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2)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的死是你的责任?”
“亲爱的,过量的酒精摄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友好的。”
“你没有害死任何人。”
“你当然是个好医生。”
……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不住嘴呢?”张旭的声音斜插进来,钉碎了记忆,“叭叭个没完,小吴不嫌你烦啊?”
薛凤悻悻地说:“我就是好奇嘛……一天到晚凶巴巴的,怪不得没对象。”
“不对。”贺冰心的声音平直冷冽,“造影结果不对,这个颈宽明显比成像阔,位置也更深。”
薛凤一下懵了:“什么意思?这老头儿的毛病比成像结果还大?”
“对,”贺冰心的声音越来越冷,仰头看了一下楼上观摩室,“这种情况下夹闭处理的术中出血概率极高,处理不好容易发生术后破裂和感染。”
他知道手术室的声音是开放的,但是观摩室里的常曼和一众医生都是一脸的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操!”薛凤低低骂了一声,“这他/妈不是坑爹吗?本来就是过来当接盘侠,他们还谎报?”
“他们想要钱,但是不想承担风险,这种情况,”张旭看了薛凤一眼,又转头问贺冰心,“能先关颅再……”
贺冰心正绕过操作镜弯腰查看颅内情况,抬起沾着一点血迹的手向外微微一推:“不行,他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允许他在短时间内做二次开颅。”
“而且这个位置和宽度的肿瘤是完全可以用普通造影剂呈现的。”贺冰心直起腰,声音不带一丝批判,只是平静地叙述。
“欸不是?我他/妈不明白了,”薛凤就像是一只被点燃的火/药桶,“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是拿那个什么破造影剂糊弄我们,这老头儿下不下手术台都对他们有益无害呗!?”
“你冷静一点,”贺冰心很快回到镜后,“我可以处理这个情况。”
这下连张旭都有点坐不住了:“贺老师,这个情况……成功几率有多高?”
贺冰心眼皮也不抬一抬:“五成。”
“不做了!”薛凤朝着观摩室比了个中指,“王八蛋玩意儿!我们直接出去揭发他们,再重新做个造影让这帮孙子赔掉裤衩儿!”
贺冰心却像是完全忽略了他,心无旁骛地继续手术,偏头对身边的张旭说:“维持。”
薛凤不明白,耐着性子问:“凭什么呀贺老师?您把瘤子割下来,咱的证据就没了,病人死台子上咱就是全责,病人下台子还得跟那帮王八蛋分钱!”
“病人下不了台子,是我全责,”贺冰心依旧波澜不惊,“但是今天的手术不做,病人现在的情况根本撑不到两个月,还是我全责,你懂了吗?”
“怎么就……”薛凤瞪着贺冰心,“他们检测方失误,你本来就权利……”
“我本来就有权利见死不救吗?”贺冰心深深地看了薛凤一眼,“我有吗?”
薛凤不吭声了,低声咕哝了一声:“我就是不明白!”
“抽吸。”贺冰心平静地说。
……
三个人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常曼立刻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迎上来,紧紧握住贺冰心的手:“精彩!实在精彩!我真的没见过这么利索的手术,我就知道您是国内最……”
“你们的造影结果是错的。”贺冰心冷冰冰地把手抽出来,直视着常曼那双描着精致眼线的杏仁眼。
“那不会那不会,”常曼一迭声地否认着,“可能这个造影的结果和手术操作上会有一个体感偏差,但是我们的技术肯定是目前最准确最成熟的。”
“我不存在这种偏差。”贺冰心直白地回答她。
“我大概会在三个月内完成你们相关结果的重复和论文撰稿,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半年之内评论版块见。”贺冰心在医疗界举足轻重,这样一篇评论文章发出去,常曼这个所谓的新型造影剂是肯定会翻车的。
常曼没想到在贺冰心这碰了一个硬钉子,赶紧堆着笑说:“临床试剂嘛,肯定还是在不断改良中的,您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们一定会努力争取尽快改进。”
“改进?”贺冰心顿住脚,“你们还在改进中,就敢在病人身上用,还敢让医生依据这种结果做手术?拿人命冒风险,就是为了一笔钱?”
常曼的目光也逐渐冷了下来:“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们拿了这笔钱也不是中饱私囊,而是去造福其他的病人,这位病人年纪大病情重,就算牺牲一点,后头的贡献也是为他积福。”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人话吗?”薛凤一下就窜起来了,“那万一出了事儿你凭什么让我们担?你他/妈怎么不去牺牲积福呢?”
常曼脸上的假笑又回来了,浮在白的刺眼的粉底上:“这不是相信贺老师的能力吗?而且其实你们又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干嘛这么大火气呢?”
“所以,你们就是承认了拿病人的命去冒风险了?”张旭手抄着兜站在一边,目光里尽是鄙夷。
“唉,你们还是年轻,”常曼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冲动,贺医生,您的合同都和我们签过了,病人的瘤也拿了,您重复不出我的实验结果,其实并不能算是有力的证据,而且您跟我这儿翻了脸,回医院就好交待了吗?”
不等贺冰心开口,常曼又好整以暇地开口:“我听志远说了,你能力强身份高,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你好歹也想想,附医也是要吃饭的,要是拿不到这笔钱,这股火总得撒出来吧?你自然不会受责难,那跟着你来的这两个小孩儿呢?”
“其实我想要的,已经拿到了,”常曼伸手拍了拍贺冰心的肩,“但是我虚长你几岁,还是提点你两句,这个大环境,你早晚得学会明哲保身。”
常曼说完,大红嘴唇又弯起来:“附医那一份儿,我一点不会少你们的,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贺冰心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贺老师,”薛凤紧紧地跟在贺冰心身后,气得脑门发红,“您不用管我,您尽管举报,大不了我这口饭不吃了!”
贺冰心看了一眼他身边默不作声的张旭,又笑着回答薛凤:“你不吃这口饭,你去吃什么?”
稍微看一眼两个人的穿着,轻易就能看出薛凤条件不错,张旭就不大一样了,他没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薛凤义愤填膺地说:“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这些弄虚作假的王八蛋这么嚣张啊?那个姓常的算什么东西啊?”
“别说了,”贺冰心看见在医院门口等着他的胡煜,眼睛微微眯起来,“可能真的是操作体感的问题吧,我也没那么准确。”
薛凤的眉毛都快打结了,火冒三丈地问:“您说什么呢?您都快赶上机器人了!怎么可能……”
胡煜迎着走过来,捉住贺冰心的手:“手术怎么样?”
贺冰心一句“挺好”把薛凤的话全撅回去了。
胡煜看了一眼薛凤,倒没多问什么,伸手揉了揉贺冰心的后颈:“辛苦了。”
几个人各自回了一趟酒店,又到机场汇合。
薛凤大包小包买了一堆特产,这糖那糕的,小山一样。
张旭就背着一个双肩包,手一直抄在兜里,一路上有心事似的。
胡煜看着贺冰心老是有意无意地看薛凤的方向,稍微琢磨了一下,凑在他耳边笑着问:“饿了?”
现在还没到饭点呢,而且其实贺冰心中午也没少吃。
他也不是饿,就是嘴巴里没味道。但是让胡煜这么一问,他又条件反射了,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摇头掩饰。
胡煜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盒糖包子,还热乎着,递给贺冰心:“本来打算找到坐的地方再给你的,你先拿着,等会儿擦干净手再吃。”
胡煜拖着箱子背着包,贺冰心端着自己的一盒糖包子,身后跟着轻装简行的张旭和吭哧吭哧的薛凤。
几个人到了托运的地方,胡煜让张旭陪着贺冰心到等候区吃包子,自己和薛凤一起去托运行李。
“小薛。”胡煜的脸上是同以往一样的冷淡,只是称呼从“薛凤”变成了“小薛”,就好像稍微和蔼可亲了一些。
薛凤受宠若惊,立刻“哎哎”的答应。
胡煜没走专用通道,反而跟在普通乘客后面排起队来:“今天的手术不顺利吗?”
一说起今天的手术薛凤的内心就气成河豚,但是他又不敢在胡煜跟前造次,只能咬着牙说:“顺利,挺顺利的。”
“今天你们做手术的病人,是不是姓秦?”胡煜像是闲聊似的,双脚/交叉,拄着旅行箱的拉杆,虽然依然没有笑,却给人一种有亲和力的错觉。
薛凤一惊:“您怎么知道?”
胡煜微微一偏头:“算是听说过。”
外界对胡煜的家世虽然没有什么准确情报,但也有很多传言,薛凤这种八卦担当自然也不会错过。他也知道金字塔原则,胡煜如果真是富二代,那肯定比他们这种贫下中农更了解上流社会。
他一拍手心,畅通无阻地打开了话匣子:“您可不知道,这个姓秦的,他真是个冤大头!”
……
等着薛凤倒完全部苦水,两个人又排了一会儿队,薛凤也恢复了先前目不斜视的状态。
胡煜看了看手表,跟薛凤说:“你先在这儿排一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在薛凤眼里,像胡煜这种吸风饮露的人还需要方便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诚惶诚恐地说:“您方便您方便!”
一走出三个人的视野,胡煜就从容地打开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他打电话的时候下颌稍抬高,眼睛略略向下,是自然流露的高姿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惊喜中又夹着一些亲热:“roy!你总算把我想起来了!”
胡煜微微一笑:“秦总,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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