥可为难了。”
“这个月必须请我出来玩十次!”锦曦暗笑裁云剑就在自己手里,朱守谦怎么可能拿到。她不过是想趁着父亲魏国公徐达不在家之时多出来玩玩。她高兴地伸开了双手在朱守谦面前晃晃了。眼睛却一直看着前方树林下等待的人群。
“十次!”朱守谦大惊,头立马大了起来,照说他这个靖江王爷因为父母早亡,一直被朱元璋和马皇后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着,比自家儿子照顾得还上心,可他此时却觉得头大如斗,拿徐锦曦丝毫办法都没有。心里想,十次,这个月过了一半,另半月天天上门把她从家里弄了来,姨母和大表哥徐辉祖面前可怎么说项才好。
锦曦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知道他在为难,眼珠一转,轻声对朱守谦说:“表哥,我看李景隆那小子在撇嘴呢。”
朱守谦想也不想便豪爽地答道:“好,十次就十次!只要你每次出来平安回去就好!”
锦曦心中大喜,从栖霞山回家后这一年多,成天母亲吩咐了珍贝成天监视着她读书习字描红绣花闷也闷死了,想起后半个月可以明目张胆的逍遥,脸上的笑容怎生也掩饰不住。红唇一吐露出雪白的细米碎牙让朱守谦看得呆住。
她猛的一军马鞭:“表哥,走,给你报仇去!”
朱守谦回过神赶紧跟上。
正文第2章下马威(二)
待到近了,一行人下了马,朱守谦团团一揖:“侄儿请太子殿下,二皇叔,四皇叔安!”
锦曦跟着跪下行礼。
“守谦,这位小公子是……”太子朱标虚扶一把,温和地开了口。暗暗赞叹好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
“回殿下,是守谦的表弟谢非兰。刚从凤阳老家来应天,守谦就带她来长长见识。”
锦曦回到应天才一年多时间,除了朱守谦从未与外面的人接触过,不由得好奇地抬眼看去。只见一位二十左右的谦和男子长身玉立,面目和蔼,目光里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看到……看到珍贝做的桂花糕。锦曦知道自己看到桂花糕时眼睛里就放出了这种光。她想不出别的比喻,只觉得这位太子爷丰神俊朗,浑身透着股书卷气,目光如春天的湖水,看着暖洋洋好不舒服。
朱守谦见锦曦目不转睛看着太子,不由得扯了一下她:“非兰,这位是我二皇叔秦王殿下,这是燕王殿下。这是曹国公府的公子李景隆。”
锦曦赶紧收回目光一一见礼。
秦王朱樉面目较瘦,与太子长得极像,锦曦敢肯定他们是一母同胞所生。秦王的目光也如春水一般温柔。
等到目光看向燕王时,锦曦心里打了突,太子与秦王面目和蔼,燕王却是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果然是龙生九种,各有不同。他才十六岁,身形已见挺拔。看似懒洋洋地站着,却把那双薄薄的单凤眼斜斜飞了过来,眸子里一片冷意,压根儿就没正眼瞧过她。
再瞧向李景隆时,锦曦差点笑出声来。这位曹国公府的大公子一表人才面目清俊,却裹在一身花团锦簇中,腰间光荷包就挂了三个,居然还有阵淡淡的香风袭来,想他父亲曹国公十九岁就驰骋沙场,名扬天下,洪武五年还与父亲一起远征北元威镇大漠,李景隆身上看不出半点将门之后的威风。她算是明白为何朱守谦要说李景隆是浮浪之人了。
秦王与燕王见过了礼,李景隆却笑嘻嘻地还上一礼:“世弟不必太多礼。哦,见过靖江王爷。”
明明是正该见礼的,却被李景隆这般玩世不恭的一礼,朱守谦粗枝大叶又拿他没办法,手一挥:“免了!”
太子笑了笑:“听说守谦这些日子苦练骑射,今天怎么比?”
“殿下,臣弟就不参与了,四弟和守谦景隆年纪相仿,他们去比试吧,臣弟陪殿下看看风景,比试完了吃就成了。”秦王提议道。
太子和秦王都是二十一二岁的人了,与十五六岁的孩子比试也觉得胜之不武,当下笑着答应:“我与秦王观战做评,你们去吧。”说罢与秦王缓步走到营帐前休息等待。
朱守谦看了燕王与李景隆一眼,故意想了半天才说道:“非兰贪玩,咱们二对二吧。”
朱棣懒散地站着没吭声。李景隆“扑哧”笑出声来,他忍住笑指着远处的小山坡道:“那里有十个皮囊,每人十箭,谁射得多为胜!”
“都射中了呢?”朱守谦问道。
李景隆嘿嘿笑道:“放心,我可挡住殿下的箭,让燕王殿下全中!没准儿,还用不着那么多支箭。”
言下之意,他不用十支箭就能把朱守谦的箭全射飞,朱棣自然全中得胜。
朱守谦一愣之后气得跳脚,回头看看锦曦。她正低着头不知想啥,朱守谦对她放心的很。当下翻身上马,挥鞭指着李景隆说:“本王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四人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朱守谦与锦曦分得十支蓝色的箭,朱棣和李景隆是红色的箭。
锦曦把弓往手里一拿,李景隆忍不住笑出声来:“世弟方便开弓么?”
朱守谦与朱棣回身一瞧。那弓竖起来足有四尺长,不过只比锦曦短上一头,她拿着弓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都笑了起来。连燕王眸中的那片冷意也融化不少。朱守谦暗暗后悔应该专门为锦曦打造一张小一点的弓,此时后悔也来不及,看着锦曦提着大弓的模样又想笑又担心。
锦曦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心里已暗暗恼怒。脸上却不露声色轻声道:“李世兄不必担心,有表哥在,想必会赢的。”看向朱守谦的目光中就充满了崇拜之意。朱守谦觉得身子骨一下子轻了起来。
锦曦才十四,身材尚未长成,个子矮小,肌肤莹白,粉装玉彻的一个小公子,听她认真无保留地信任着朱守谦,小脸绯红,神情天真,三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怜爱起来。
朱棣看了眼李景隆,目光一碰两人心领神会,等会儿不让他俩输得太难看就是了。
朱守谦再一次忘记曾被锦曦摔翻在地的狼狈,拍拍胸口道:“非兰跟着我,看哥哥怎么赢他们的。”
锦曦又是腼腆一笑。
春日的阳光洒在山地上,视野开阔,远处小山坡微微隆起,上面竖起十根木桩,吊着十个皮囊。
“驾!”四人齐喝拍马往前冲去。
朱棣生于乱世军中,跨下之马是千里名驹。朱守谦一心要赢,带来的马也非凡品,急冲之下,堪堪只落后朱棣一个马头。
离山坡三百尺,朱棣已张弓搭箭射向坡上悬挂的皮囊。锦曦看得分明,这一箭远在三百尺外,却气势如虹。她还不及反应,一只皮囊已然落地。
眨间功夫,马又近了一百尺。不等朱棣再射出第二箭,锦曦已连珠发出三箭,射落三只皮囊。
箭风从身后掠过,朱棣修眉一蹙,以为是朱守谦所发箭枝,他也不急,反手拿出五箭竟要使出五星连击之法。
这时李景隆与朱守谦也纷纷射出箭枝。李景隆没有说大话,也没有夸张,反正朱守谦每一枝箭射出,都被李景隆用箭挡下,更有一枝箭破开朱守谦的射下了一只皮囊。
锦曦看到朱棣的五箭已飞向剩下的五个皮囊,当下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她的马跑在最后面。前面三人并不知道她已站在马上开弓。
箭带着疾风飞向皮囊,朱棣嘴边已浮起些微的笑容,他从小在军中长大,对自己的箭技十拿九稳。
眼看已中目标,却有后发前至的几抹蓝色撞开了红箭。朱棣和李景隆骇然回首。只见锦曦如天人一般站立马上,马劲跑带起马鬃飞扬,锦曦稳稳站于马鞍上,顾盼神飞。阳光在她身后浅浅的围了层光晕,如玉雕的容颜带着难以形容的魅惑。三人不觉瞧得痴了。
锦曦趁他们一愣之间疾冲而至,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蓝箭,引弓疾发。
朱棣最先回神,长喝一声抽出余下箭枝射去。也就刹那功夫,气囊已全中蓝箭掉落,朱棣的红箭紧跟而至在气囊落地前全射中了。
锦曦呵呵笑了,勒住马对朱棣李景隆一礼:“这五只就算打平,我和表哥也比你们多一只。殿下,李兄,承让啦!”
朱守谦这才反应过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赢啦!”
朱棣与李景隆对望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惊诧。原本稳赢的局面瞬间竟输掉了。
朱棣深深的望着锦曦。这个谢非兰真不简单,先是用天真的表情迷惑他们,让他们起了轻敌之心。然后能如此迅速的反应,判断他的出手。朱棣这下开始仔细观察起谢非兰来。
她精致的小脸上一双眼眸里透着兴奋的光,似乎所有的阳光都聚在她眼底。那张脸上散发出的光高傲神圣不可侵犯,正扬着下巴望着朱守谦得意的翻了翻两只手掌。阳光从她手掌中滤过。一双手洁白如玉,朱棣眉梢轻扬,瞧她对着朱守谦无邪而满足的笑心里不知为何就堵了一口气,说不出的郁闷。
锦曦还是小孩心性,又是得意又是兴奋,一心想着后半个月的舒服日子,只看着朱守谦乐,却忘记眼前的朱棣与李景隆也是心高气傲。
她忘了不打紧,朱守谦却是直直吐了一口闷气,竟张狂的说:“天下没有本王赢不了的事情。”
朱棣看着得意的二人,凤目中闪过一道寒意,还没让旁边的人觉察,就已隐去,嘴边反倒浮起一丝笑容来:“谢公子好手艺,本王最重英雄,今日甘拜下风,我们输了。”
“表哥,要去玉棠春!”锦曦想起来之前朱守谦说的话,以为那是应天府最好的酒楼。
朱守谦拦之不及,脸已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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