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2)
今天跑完步,尚梁山没让他们自行解散,卡着最后半圈快结束的时候又绕了回来,在跑道边儿上等着他们。
柳小满估摸他是吃饭去了,嘴角还带着点儿闪闪的油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太饱了,尚梁山的心情明显的很不错,在前面抱着胳膊一踱一踱地给他们训话:“你们要是有精神,或者有些压根儿就不想上课的,早上就可以多运动运动。”
“要考试啊老师!”底下有人喊了一声。
“考试,”尚梁山嘴角一歪,“在教室怎么没见你们喊,还炸金花……我看你们有些人的心思也没在考试上,倒是更愿意运动,对吧李猛?”
“啊?”李猛突然被点名,还被点得无从反驳,有点儿尴尬地应了一声。
“对吧夏良?”尚梁山又看向夏良。
“别叫我。”夏良在后排摁着手机,头也没抬地说。
班里半死不活地笑了两声。
“昨天我跟你们说的运动会,都上点儿心,”尚梁山背着手在前面晃着,“你们男生喜欢打球的,就可以报个球赛,短跑、接力赛、还有乒乓球……哪几个人玩儿得好,一块儿练练,到时候都得上。”
“你们三个,”他点名炸金花三人组,“还有余首,不就正好能报个4100米接力。”
“我操。”金花之一耙了一把头发,“把我炸了得了。”
“不想运动的话可以准备节目,”尚梁山接着说,“开幕式每个班反正都得出个节目,韩雪璧琢磨琢磨,看是排个什么歌还是舞,都参与进来。”
“疯了吧他?”李猛小声嘀咕着,“几年级啊还玩这一套,又不是小学。”
柳小满虽然觉得尚梁山没什么错,但是这么半强制地一搞,也确实让人更提不起兴趣。
他惦记着回去早读,还有些人惦记着去食堂吃完饭,底下“嗡嗡”着都催尚梁山解散。
“回头我给你们都排排,看每个人适合什么,你们自己有想法的也可以来跟我说。”尚梁山坚持说完最后一句。
最后他喊了声“夏良跟我过来”,摆摆手全让散了。
“帮你拿回去?”一班人“哗”地四散开来,王朝冲夏良的书包扬扬脸。
夏良看他一眼,把书包扔过去:“谢了。”
“他还真够不客气的嘿!”李猛乐着说。
夏良在尚梁山身后两三米的位置跟着,尚梁山不紧不慢,他也不紧不慢,尚梁山停,他也停。
“你走那么远干什么?”尚梁山扭头喊他,“跟你聊聊天,越走越往后了还。”
夏良非常不想配合地晃过去:“咱能有事儿就说事儿么?”
尚梁山不说事儿,他盯着夏良脸上的口罩看了几眼,指了指说:“能摘了么?”
夏良看着他,既不说话也没反应。
半天,看尚梁山有着“不摘咱俩今天就晾这儿”的架势,他无奈地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兜在下巴上,露出了鼻子和嘴,以及左脸靠近颧骨位置的几道抓痕。
这是他老妈的杰作,明明踩着高跟鞋都比他矮半头了,火气一上来就扇人的毛病还是一点儿没改。
他把手给挡开了,但是没防住她的长指甲,从脸上搂过去的时候明显地感到自己被刮掉了三绺油皮。
其中一根有点儿过长,连带着嘴角都给他刮了一道,几道杠参差不齐的,乍一看跟他直接用脸矬地了似的。
就为了不被问东问西,他才专门戴了个口罩,尚梁山突然搞这一套,肯定是去查了他。
果然,尚梁山看清他的脸后也没显得意外,直接呼出一声长气说:“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哦。”夏良应了一声。
然后他看着尚梁山,尚梁山也看着他,默然了半晌。
尚梁山其实在等着他问话。
按他的猜想,夏良应该会挺心烦自己涉足他家里的事儿,至少得不耐烦一下,问一句“有事儿么你”,结果夏良就跟听别人家的事儿一样,张张嘴的兴趣也无。
这其实比直接发火更让人难做。
“她跟我说了些你的情况,我从你之前的班主任那里也了解了一些。”尚梁山只好接着说,“按照你妈妈的想法,她是觉得给你转到她附近的学校,能更方便的教育你,对你来说会更好。”
“你觉得呢?”他问夏良。
“随便。”夏良说。
“我没赞成她这么做。”尚梁山说。
夏良抬了一下眉毛,看着他。
“你的情况我从你之前的班主任那里了解过,但你父母的状态、你跟你父母之间的关系、包括你的生活……”尚梁山观察着夏良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总之,你妈妈想给你转学的原因是觉得你脱离她的管教太久,觉得你‘学不好’、‘废了’。”
“那我跟她说的是,我觉得你没有她认为的那么不好,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希望的。”尚梁山原地踩了两下,“而且本来你这一学期也是留级,所以我跟你妈妈的保证是,这一学期能让你学出个样子来。”
“我有信心能改变你,”尚梁山背着手开始远眺,“就拿咱们下个月的运动会来说……”
夏良突然从鼻腔里叹了一声。
尚梁山停下来长篇大论,看着他。
“谁给你的信心啊?”夏良跟他对视着,烦得想笑。
柳小满背完一章地理,正从桌斗里往外拽他整理的历史大事记接茬背,夏良从教室后门晃了进来。
看见柳小满掏得挺费劲,就弯腰帮他拽了一把。
拽的时候没注意,掌侧压住了柳小满的拇指,把柳小满吓了一跳,猛地一扭头,脑门正好顶上夏良的下巴。
“哎。”夏良被顶得一仰脖儿,皱着眉毛站直,揉了两下。
“不好意思。”柳小满赶紧道了个歉,伸着脖子往夏良下巴上看,怕磕了他的牙,再把舌头给矬出血。
他以前被矬过一回,疼得半天说话都直嘶溜。
结果下巴似乎是没怎么样,他先被夏良颧骨上那几道抓痕给看得愣了愣。
“你脸,”柳小满指指自己的颧骨,被想象中的画面吓了一跳:“……班主任打你了?”
夏良揉下巴的手都停了,莫名其妙地看着柳小满,又往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脑子给你弹出去了?”
“……”柳小满把他手拍开,揉揉脑门儿也觉得有点儿没谱。
那应该是昨天或者今天早上的伤口,都有点儿结痂了,之前被口罩挡着,他没能看见。
本着同桌的关系,他本来可以再多问问,关心一下同学。
但是想想夏良公告栏上背着大过的公告,好像也没什么意外的。
可能又打架了。
“你也不说一声,”他坐正了接着背书,捋他的大事记,随口说了句,“突然伸个手,吓我一跳。”
“说什么,”夏良拉开凳子坐下,“‘快坐好,我要帮你拽书了’。欠不欠。”
柳小满想象一下这对话,没忍住笑了起来。
夏良抬手推开了窗户。
每天的这会儿都是班里最难闻的时候。
半个班的人一齐吃早饭,什么内容都有,教室里闻着就跟鸡兔同笼似的,似乎有人还脱鞋。
新鲜空气流动进来,鼻子都觉得干净了。
推窗的动静把李猛吓了一跳,他正蹬着桌子腿儿一下下地晃着凳子啃烧饼,以为检查的来了,胡乱卷了两下就往桌斗里塞,边警惕地回头看。
“没人啊?”他松了口气,把烧饼又掏出来继续啃。
“哎,夏良,”啃了两下他干脆直接站起来调了个头,倒骑驴地抱着椅背跟他们说话,“尚梁山找你干什……操!”
话刚说一半他就骂了一声,指着夏良的脸喊了句:“他还打你了?”
“什么?”王朝也猛地转了过来,冲着夏良的脸爆出句“我了个大操”。
“他竟然打你?”他说。
柳小满摸摸鼻子,头都不想抬,直接体会到了刚才自己的脱口而出有多蠢。
夏良跟他俩对视一会儿,叹了口气,重新把口罩拉上去,掏出耳机往耳朵里一塞。
一天被几个傻子围着,也确实挺愁人的。
也不知道尚梁山是跟夏良说了些什么,这一天下来柳小满惊奇地发现,夏良竟然没逃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罗浩几个人来走廊等他,他也没搭理,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听历史老师在讲台上扯皮。
他们的历史老师不错,起码是个正常人。
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总喜欢跟他们分享野史,讲着讲着课联想起某一段相关的野史,话题立马拐个弯直奔考试范围以外去了。
看夏良听得还挺有意思,柳小满想起尚梁山跟他说的那些话,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的不切实际。
而且夏良还会看书。
虽然《海底两万里》是推荐在小学生必读一百本的书单里,是儿童读物,但这是本好书,是名著。
夏良和儿童读物……
柳小满笑了一声。
他是真笑出了声,夏良听见他“嘿”一声,扭头就看见他偷偷抿着嘴角。
柳小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傍晚,夏良吃完晚饭回来,发现桌上多了个笔记本。
是本历史笔记。
柳小满的。
夏良一头雾水地翻了翻,里面还夹了张纸条,用小孩儿字工工整整地写着:借给你抄,不许乱画。
还有一句估计是后来补上的,看纸条没空了,字码都小了一号:不用客气。
吃撑了?
夏良觉得有点儿好笑,想想,还是把笔记本搁进了桌斗里。
柳小满还不知道自己热心助人的举动被当成了吃饱撑的,他能把笔记本放在夏良那儿,其实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
——他怕夏良不当回事。
不当回事其实也不那么有所谓,直接就还给他了。
他更怕夏良不爱惜。
跟樊以扬吃饭的时候他都惦记着他的笔记本,从食堂回到教学楼下,樊以扬朝他挥挥手说:“晚上我过来,别忘了。”
他答应一声,转身上楼。
一楼的台阶还没迈完,就听见尚梁山的声音在背后喊他:“柳小满。”
“啊。”柳小满正惦记着回去看看夏良抄没抄他的历史笔记,冷不丁听见这声儿就跟任务还没启动就被裁判提前验收一样,莫名地心虚了一下。
他站在台阶上往地下看,尚梁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跟他就差几层台阶,两三步就跨了上来。
“走,”他示意柳小满边走边聊,“刚才那是高三的吧?”
“嗯。”柳小满跟他稍稍错开一层台阶,在尚梁山后面跟着。
“是不是成绩挺好的,我对他有印象,总上光荣榜。”尚梁山说,“他是你邻居?”
提起樊以扬的成绩,虽然跟自己无关,柳小满也有种光荣的小骄傲,点点头说“对”。
“不错。”尚梁山一副很认可的模样,“就是要多跟能带给自己好的影响的人待在一块儿。”
柳小满悄悄看他一眼,没接这话。
他总觉得尚梁山只要一夸人,就没琢磨好茬儿。
他的直觉也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到了教室后门,尚梁山没让他进去,自己站在窗户旁边往里窥看了半天,什么新鲜鸟蛋也没看出来,跟昨天一样,英语听力的音乐已经响起来了,班里该怎么样怎么样,走廊上晃荡着的学生们像在赶大集,慢慢悠悠也没个反应。
甚至包括尚梁山自己,一点儿没想着让柳小满回去把听力先做了。
柳小满本来挺无语的,站了会儿倒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他发现站在外面听着全年级每个教室的广播一起响,竟然都比在他们教室里听的声儿清楚。
也太离谱了。
说出去都不带有人信。
他为自己未来一年半的学业感到深深的担忧。
夏良在帮王朝杀一局游戏,王朝硬塞给他的,他跟李猛个坑货组队连跪九把,两人差点儿扔了手机直接打起来,打地鼠一样互相摁着脑袋对骂,都说让柳小满一只手玩儿都比对方靠谱。
半天没等来柳小满,王朝强行把手机塞给了夏良,跟李猛两个人勾着脑袋围观。
“换谁都行,这他妈叫改命,不然今天我就得掉成废铁。”他说。
夏良手机里还放着个电影,靠在桌上连暂停都没摁,继续从耳机里听着,随手帮王朝打了一把。
运气还行,随机匹了个战斗力基本弱智的敌方,没多久就把对方给攻城略地了,还拿了个mvp。
“行家啊!”李猛“嚯”一声,忍不住拍了两下巴掌。
“脑袋,”夏良把手机扔给李猛,让他往旁边稍,“挡我电影了。”
李猛喊着“我操”手忙脚乱地抓住手机直起身,猝不及防地跟窗外的尚梁山来了个四目相对。
毫无阻挡。
连块玻璃都没有。
他动作无缝衔接地把刚抓到手的手机又抛了出去。
“我操……”王朝也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往后猛撅了一下,没让手机直接冲着前座脑袋上砸过去。
夏良刚才推塔的时候余光就看见窗户外站着人了,被李猛他俩这通操作看得直想乐。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尚梁山拉着个脸说,又指了一下夏良,“你也出来。”
夏良拨掉一个耳机指指自己:“我什么都没……”
“快点儿!”尚梁山黑着脸打断他。
三个人踢凳子推桌地往外走,班里终于静下来,看戏的看戏,偷乐的偷着乐。
从后门一出去,发现柳小满竟然也在外面,四个人互相对对视线,大概猜到了什么,有点儿无奈地跟着尚梁山往楼下走。
王朝李猛在中间,夏良和柳小满在最后面缀着。
“你什么情况?”夏良问他,从兜里摸出管口香糖用拇指顶开,往嘴里抛了一颗。
李猛也不知道是听见声儿了,还是用眼角观察着他俩的动向,从前面悄没声儿地往后递了只手。
王朝跟着他,也默默地伸了一只。
俩人也没回头,就这么保持着一只手朝后的姿势,继续跟在尚梁山屁股后面走着。
夏良这次是真乐了,觉得这俩人二得特有意思,往他俩手心里一人磕了两粒,又朝柳小满敲了敲瓶身。
柳小满没心思吃糖。
他真的要被尚梁山这种分不清主次,想一出是一出的模式给搞迷糊了,只想回去做题,哪怕教室里听不见听力,那也是教室,是他这个钟该待的地方。
但是一共四个人,仨都吃了,他如果这时候拒绝,总觉得自己像个融不进集体的异端。
犹豫了一下,柳小满也把手伸了过去。
“我吃完饭回来,上楼的时候被喊住了。”他小声回答夏良刚才的问题。
夏良“哦”一声。
这是尚梁山能干出来的事儿。
“桌上的历史笔记是你放的?”他又问柳小满。
“你收好了么?”柳小满立马问。
夏良好笑地看他一眼:“给我笔记干嘛。”
“感觉你好像对历史还有点儿兴趣。”柳小满想了想说。
“他让你这么干的吧。”夏良说。
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他掏出来看看,随手摁着。
“他”是谁不言而喻,柳小满也没反驳,虽然尚梁山不切实际,但也确实是好意。
“你没事儿干的时候抄抄也没坏处,”柳小满挺认真地小声叨叨着劝他,“那本笔记我照着扬扬哥的笔记整理的,很明白的,你只要看了就能看懂。”
夏良从手机上掀起眼皮看向他。
“晚上吃的什么?”他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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