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仇恨的重量(1/2)
也不知道慕千璃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还是在自我欺骗催眠,这个死字她咬的极重。
一时间倒是让对方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许……他还活着。”
“不,他死了。”慕千璃摇头,否定的非常坚决,“我嫁的是他灵位牌,洞房花烛夜我与灵位牌相拥而眠,新婚第一天我亲自为他发丧,现在整个南朝,甚至九州的人都知道容湛是一个死人,你告诉我,他该怎么活下来?”
有一种死亡不是生命的消退,不是肉体的消磨,而是在所有人的眼中死去。
看着面前的男人僵硬着身子,大受打击的模样,慕千璃心头突然窜起一丝快感。
她笑了。
仰天长笑。
声音越来越发。
只是笑到最后,视线为什么变得迷离,眼眶为什么发热呢?
温润的唇瓣抚上,落在她的眼皮上,那动作温柔。
“阿璃,别哭。”
慕千璃猛地推开对方,倨傲的仰着头:“谁告诉你我哭了?你没听见我在笑吗?你看我嘴角咧的多开,笑的有多高兴。刚进门就死了老公,坐拥万贯家财,以后战王府上下我最大,上无公婆伺候,下无小妾堵心,旁边还有没男人碍眼,日子要多逍遥就多逍遥,以后我就是整个九州最潇洒的寡妇!”
慕千璃现在就差鼓掌称赞,容湛死得好,容湛死得妙,容湛死的呱呱叫。
“你的眼泪是骗不了人的。”对方并没有被她的话气到,“你爱容湛对吗?”
“爱!当然爱!我简直爱死了他。我爱他的银子,爱他的脸,爱他的身份……”
慕千璃的声音消失唇齿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放开她。
“你爱的只是容湛这个男人而已。”
“我当然爱男人,只要是美男我都爱,容湛嘛,嘴贱心黑,不过脸皮长得好,我也顺便爱一下。”
“顺便……爱一下?”来人显然被慕千璃气着了,修长的指节揉着那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女人,不要试图激怒我!”
“激怒你?就凭你,配吗?赶紧麻溜滚,本小姐还要睡觉呢!”
慕千璃头一扭,被子一卷,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对方。
对方也很识相,见她生气,也没凑上来,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
慕千璃就听到他在叹息一声,似无奈,随后身上一轻。
慕千璃知道他走了,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慕千璃突然觉得委屈,心头泛酸,泪水也在黑夜中决堤。
无奈而绵长的叹气声再次传来,慕千璃身子一僵,而后有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拥了上来。
“傻子。”
他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
他只是去拿个东西而已。
可慕千璃什么都不想听。
跨越生死后的再次相拥,哪怕慕千璃因为生气,因为恼火,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但是容湛知道,若无深爱,她又怎会留下。
而自己亦是如此。
明明想要放下,却终是放不下她。
哪怕他的身后是悬崖,身前是九州倾覆,千军万马;哪怕面对着生死离别,他终是想拉着她的手,去地狱也想拉着。
慕千璃真的恨上这男人了。
无数次,她独自一人躺在着这冰冷的床上,在这寂静无人的黑夜中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无数次,她抱着那冰冷的牌位,任由血流在心里流淌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是恨意,对南帝那些人的恨意支撑着她。
可到来头,他却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一个局,而她只是一个笑话。
容湛,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慕千璃一个翻身,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
昏暗中,容湛的身子微微一僵,不过他并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咬着,发泄着。
嘴里还不停的哄着,呢喃着:“对不起阿璃,对不起,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慕千璃再也忍不住,趴在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此时的她就是一个走丢的孩子,经历的千山万水,各种艰险,终于投入妈妈的怀抱。
憋了一路的眼泪也终于找到宣泄口。
“容湛!你混蛋!”
“对,我是混蛋!”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湛!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果断认错,不能反驳,否则媳妇踹你下床。
“容湛你……”
“额?”
慕千璃提着一口气,瞪着对方:“容湛,你是不是觉得我慕千璃这辈子就非你不可?”
慕千璃倔强的咬着唇,似悲似愤,似恼似怨恨。
这怎么回事?
点头?
世子爷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爬不上媳妇的床。
摇头?
反抗媳妇,后果可能更加严重。
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大海,稍有偏差,那就是尸骨无存啊。
不过这种情况可难不住智谋卓绝的世子爷。
首先摇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后死死的抱住媳妇儿不松手,要打要骂随便,踹下床不行。
“没有,绝对没有,是我离不开你,死也离不开你!只是……”
容湛的声音突然哽咽住了。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容湛,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他明明活着却在装死。
他明明回来了却任由独自一人面对那样残忍的画面。
她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
容湛低垂着眉头,脸上难掩苦痛。
“阿璃,父王他……死了。”
慕千璃一愣,下意识想说你父王不是早就死了吗?
可转念一想,立刻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尽管外面谣言纷纷,尽管所有人都觉得战王已经死了,死在十年前。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执拗的不肯承认,仿佛只要他一日不承认,他的父王就还活着。
他就不是一个孤独无依的人一样。
这个男人看似强大,是内心却也是孩子般的脆弱。
其实按照南朝的传统,容湛早在十年前就该是战王,而不是世子。
他执意不接战王府的位置,是因为他在等,等他的父亲回来。
可此刻他却说他父王死了,那就说明,他找到了战王的尸骨,真相面前,让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怎么会?”不得不说,慕千璃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是南宫家,是南帝……”
多年来一直压抑着,独自承受一切的容湛终是承受不住了,整张脸埋在慕千璃的胸前。
慕千璃感受到他的肩膀在颤抖。
不多时,感受到胸口一片湿润。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一直以为战王府也好,战王也好,都跟她无关,可因为这个男人,这些人都成了她的亲人。
“回来的路上我去了北境,在南朝北漠交界处的一处山洞找到了父王的尸骨,早在十年前,父王便去了。”容湛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了父王的血书,看到了他是如何被一心效忠的君王陷害,一步步逼入绝境,父王死时,身中一百零七箭,每一根箭头上都淬着致命的剧毒……那些人……那些人……”
“好了,不要再说了。”慕千璃紧紧地抱着他,安抚着他颤抖不安的身躯。
“不!让我说,我怕自己忘记,让我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帮我记得,父王他身中一百零七箭,最致命的那一箭在他的心头,而射向他心脏那根箭,不是来自北漠的,而是我们南朝皇室专属的箭,皇帝专用的箭!”
容湛浑身紧绷着,似要将自己的拳头生生捏碎。
“这些人故意的,故意的折磨父王,一百零七箭,随便哪一箭都能给父王一个痛快,可是那人却让人一箭一箭射穿他的双手双脚肩膀后背,让父王受尽最极致的痛楚,最后血尽而亡。
在父王血书指引的地方,我终于找到了他们当初失踪的地方,那里面有一个巨坑,巨坑之中白骨累累,都是我们南朝大好男儿。而射向他们的肩是我们南朝自己生产的肩!”
慕千璃生生的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愤怒,也在瞬间明白过来他不曾回来的原因。
在看到那么多白骨,知道那么惨烈的真相之后,他身为人子,身为人主,哪里还能高高兴兴的娶妻生子?
国恨家仇,白骨成堆。
他的肩头背负着数万亡魂的重量,沉重如斯,压着他动弹不得。
他如何忍心让慕千璃跟他背负起这份罪孽?
曾经的他,非常自信能选择一条不牺牲慕千璃的路,但在看到成千上万狰狞不安的白骨亡魂之后,他前方已无路可走。
他无法想象中,他的父王是怎么从那么多尸骨中爬出来,身上扎着一百零七根箭头还坚持着七天七夜,就为了爬回帝都,就为了回家。
在他含恨写下血书,死不瞑目的刹那,容湛知道早已无从选择。
前方的陆,尸骨成堆,鲜血淋漓,所谓救赎,那也不过是拿命来赎。
他已经做好化身厉鬼的准备,又哪里能困着她不放。
于是他放手了。
在他背负起那数万亡魂重量的时候,在他决心为亡者伸冤,颠覆山河的时候,在他决定跟仇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他选择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可偏偏就是在这时候,她却执拗的以一己之力拼死将两人之间断掉的红线系上。
看着她孤独站在风中,一身红衣灼灼其华,和他想象中一样的美,看着她抱着他故意蒙骗世人的灵位牌,倔强的踏入战王府的时候,容湛的心在滴血。
她每进一步,就宛若一把刀子在他身上割裂一般。
那个曾经他以生命起誓,,再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的人,到了最后,自己反倒是成为让她最难过最委屈的人。
何其讽刺!
明明他只是想把世上最美最好的都捧在她的面前,让她此生幸福美满,笑容满面,以最隆重最灿烂的姿态迎接她的到来,成为自己的妻。
却不得不用世上最残忍最惨烈的方式将她狠狠推开,剥离他的生命。
容湛恨!
恨这晦暗不明,忠奸不分的世道。
恨这无道的苍天。
他更恨自己,这个伤害了她的自己!
天下幸福圆满者千千万,为何偏偏少了他们这一对!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本该相互依偎,互相取暖,可那时他却只能站在暗处,留她一人在新房之中,品尝这世间的冰冷。
犹记得,坚韧如她,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她宁可面对着残酷的真实,也不稀罕短暂的沉醉。
可那一夜,她却任由自己烂醉如泥。
痛,如果可以说出来,那就不算痛。
苦,如果可以品尝出它的味道,那就不是苦。
那一夜,他悄然而进,抱着醉死过去的她,一夜无梦到天命。
他们都是伤痕累累的人,他们都痛彻心扉。
容湛一直以为此生只能独自守着这么苦痛,将那鲜血白骨委屈愤怒炼制成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苦酒,含泪饮下,任由毁天灭地的魔心将他吞噬,准备让容湛死去,准备亲手摧毁战王府,亲手摧毁南朝,甚至整个九州的时候……
是她!
是她的存在将他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道光,因为有她在,让他觉得这世上至少没那么的不堪。
为了守护她,守护这世上唯一的美好,哪怕让他与全世界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短短时日,容湛在极致的欢愉中溃不成军,又在绝望崩溃的刹那重生归来。
正因为有她在,有这个他爱入骨髓的女人在,所以他才拼命的从地狱深处爬了回来。
慕千璃用尽浑身的力气抱住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男人就在她面前,就在他怀中,她却有一种如果不仅仅抱住他,他就会消失的感觉。
这一刻,慕千璃晓得该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安慰也好,愤怒也罢,陪着他痛苦伤心,哭的稀里哗啦,都没有异样。
而她相信容湛也不需要这些。
他并不需要她做任何事,他只需要在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慕千璃睁大眼睛,眼前一片灰暗迷蒙,不知道容湛是不是因为也感觉到未来茫然,看不到方向,所以决定推开她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慕千璃不是追逐光火,粉身碎骨风飞蛾。
她是只有在黑暗中飞舞的蝙蝠。
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脆弱。
此生不悔入容门,既入容门,永不负。
周围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慕千璃和容湛谁都没有说话,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消散于黑暗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怀中突然传来均匀的呼吸一声,这一刻的容湛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躺在慕千璃的怀中,睡得毫不设防。
看着这样的他,慕千璃心中纵有再多的恼火和愤怒,也发不出来。
动了动嘴角,慕千璃无奈的叹息一声。
真是一个狡猾的男人。
黑暗中,慕千璃双手往下,寻找他的手中,与他十指紧扣。
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慕千璃怕苦怕痛怕穷,拥有天生趋利避害的敏锐触觉,可碰到他之后,她的平静早就被打碎。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怕,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容湛这个人而已。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慕千璃缓缓闭上眼,闻这那熟悉气息,握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就这样与他十指相握,陪他梦一场天下颠覆,舞一曲韶华流觞,又有什么不可呢?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
慕千璃在一阵跌宕起伏中睁开了双眼。
眼前风景变化,慕千璃豁然发现这里不是战王府,而不是颠簸的马车。
慕千璃脑袋中有些懵逼,正混乱着,北堂皓风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醒了?吃点东西吧,到云州还有好长一段路程呢。”
云州两个字钻入慕千璃的脑海中,慕千璃腾地从马车内坐了起来。
“云州?!”
北堂皓风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嗯,云州是北堂家的地盘,到时候我们直奔金麟台,或者在云州转转,都随你。”
慕千璃没有去接那杯水,脸一沉,冷声命令道:“掉头!立刻、马上!”
北堂皓风平静地摇头:“没有用的。就算你先赶回帝都,也于事无补。我们在路上走了五日,顺着江流,一路而下,再换成马车,如今离帝都千里之遥,等你赶回去的时候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璃儿跟我回金麟台吧,你比我更了解那个男人,既然他把你交到我的手上,就说明帝都已经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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