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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 锋芒初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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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暴风雨前平静的那一瞬,随即迎来的是惊涛骇浪——颍军众将领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嘈杂声四起。有男人的声音沉沉响起:“少帅这么快就忘了你父亲曾经电告北平,永不接受改编吗?”

有人开了这个头,立时便有同僚附和:“是啊!颍军好好的,为什么要听北平的!”

“我不接受!”

叶楷正与黄平对视了一眼,循着声音望过去,起头的是顾岩均。

他在一片赞同的声浪中,略微显出了几分阴鸷,死死盯着自己,仿佛是在挑衅。叶楷正倒也不生气,只淡声说:“那么,49军是不赞成了。”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又是一静,视线投向顾岩均,看他肯不肯领这个头。顾岩均在心底又盘算了一会儿,这会儿徐伯雷还没来,等他到了,绝对会反对——他吸了口气,一字一句说:“不错,我反对。”

话音未落,便有人陆续道:“我也觉得还是要再商议。”

“军座,是否决定得太过草率了?”

叶楷正站在一片质疑的声浪中,身姿挺拔,他也不反驳,略带随意地看了眼屋内的红木挂钟,敲响八下的时候,又有脚步声走近,有个苍老粗哑的声音在屋外说:“谁他妈反对啊?改编这件事我是支持的!”

叶楷正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笑意,他刚站起来,门

就被推开了。

走进来身材魁梧、一头银发的老将军,步子虎虎生威,颍军54军、61军,骑兵1军的统帅,高行风。

“高老将军!”

“高老!”

这位老将军的出现令所有人都觉得惊愕,因为颍军素来与两江以南的孔军不和,老叶帅便将自己最精锐、最亲信的3军交由高行风,14年间一直驻扎在前线,冲突纷争不断,从不敢掉以轻心。

顾岩均表情有些僵直:“高伯伯,您回来了,前线怎么办?”

“什么前线?”高行风挥了挥手,“都接受北平管辖了,还有什么前线,都是同僚了。”他大咧咧地冲叶楷正打了个招呼,“少帅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顿了顿,又漫不经心说,“军座,徐伯雷前段时间行刺的证据确凿,我和他一路过来,顺便将他收监了。怎么处理,看你的意思吧。”

大厅里针落可闻,只有远处水榭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传来,分外辽远。

直至此刻,叶楷正心底最后一块石头才落下,走上前说:“高伯伯,辛苦了。”

高行风哈哈一笑:“你和黄帅的嘱托,那是必须要做的。老子打仗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歇口气,3军过段时间交给督军节制,我也算享些清福。”

这一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迅速。

两江易帜、徐伯雷被抓、前线精锐3军直接听命于叶楷正,再加上北平政府的支持,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在这短短半

年间,叶楷正真正掌控住了颍军。从这一日起,再没有傀儡少帅,两江颍军归于叶楷正节制。

得知这个消息的叶文雨,摔碎了最爱的白瓷茶盅,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原来你爹还留了这一手给儿子。”顾岩均努力控制住表情,冷声说,“所有人都以为高行风是中立的,一直守着颍孔防线,谁知他已经悄悄站在了叶楷正那边。连徐伯雷都被抓了。”

“那49军呢?他说怎么处理?”

“暂时还没说,但是高行风已经说了要退,手上队伍直接给他,加上徐伯雷的,叶楷正基本已经控制住了颍军。”顾岩均苦笑了一下,“到时候如果他要找我要兵权,我也不可能不给。除非……”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读到了对方眼中的野心与不甘。

顾家公馆外寒风呼啸,屋内因为火龙烧得旺,却春意融融,只是略有些干燥,烧得人心头也带了些火。叶文雨闭了闭眼睛:“明天我去找他,他刚掌权,不会对我怎么样。”又思索了片刻,才说,“既然徐伯雷被抓了,想来他还不想和你撕破脸。也还不至于走到最后一步。”

顾岩均微微点头,冷冷道:“明日他就要宣布两江易帜,届时各方势力涌动,只怕第一个不安稳的,不是颍军内部,而是日本人。我倒要看看,他在那个位子上能坐多久。”

叶文雨看了他一眼,默默握住丈夫略带冰凉的

手掌。头一次,顾岩均没有想起收在公馆外的小妾名伶,风雨欲来的时刻,那些温柔乡的缱绻私语遮蔽不了寒霜。只有身边这个女人,才有资格与他并肩。

翌日,颍军统帅叶楷正致电全国,两江易帜,而北平政府欣然回复:叶帅深明大义,风雨飘摇列强虎视眈眈之际,全国一统,乃民族大幸。同时任命叶楷正为全国海陆空军副司令、陆军一级上将、两江提督。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大帅府。

叶楷正这一日的行程却依旧十分平静。送走了黄帅回北平的专列,汽车刚到门口,就有随从轻声报告:“日矢上先生打过电话来,说想要和军座见一面。”

叶楷正点点头:“尽快安排吧。”他随手摘下手套,不知想起了什么,脚步缓了缓,“医院那边,那位德国的韦伯医生还在吗?”

突如其来地提到这个,侍从便回答不上来,只好回答说立刻去确认。

“如果不在,也将他请回来。过几日我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他认识。”叶楷正说完,肖诚便急匆匆跑过来,低声说:“大小姐来了。现在在小镜楼等您。”

叶楷正唇角多了一抹讽刺笑意,脚步折转,正要去小镜楼,忽然有侍从从门口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肖主任,日租界那边出事了!”

肖诚示意手下到一边说话,一边听,眉头便锁得越发紧。

叶楷正停下脚步,肖诚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说

:“商户们现下都在日租界那边闹事,压根劝不走,通商条约的确令我们很被动。”

父亲去世后,在顾岩均和徐伯雷掣肘下的两江政府匆匆与日本方面签下了通商条约,尽管当时叶楷正极力反对,但是一片嘈杂声中,根本没人听他的意见。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年,当时埋下的毒瘤,终有一日还是会炸开。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沉沉地叫人猜测不到分毫心思,良久,他又缓缓将手套戴上了:“去见日矢上。”

车子经过日租界,果然,租界前挤满了人。和之前全是年轻学生不同,这一次的人群全是商贩,穿长衫戴毡帽,脸上满是焦灼与愤怒。

“公平经商!”

“日本人滚出两江!”

……

口号一声大似一声,军警在日租界的最前端设下了栅栏,一排排列成人墙,阻止人群拥进租界内部。

叶楷正坐在车内看着,目光沉静,眉间略微聚拢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他让司机放缓了车速,开口的时候,声音几乎淹没在车外震耳欲聋的抗议声中:“告诉他们,务必要克制,绝对不能让示威的人群流血受伤。”

肖诚在前座听得清楚,点头说:“我会再同安保局强调一遍。”他的视线重新投到外边的人群,忧心忡忡地说,“督军,这次只怕会比上次学潮更加棘手。”

上一次的学潮最终还是因为顾岩均的铁血镇压结束了,而这一次,来示威抗议的都

是城里的商户,因为通商协议中日本商户不需负担任何税款,价格自然比城里的商户低了不少。加之日本的商铺有意在中国打开市场,更是一再压价倾销,不到半年,颍城倒闭了不少商家。剩下的商人困于生计,又愤怒于政府对日本的优惠政策,自然而然便聚集起来示威抗议。

如今集会已经进行了整整三日,激烈之程度却有增无减,租界内生意日渐萧条。事情演变到这样,就不能听之任之了,想来日矢上这样着急见自己,一半是因为两江易帜,一半是因为这层出不穷的示威抗议。

日本使馆前守卫十分森严,刺刀在寒冬的日光下,尖梢处挑着一点光亮,晃得人眼睛生疼。侍从拉开了车门,叶楷正下车的时候,日矢上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日矢上是矮胖身形,40岁出头的年纪,下颌微微蓄着一点胡须。他一身日本军服,大步迎上来,向叶楷正伸出手:“少帅,恭候多时了。”

他一口中国话说得十分标准,胖乎乎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十分可亲近的样子。

叶楷正依旧是一身军装,他个子高而清瘦,面对面站着,比日矢上足足高了一个头,他淡淡看着日矢上的眼睛:“许久不见了,日矢君。”

远处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喊叫,日矢上的视线略微挪移了寸许,变得冷酷起来,旋即重新挂上微笑:“少帅,里边请。”

“……首相刚刚和

我通过电话,要我代替大日本帝国向叶帅问好。我国向来和北平政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现在两江易帜,也是我们乐于见到的。”侍从端上了一杯清茶,日矢上的话便顺势顿了顿,似乎仔细看了看叶楷正的表情,又道,“不论是您的父亲,还是之前的过渡政府,都和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希望能将这个合作延续下去。”

叶楷正拨弄了下手中的茶盏,淡声问:“阁下的合作是指?”

“通商协定是我们和贵政府谈定的,当时的主事虽然是令姐夫,但是签字盖章的却是阁下。所以,我以为督军是认可的。”日矢上缓缓道,“现在颍州城里商潮闹成这样,我们的同胞也规规矩矩的,却根本没办法做生意。军座是不是应该采取些措施了?”

叶楷正依旧沉默不语,似笑非笑地继续拨弄茶盏。日矢上又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他同半年前一样,面容英俊坚毅,二十多岁的年纪本该有的冒失、冲动,在他身上寻觅不到,双眸深邃,令人捕捉不到真实的想法。

半年前颍军内乱的时候,顾岩均、徐伯雷都向自己示好以求支持,日矢上都没有拒绝。因为最后不管是谁掌控大局,对日本都有好处。可唯有叶楷正,是日矢上主动去找的,暗示叶楷正日本方面可以提供便利,期待日后的合作。

当时叶楷正的态度便是模棱两可。彼

时手下的参谋还愤愤不平,轻蔑地说他不过是个傀儡,竟然还有几分傲气。可日矢上不恼。这样心思深沉的年轻人,才会是他想为大日本帝国争取的对象。

果然,半年之后,叶楷正便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重回颍军。

日矢上也不急,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希望督军好好考虑,不要将这样一件小事上升到两国矛盾。几个月前,顾参谋长解决学潮的手段,便十分干净利落。”

叶楷正放下茶盏,微微笑了笑:“日矢君,我听到消息便立刻赶来,便能看出我想解决问题的诚意了。”

“军座准备如何解决?”

“我也想问问日矢君,你觉得怎样才算解决眼下这个局面呢?”

“首先,必须保证我日本公民的安全;其次,恢复正常的秩序。”日矢上一字一句,声音渐渐冷酷,“如果有中国人继续这样闹事,督军不应该再手软,只派人在外边拦着是远远不够的。”

叶楷正微微点头,似乎认可对方的说法:“好,这件事我会给阁下一个交代。”

日矢上满意地点点头:“我当然是信任军座的。”得到了对方的承诺,他的表情轻松了许多,“军座,前几日请人从日本带了两瓶吟酿造,中午一起品鉴一下?”

叶楷正亦欣然应允:“那我便不客气了。”

下午,从日使馆出来的时候,叶楷正靠在后座,微微闭着眼睛。肖诚以为他睡着了,吩咐司机开

回大帅府。车子开过一个街口,叶楷正忽然开口:“去医校。”

肖诚有些愕然,空气中有淡淡的酒精味道,他觉得长官是有些醉了,不由又确认一遍:“您是说去找廖小姐吗?现在?”

后座上戎装的年轻男人点了点头,或许是听到那个名字,紧绷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柔软的松动。

可作为副官,肖诚却不这么想。他在前座笔直坐着,过了一会儿,才说:“您准备好了吗?”

叶楷正睁开眼睛,应付日矢上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句句机锋,加上又喝了酒,此时还觉得有些倦意:“什么?”

肖诚回过头,视线落在叶楷正的衣服上:“不需要换身衣服吗?”

叶楷正怔了怔,发现过了那么久,自己竟然还在瞒着她。可是酝酿了那么多次,竟然还是开不了口。觉得头疼得越发烈了些,他改口说:“先回去吧。”

车子驶过长街,肖诚忽然听到后座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少帅开口说了句“等一下”。

司机踩了个急刹车,肖诚顺着叶楷正的目光望出去,一个少女刚刚从报社走出来,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学生装,手里捏着一张纸,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焦虑。今天她并没有扎辫子,长发被寒风卷起来,有几缕迷在了眼睛里,她随便伸手拨了拨,就站在街边,没有急着离开。

叶楷正的视线一直未从她的身上挪开,良久,才对肖诚说:“你去问问她,

这么冷站在街上,也不去学校上课,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肖诚说了句“好”,下了车,又特意绕了个弯,才走到街对面。

星意显然是有些吃惊,前几次并未见到肖诚,现下见他平安站在这里,倒也十分欢喜:“肖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诚神色自若:“是和你赵大哥一起回来的。听说你们见过面了,这段日子一切都好吗?”

“很好啊。”星意对人向来是笑眯眯的,十分友善,可今天看上去却略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不上课吗?”

“停课了。”星意又伸手拨弄了下头发,“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日租界那边的事?”

肖诚下意识地想往小汽车方向看一眼,又强行忍住了,问:“怎么了?”

“我有个同学,中途弃医从文,这几日一直在报道商贩示威的新闻。结果昨天被抓了,一直没有消息,也不晓得会不会出事。”星意的脸颊冻得有些微红,“大家都很着急,商议了要罢课抗议。”

王念被抓的消息是今早传来的。因为涉及曾经的同学,又听说王念是被日本自卫队在租界外抓起来的,班级里一下子哗然起来,年轻的学生们纷纷叫嚷着“日本人凭什么在我们的国土上抓人”,相约罢课。因为无法靠近租界,现下同学们已经结伴去了市公署那边。她因为有事,晚点再过去同他们会合。

肖诚心底略有些吃惊:“你同学是哪个报社的?叫什么?”

“王念,《颍城日报》的。”星意皱眉说,“我真不晓得政府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已经易帜了吗?却任由日本人这样胡作非为。”

肖诚语塞了片刻,忍不住温言劝说:“廖小姐,现下外边这么乱,你还是不要去了。”

“这句话,不该由你来劝我吧?”星意笑了笑,却很坚持,“况且我做的,根本不是多危险的事。”

肖诚沉默了一会儿,强忍住再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廖小姐,你是不是对新政府,对少帅……非常,不认可?”

星意的回答很沉稳:“我只是普通学生,不议政。”

可她的表情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肖诚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为少帅苦笑一下。

可事已至此,也不是自己能插手的,肖诚微微摇了摇头:“那你一切小心。”

肖诚回到车上,意识到军座的目光灼灼投向自己,便有些坐立难安。

“廖小姐的同学是日报记者,昨天因为日租界的事被抓了,他们学校罢了课,现下要去市公署集会。”

他毫不意外地在少帅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怒意。

“去查,是谁抓的。”车子已经渐渐驶离街口,那个身影越来越小,叶楷正犹不放心,“那边太乱,找人跟着她。”

这个倒是不需要吩咐的,肖诚自然已经派人去了。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说:“军座,廖小姐她,看来对你误解很深。”

他不敢多说,从后视镜里悄悄看了一眼,头一次,在这个沉稳而坚毅的年轻男人脸上,找到了没有来得及掩饰的情绪。

星意和肖诚道别后,依旧在街边等着。

街道另一头,有个高个子男人正快步走来,星意一眼就看到了他,用力地挥了挥手:“陆大哥。”

陆子洲穿着笔挺的西服,藏蓝色大衣都没来得及穿,搭在小臂上,在星意面前站定了:“报社的人说你来找过我?”

“我是想来问问,王念怎么样了?”星意在街上站得久了,指尖都冻得冰凉,说话的时候都觉得一句句连贯不起来,“同学们都去公署集会了。”

陆子洲语气温和:“报社也在努力要把他们救出来。但是日本方面不肯放人,这次政府也在帮忙交涉,王念人身安全应是无虞的。”他想了想,又说,“政府要与几个商贩代表会谈,这次也邀请了报社记者,现下我要去市政厅等着,大概会在傍晚开会。”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星意试探着问,“那边的消息应该会比较及时。”

陆子洲便爽快地说:“走吧。”他顺便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又稍稍用力握了握:“冷不冷?”

黑色大衣显得她的身形越发纤细,几乎都拖到了脚踝。她心头微暖,说了声谢谢,便与他并肩往市公署方向走去。

陆子洲是《颍州日报》的副主编,带着星意从侧门进入市公署,办事员将他们领到了二楼一个接待室,已经有些人等着了。

星意小声问:“大家在等谁啊?市长吗?”

陆子洲坐下,拿出自己随身带的纸笔,轻声说:“在等少帅。”

“少帅?”星意怔了怔,“叶楷正?他会来吗?”

雄踞两江、刚刚拿下实权的大军阀,叶楷正怎么会来这里亲自与商人记者会面?

陆子洲看着她怔忡的模样,倒是笑了笑说:“你以后会是一个好医生,术业有专攻,对政治不敏感,也很正常。”

她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陆子洲低声解释说:“对于刚刚执掌了权力的叶楷正来说,国内外各种势力,都在盯着他,看他解决这件事的能力。看他是偏向民族商户,还是日本势力。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平衡。所以,今天来见商户代表,他必须自己来。”

“那你觉得他的立场呢?是亲日吗?”星意对这位少帅没什么好感,赵大哥这样铮铮铁骨的年轻人,却一再执着地要刺杀他,已经很能说明民心所向了。

陆子洲的表情略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先看这件事……政府到底会怎么处置。”

此时的大帅府,刚刚翻阅完全国各地乃至国外发来的电报的叶楷正只略微休息了十来分钟,就被提醒马上要去市公署与商界代表会面。上车之前,他问了句:“星意的那个同学,查到了吗?”

“查到了,叫王念,是日报记者。前几天一直在租界那边报道。是昨晚被日本人抓进去的。”肖诚答得沉稳,“已经让人和日矢上那边联系了,看看能不能让人先出来。”

叶楷正点点头:“别让她担心。”

车子悄无声息地驶进市公署,颍城市市长潘协贵已经带着一干下属在门口等着了。叶楷正一下车,潘协贵赶上两步迎接。略微寒暄了两句,在人群的簇拥中,叶楷正便往里屋走了。他个子高,又是一身军装,站在人群中便十分显眼。潘协贵跟在他身边,几乎两江所有的高官都聚集在这里,叶楷正脚步忽然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汪盛也在?”

四十多岁的铁道部长官连忙应了声:“督军,我在。”

叶楷正直截了当地说:“我坐过一次火车,不是专列,结果延误的时间比开车时间还长。”

这样冷的天气,汪盛一脑门子的汗,结结巴巴地说:“是。”

“这件事改天你来给我说说,拨了那么多钱,不能总是这样耽搁着。”

周遭同情的目光纷纷落在汪盛脸上,幸而这会儿叶楷正也没有详谈的意思,大步往会议室走了。

肖诚略微落后了两步,视线忽然间扫到一旁两个便衣身上,怔了怔,冲他们招了招手。

那两人迅速靠过来,打了声招呼:“主任。”

“你们怎么在这里?!”肖诚面色不悦,“不是让你们看着廖小姐吗?”

那两人一脸无辜:“我们一直跟着廖小姐。她现下进了

市公署,我们就只能在外边等着了。”

肖诚表情立刻绷紧了:“你说廖小姐进去了?”

“她的朋友是从报社出来的,然后两人一起进去了。”

“糟了。”肖诚甚至来不及责骂一句下属为什么不及时上报,转身追了进去。

走廊的尽头,是专为这次会谈准备的会议室。肖诚小跑着赶上了军座,就听到叶楷正在对潘协贵说:“……记者也一起进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音未落,便有秘书去布置了。肖诚很想挤进去同他说一句,只是看一看现下这局面,又实在不能这样不得体,一时间便有些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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