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西江月(14)(1/2)
一面捡拾,一面多了个心眼,吩咐身旁婢子:
“你快去看看,大将军出了府,是不是又往东柏堂去了?”
不多时,丫鬟气吁吁跑回来,捂着个胸口:
“回公主,早没影了,我问了侍卫,说大将军是往东柏堂方向去了。”
言毕也知她心结,东柏堂里大将军养了个南梁女人,没有人不知道的,整个邺城都在传是个天大的美人,小丫头撅着个嘴,暗道能多美,再美也是个野路子,不定哪天就甩手不要了,刚要把这话劝公主,公主却已经冲她招手:
“你傻站着做什么,帮我捡棋子呀!”
一溜那棋子,个个油光锃亮,再一瞄旁边水盆,小丫头更觉气闷,忍不住道:“公主,大将军如今来的稀,你还费这个劲……”
话没完,见公主把个脸一冷:“你要是不想在府里呆,这就走人,多嘴!”
吓得小丫头赶紧噤声闭嘴,埋头捡棋子了。
如侍卫所瞧,晏清源是回了东柏堂,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他哪儿也没去,径自就朝梅坞来,还没近寝阁,从见春亭那边传来了隐约人语,步子一掉头,临近几步,隔着一片花枝树影眺望过去,隐隐绰绰是有个人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晏清源嘴角翘起,先掐了几朵新开的栀子花,才循声走过来,只见个着丁香色上襦、鸭黄长裙的身影,又娇又雅,把个豆青飘带垂出老远,背对着人,正坐在绣墩子上伏案而动,只把个一搦掌中腰留给他,神神秘秘,不知到底做些什么,旁边竟一个人也无。
唯独她那一把软糯甜美的声音,驻足仔细听了,便直落人心尖上头:
“黄桑柘屐蒲子履,中央有系两头系。小时怜母大怜婿,何不早嫁论家计!”
翻来覆去的,就这么两句,和她先前唱的又不是一个词儿了,晏清源听得失笑,尤其最后那句,他简直要立下上前打趣她了。
“哦?菀儿想嫁人了?”晏清源忍笑,绕到人前头,垂首一打量,满石桌上摆的全是作画用的几样材料,归菀吃了一惊,乍闻人语,以为是秋芙给端瓜果来了,没想到是晏清源。
她不觉把手底草图一挡,一脸的发窘,似在犹豫着是否要起身见礼,晏清源干脆朝她对面一坐,饶有兴味盯着那张含羞半敛的小脸,一伸手:
“我看看,你画的什么,是不是描摹的心仪情郎?”
归菀愈发困窘,把个脑袋轻轻一摇:“不是,我还没画好呢,世子这会别看了。”
“我偏看。”晏清源从她肘底一拽,归菀惊呼一声,怕给撕烂了,只得让步,由着他拈起了那草图,果然,晏清源没看出个头绪,一蹙眉,笑问道:
“唔,是双木屐啊,你画这做什么?”
归菀绞着两根豆青带子,鼻间沁了层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窘的:
“我……”
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看她要说不说的,晏清源把腮一托,嘴角一弯,一朵朵栀子花全给她别到鬓发里去了,口中不忘逗弄:
“唔,难不成你要做双木屐出来?给谁穿?心上人么?”
栀子花肥,不是茉莉,归菀慌得头一偏,就要把花拿下,娇嗔咬唇怪道:“一朵就够了,哪有戴满头都是的?世子真……”
想说他真是个土包子,又咽回去了,晏清源则按着她手,不让丢,“别人戴不好看,你戴好看,管别人做什么?”
蛮不讲理,听得归菀哭笑不得。
被她这么一打岔,话头断了,晏清源索性从石桌底下踢过来一脚,哼笑道:
“你还没回答我,这是要给谁操持家计呢?”
见他动辄就喜欢踢人,归菀皱眉,低头去掸裙子,这么一垂首,颤颤巍巍的一朵白栀子要掉,晏清源眼疾手快,伸手一接,这一朵,又回到手中,索性把玩起来了。
“世子管不着。”归菀胡乱回一句,看那个脚印子,怎么掸,都留了淡淡一道痕印,真不知他这人怎么这样无赖!
晏清源看她那副生气又憋着的模样,忽的笑出声:
“该不是给我做的罢?”
无心这么一打趣,见归菀脸上蓦地一红,抿着唇儿,也不说话了,心头意动,伸手抬了她下颌,眼睛里的笑意更深,连带着目光也温柔极了:
“看来真是,原来陆姑娘这是看上我了?还说不想当我小媳妇?”
可声音里不乏戏谑,归菀恼的一挣,明明是也要否认了:
“我是给自己做的!”
晏清源“咦”了一声,以示惊讶,起身走过来,俯身支膝头蹲到归菀跟前,把个小巧秀气的云头履从襦裙里一掏,握在掌心,归菀惊得“哎呀”叫出来,身子不稳,两手顺势抓上了他肩头,又气又羞:
“你,你把我的脚放下!”
奋力一蹬,全然无用,晏清源哪里瞧得上她这点力气,箍在手里,偏一本正经品评,咂摸道:
“屐上足如雪,不著鸦头袜,实在是妙,我盼着夏日呢,可惜,陆姑娘这双脚,哪能穿得住这么大的木屐,不像生了双男人的脚呀?”
说完,长睫一扬,真的递给她一记征询的目光,归菀被他说的忍俊不禁,红菱樱口死死抿着,是个憋笑模样。
两人目光这么对视片刻,都没了言语,唯有彼此笑意倒映眸子里,他眼中的缠绵悱恻毫不遮掩,归菀忽的一个激灵,不再愣神,先松了口,声如蚊蚋:
“是给世子做的。”
长密的睫毛,立时把那双春水盈盈的眼眸遮住了,晏清源见状,笑吟吟丢开手,把人一扶,让她坐稳了:
“可惜可惜,我不爱穿呢。”
归菀蓦地抬起眼来,欲言又止,顿了顿,复又低下去:“那,那我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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