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83zws.com
首页 > 女生频道 > 四幕戏·结 > 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13

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13(2/2)

目录
好书推荐: 我在你的世界,下落不明 阿兄太可怕了怎么办 恋情的终结 花间提壶方大厨 爱我绝对要痴心 大唐荣耀·珍珠传奇 卿本怪人 余生请多指教 当天长遇上地久 花开景年

现在已经是2023年,克隆技术在那之后发展了二十一年,她眼前又是那样一个被称为这领域里难得一见的天才的科学家,她怎么会觉得假想自己是个克隆人这件事可笑?怎么会觉得它遥不可及,像是科幻故事?

她的确是他复制出来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好疑虑。

“其实进来之前,”良久,她说,一只手撑住额头,“我还想这事也许还有百分之五的转机,可能并没有那么可怕,我并不一定真的是个被实验室里复制出来的东西。”她像是有些支撑不住,靠在了长椅椅背:“现在的成功案例,没有见谁刚被克隆出来就是成年体,刚被复制出来的那些……生物,不全都是幼儿吗?如果说从聂非非……”实际上聂非非是生是死谁也不清楚,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只道:“如果从她离开之后你就着手……复制我,那至今不过三年时间,我却是这样一个的成年体。”她抬头望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控制台的操作界面里取出一帧图片。他的视线落在图片上:“胎儿在母体中,从受精卵到正常出生大约需要四十周,这段时间里,胎儿个体的体重增殖了近思忆倍。成年人的体重是刚出生婴儿体重的一百二十五到二百五十倍,远小于四亿倍这个倍数比。如果是人体始终维持在胎儿期的成长速度,那么从婴儿成长到成年人体所需时间甚至用不了一周。”他使用他也能听得懂的语言陈述这例逆天违理的实验,眼睛里看不出一丁点情绪:“理论基础既然能够支撑,就说明可行。找出可行办法需要一些时间,但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好一会儿她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手指、小臂赤裸在外的皮肤,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所以你制造出我来,只花了四十一周?”

“不,五十周。”他道:“造物的咪咪并不是那么容易破解,就算是我也无法在一个人从婴儿到性成熟期的生长上完美复制其胎儿期的生长速度,将时间控制在十个星期已经是最大努力。”

说这些话时他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就像这不过是例普通实验,他每天都面对这样的实验。可这怎么会是普通实验?

五十周。徐离菲低头打量自己,这个身体长成这样,只用了五十周,不到一年。故事大抵是这样的吧,聂非非离开后,聂亦创造出这身体,同事找了一位脑科学心理科学的权威,不知用了怎么奇异的手段,给自己植入了徐离菲的记忆,然后将自己送去了长明岛。

可这没道理,若是复制出她来,只是为了让她变成另一个人,他又何必花那么多时间心血来复制她?这没道理。她脑子里一阵一阵空,眼前却像是平地生起一大片黑色的迷雾。

不,还有一种可能。

她静了好一阵,突然开口:“其实你早就清楚,聂非非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对不对?”像是刻意将语声拉得缓慢,每一个字都显出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清晰。

聂亦脸上那近乎完美的冷淡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她继续道:“所以你才会将我复制出来,你原本相信我会成为她。”有个声音在心里附和,没错,这就合理了。

她心头一跳,逻辑却更加顺畅,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从前会觉得无稽的推论和设想,此时那么水到渠成地出现在脑海里,就像那时唯一可能的答案。

但这唯一的答案却透着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惨然,她咬了咬嘴唇定神:“可就算基因序列相同,拥有同样的身体和面貌,终归还是会不一样,我没有办法百分之百地复制聂非非。”她直视着聂亦:“然后你发现了,我并不是她,所以给了我一个虚假的身份,将我送到你们看不到的,没有办法打扰你们的地方……”从k城回来的那个下午,当她满腔迷茫愤怒地寻到褚秘书时,老人家垂眼叹息:“你应该很恨yee对你做了这些事……”

怎么能不恨?自己就像是一只面盆、一块电池、一个灯泡,在流水线上被生产出来,去因在质检时发现瑕疵,而被归类为不合格品丢弃掉。

自己竟像是一只面盆、一块电池、一个灯泡。

“我猜对了,是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其实并不希望得到他的回答,她想他但凡还有一点属于人类的怜悯心他就该保持沉默,让她自己自自苦自怜自伤自……怎么都好,他立刻离开最好,从她的眼前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但他却开了口:“你猜对了。”口吻冷静,就像是在回答什么学术问题,态度即非正面也非负面,但也是中立客观,越令人感到冷酷。

寒意和恨意猛地涌上她的心间:“你是恶魔。”她说:“你是恶魔。”

男人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地直面他,原本难得有冲动的时候,此时却抑制不住全身颤抖:“你把我创造出来,我是不是只有两种选择,若成不了聂非非,我就只是个物件,我不是个人?我只是个物件?所以你可以毫不内疚,对待我像对待一个物件,你知不知道你对我犯了怎样的罪?你心里就没有丝毫愧疚?聂非非爱你的正直理性、温柔善良,她不在了,所以你把这些她爱的东西全部都丢弃了吗?你可以不在意我,当我是个物件,但你也不在意她?你觉得她不会对你失望?”

他像是笑了一下,泛白的脸色配上那样极冷的笑意,看着令人发寒:“正直理性、温柔善良。”他重复这八个字,然后道:“他从没有告诉我她爱我的正直理性、温柔善良。”随手将投影仪关掉,他看着她平淡道:“从决定复制你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东西我就已经丢掉了。你说得没错,我对你犯了罪,但你希望从我身上看到的那些美好品质,自责、愧疚、罪恶感,我早已经丢掉了。”

她一是愣在那里。

他似乎并不在乎她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道:“你刚才说我会让她失望?如果我做的所有这一切让她失望了,她应该来找我,告诉我我做错了。”

她喃喃:“这怎么可能,你知道她死了。”

他说:“我不知道。”回答这问题时他依然冷静,她想这人的心到底由什么做成?他是真爱着聂非非?或者他其实并不爱?他原本以为一再提起聂非非的辞世能伤到他,她的确是想要伤到他,可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依然无坚不摧。

他转过身去调控制台旁水族箱的灯光,初时的音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传来杂乱声响。

她反应不及,回神时才发现聂亦单手撑着控制台的模样不太自然,地上散落着微型控制器电子笔之类,他皱着眉扶着台面似在寻找什么,嘴角隐现出奇怪的红色。很快找到纸巾,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只是一声。她蓦然反应过来那红色是什么,血。她吃惊地退步,他再次开了口:“你说她不在世上了?”他低声道:“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没有见到过她最后一面,既然我们之间没有见过最后一面,她就……”他的声音有些喘,他看清他的额头渗出大滴冷汗。

她移不动步子。

再次回过神时近旁小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她循着哭声望去,聂亦躺在地上,聂雨时正趴在聂亦身边哭得抽噎,之前和她交谈过的长发女人顾不得哄聂雨时,在一旁着急地打电话。没两分钟褚秘书带着医护人员赶过来,脚步声来来去去,好一会儿,房间里空留她一人。她才注意到方才被聂亦调亮的水族箱里原来养着巨大的水母,它们漂游在淡蓝色的光晕里,像盛开在水中的无根花,看起来悠闲又自在。

长发女人去而复返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那时候徐离菲正坐在书房的地板上发呆,心底的愤怒和恶意已随着刚才那场骚乱如潮水般退去,内心里唯留下疲惫和悲哀,她整个人都感到无力。她也不知道坐在那里要干什么,她只是坐在那里,至少羊毛地毯坐上去还算舒适。

女人坐到她旁边,突兀地开口:“我没说过我是谁,你也没有问,我想和你再聊一聊,我姓康,康素萝,非非的好友。”她停了一下:“最好的那一个。”

雪佛兰打量她良久,思绪慢慢回笼,她想起来她是谁了,录音笔中的康二、康康、康素萝、康老师、康市长家的千金。只是录音笔中聂非非描述的康素萝令她感觉绚丽生动,而如今,当活生生的康素萝站到她面前时,她却只看到她眼中的沧桑。

“你和聂亦说了什么,我大概能够想象,你是不是让他接受现实,非非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康素萝踌躇了一下,“你不要再刺激他。”

徐离菲恍了恍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道:“他还好吗?”

康素萝皱着眉:“没什么太大问题,胃上的老毛病,有一阵子他喝酒太过严重。”

徐离菲点了点头,过了两秒种,在有些恍然,又看了康素萝一眼,道:“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一并说了吧。”

康素萝像是没听清她说什么,面上出现一瞬的茫然:“什么?”

她空洞地笑了笑,学着康素萝的语气:“你不能出现在雨时的面前,请你以后不要再那么做了;你和聂亦说了什么我能够想象,你不要再刺激他。”她目光浅淡地落在康素萝身上:“我们见了两面,你对我就提出了两个要求,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再和你们这些深爱聂非非的人见面,所以……”她嘴角挑了挑:“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如一并对我说了,我挑着遵守。”

康素萝怔了一会儿,想徐离菲应该是感觉到了她对她的排斥。她深爱着聂非非。徐离菲原封不动地套用了两个小时前她对她的说辞,说这话时和非非一模一样的嘴角含着嘲讽笑意。这排斥其实不公平,徐离菲又有什么错?可使,她能够用什么样子来面对她呢?只要看到她活生生低站在自己面前,她整个人就开始发冷,她的存在只是一次又一次露骨地提示她非非已经去世了,她亲密得像姐妹的朋友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康素萝垂了眼睫:“我没有什么别的需要你做的。”她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想我根本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你想得对,我其实没有资格,如果你想要见雨时,你有权力见她,只是……”她声音涩然:“我郑重地请求你,你不要再刺激聂亦了。”

徐离菲撑着额头,表情木然,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感到好笑:“你不是说他这次不过是胃出血,没有什么大碍?”似乎只要一提及聂亦就能打开她身上潜藏的愤怒开关,她其实从不喜欢对别人在言语上讽刺挖苦,可当对象是那个创造她的人、给了她一个乱七八糟的人生的人时,她控制不住。

康素萝皱眉间她冷淡道:“我想他不见得那么娇弱,我能刺激的了他什么?他不是出名地理智冷静,聂非非说他什么来着?”

声音里的暗讽愈重:“高岭之花对吗?光是有这份理智冷漠,他就能将所有伤害化为无形百毒不侵了。”说到这里心底的恨意卷土重来,她的目光暗沉:“我倒是想狠狠地伤害他,他对我做的事……”手指掐了掐手心,他没有再说下去。

“理智冷漠,”康素萝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接过她的话。她偏头看她,目光里充满悲哀:“你说理智冷漠,是吗?”

“有一种人,”没有等她回答,她道:“他不是不会受伤,而是内里伤得再重,面上看着却总是好的。”她停了一下:“非非在三年前离开,我记得很清楚,那是2020年11月26号,是我帮助她离开,我帮她准备了车、衣物、食品,帮助她逃开聂亦。那时我总以为是聂亦又做了什么事让她难受,她终于打定主意要给他个教训。”

她怀念地笑了笑:“你不了解非非,她暗恋聂亦很多年,能够和聂亦结婚,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婚后什么都由着聂亦,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太委屈自己,所以想到她要给聂亦一个教训,我是很赞成的,前前后后高兴地帮她准备这样准备那样,只当她要去散心。她走的时候跟我说‘好姑娘,记得帮我保密’,车子发动后,手还伸出车窗来跟我比了个v字。她比着那个v字,并没有回头。那时候我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那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康素萝出神地望着水族箱:“直到聂亦来找我,我才知道她是得了绝症。她得了绝症。”她抿着嘴唇:“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年我们家不顺利,他大概觉得我承受不了太多压力。可为什么直到最后也不告诉我呢?有时候我会埋怨她,却没法责怪她,也许她只是想要一个不那么伤感的离别。”她眼圈泛红,声音有一点发抖,她就停了下来,缓了两秒钟后抱歉地看了徐离菲一眼:“不好意思,没留神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也许你并不想听这些,都是一些和你并不相关的旧事。”

徐离菲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你继续。”

康素萝撑着额头压制了会儿情绪才轻声继续道:“聂亦是在11月29号那天按响了我家的门铃。我无法像你描述那时候他的样子。”她说:“你也看到了,他平时有多高冷,我和他认识很久,所以可以和你保证,他并不是对你特别冷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那样子,迄今我所见过他唯一的一次失态,就是那天他站在我面前,哑声问我知不知道非非的去处,那样子即疲惫又绝望,说失魂落魄也不为过,就像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崩溃。这辈子非非大概也就伤了他那么一次,看到聂亦他现在这样,有时候我会觉得非非她不该那样来伤他,可我又会想,非非她能怎么办呢,那一年非非她……”她眼圈再次泛红,抚着胸口努力平静了一下:“非非她是怎么过来的,最后又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决定……”她看向徐离菲:“我想你是不关心的,但后来的这些事到底该怪谁,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我想……”

徐离菲突然恼怒起来:“你这样长篇大论,就是想说服我无论聂亦对我做了什么,总是情有可原,所以我该体谅他原谅他,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康素萝闭了闭眼,良久道:“我并不像说服你什么,你也没有必要原谅他,或者原谅你不想原谅的任何一个人。我只是在请求你,不要再刺激他,不要再让他崩溃一次。”

“为什么?”徐离菲问。

“为什么。”康素萝重复她的问题。房间里一时寂静,直到徐离菲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她才开口,声音有些发飘:“关于非非的病,要是她一个人独自在外,大概连十天都难以撑过去,但她失踪后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她。半个月找不到她,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他已经……”她撑着额头,继续回忆:“那阵子聂亦的情绪很不稳定,整天整天低待在非非的病房里,不睡觉,不和任何人说话,后来开始酗酒,最后进了医院。那时候雨时还小,非非走了,他也倒了下来,那个家不再像个家,雨时的外婆将她接了过去,临走时也从他们家带走了所有非非的东西,那是希望聂亦他能振作的意思。从医院回来后,聂亦他似乎的确正常了,发现非非的东西被收走,情绪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我们都想他既是个天才,应该更能理智看清事情,或许因情深颓废了两个月,但在医院住了那么长时间的院,也该想通了,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可是……”她转头看向徐离菲,语气里含着一丝令人发冷的恐怖,她问她:“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徐离菲心头一跳。

康素萝道:“他不见了,失踪了十一个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十一个月后……”她一字一顿:“他带了你回来。”她深深看着她,苦笑了一下:“我请你不要刺激聂亦,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思,而是因为……”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能无力:“一个崩溃的天才,抛却理智后那种冷酷的疯狂会有多可怕,我想你最能体会。”

看到她惊愕失神,康素萝极轻地叹了口气:“或许聂亦他依然是个完美的科学家,大概抛弃了某些原则,他比从前更像个与他的天才匹配的科学家。”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但是他的理智,现在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聂雨时大概是在两天后再次出现在徐离菲面前。

那时候小赵护士正好拿药给她,推开门,抢先从小赵护士和楠木门之间挤进来的却是小小的聂雨时,磕磕绊绊跑过去牵住她的衣角,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小声叫她姨姨,边拿手背揉泛红的眼圈边小声问她有没有看到她爸爸,她不知道她爸爸去哪儿了。

徐离菲正在怔忪间,照顾聂雨时的姆妈已经敲门进来边抱歉边领走了她,关门时低声劝哄聂雨时的声音传进徐离菲耳中:“爸爸没有不见,爸爸在星云馆,所以今天不能陪雨时吃早餐,雨时要乖,要听话。”聂雨时像是松了口气:“那我也要去星云馆。”

姆妈循循善诱:“爸爸想要一个人待着,雨时要理解爸爸,不要打扰爸爸。”

第一天踏进这座巨大的半山庭园,徐离菲就听褚秘书和她介绍过星云馆,是在介绍庭园的主要建筑物时顺带提及,说是个小天文馆,坐落在庭园西北角。里面有天象仪模拟出来的飘渺星空,还收藏了好些有趣的天空摄影图片。那时候她只是好奇,想着有钱人的兴趣真是奇怪,怎么会想到在自己住的庭园里建座天文馆。后来对聂非非的事情了解得更多,偶有一次经过星云馆时,她想那大概是座有故事的建筑,可到底有什么故事,她没有去打听过。

而今站在星云馆前,徐离菲怔了好一会儿,她想自己一路逛到这儿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想要看看聂亦?她记得那天他晕倒时脸色苍白得有多可怕,她是想要看看她现在好起来没有?她对他竟还有这样的恻隐之心?她鲜有如此犹豫的时候,一时拿不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拿不准是否要推门进去。不远处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人声,像是褚秘书,放在门把手的手无意识地向下一压。

置身于大门后的黑色空间,徐离菲还有些糊涂,她想自己今天是有些奇怪,褚秘书有什么好躲。在门后站了一会儿,她打算开门离开,却听到里间传来一声轻微响动。徐离菲顿了两秒钟,顺着幽光泄露出的方向迈步走向里间,撩开黑色的皮质门帘时之见浩瀚星空似裹挟住整个宇宙,猝不及防地迎面扑来。

片刻的震撼之后,徐离菲看清那其实是座正中放置了台宇宙天象仪的镜像大厅。天象仪以地板穹顶和四面墙壁作为幕布,投影出缓慢游移的星空。星空的最深处是穿越苍空的永恒星云,星光覆盖之下,显得这空间苍茫壮阔又孤孤单单。

徐离菲的目光停留在这壮阔空间尽头的角落,聂亦正背靠着墙壁屈膝坐在那里,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微微仰着头。繁星似夏季丛林里暂明暂灭的萤火,明亮却微小,那些光芒仅能勾勒出身在期间的物体的薄影,因而无法看清聂亦的表情。

徐离菲在那儿站了半小时。她不确定聂亦是否注意到她。半个小时里,男人一直保持着屈膝的坐姿靠着墙壁,那并不是消沉痛苦的姿势。这样的场景里他那样坐在那里,若是出现在画报中,或许还会让人感到一种惬意的浪漫,但站在门口遥望着这一切的徐离菲却只是感到压抑。

她突然想起聂非非在那只录音笔最开端时所说的话,她说:“我希望我对他是一个永恒的牵挂,而不是一个冰冷的结果,牵挂会让人想要活着。我不想讲这些话带走,陪着我勇埋深海,我希望终有一天他能听到,那他就会知道,我到底留给了他什么。”那一刹那,徐离菲有些说不清对聂亦的感受。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为聂亦感到难过,若她同情了聂亦,又有谁来同情她自己?

可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想,三年前当聂非非留下那支录音笔时,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彻底弄清楚,她可能会留给聂亦的东西将包含什么。

她留给聂亦的,除了她的爱情,除了她计划到的牵挂,还有她不曾提及或者根本不曾考虑过的绝望。又或许她是清楚她会让他绝望的,可她也没有办法,她能怎么办呢?

绝望。这真是世上最残忍的词语。绝望的背后是什么?徐离菲是了解的,是深入肌理无法剥离的疼痛。而疼痛的背后又是什么呢?她也是了解的,是无法自处不知何去何从的更大的绝望。这是一个闭合的回路,身在其间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找到解脱的路。

徐离菲决定离开是在一个星期以后。谁也不敢让她离开。

除了小赵护士,褚秘书还另安排了三个黑衣青年时时守在她门口。在被严密看护了两天后,徐离菲开始拒绝吃药。这很管用,当天下午褚秘书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老人家几十年沉积下来的智慧,在劝说她这件事上总显得捉禁见肘,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你对你的病情可能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你的免疫系统……”

她撑腮看着窗外,打断褚秘书的话:“是和聂非非一样的病,免疫系统上的缺陷,要活下去只能使用大量抗生素……我其实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不是吗?”她没有转头,继续道:“从生理上来说,聂亦他的确算是完美地复制了我。”她的话音里带着一点梦呓版的飘忽:“所以这结局我没的选,聂非非是怎样死的,我也会怎样死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
目录
新书推荐: 离职后,发现我怀了前上司的崽 萌狐宝宝一睁眼,大佬排队做爹爹 嫁给死对头后,他天天想公开 兽世最美雌性:多子多福生崽崽! 都当妾了,谁想跟你们斗啊 演唱会踹掉渣男后,她被全网关注 快穿之惩治恋爱脑 成亲不圆房,改嫁你又强闯我暖帐 兽世:反派都是我养的 她细腰娇骨,撩疯禁欲竹马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