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除夕夜的雪与记忆中的吻(2/2)
朱旧也笑:“黑历史啊!不过,你瞎说,我哪里有哭!”
那是医疗组一个同事过生日,难得大家有时间聚在一起,买了很多肉与酒,晚上就在沙漠里开篝火party。那晚月色极美,大家热情高涨,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她酒量不太好,最后喝醉了,拉着季司朗说了很多清醒时压根儿难以言说的话,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她第一次同人诉说。关于那晚,最后的模糊记忆是,她趴在季司朗的背上被他背回营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她以为他是为了取笑她而胡说的,其实,那晚的月色下,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肩上的衣裳。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惊得久久没有动弹。
他看了她一眼,没同她争论,感慨道:“真有点想念在非洲的日子了。”
在非洲的一年里,他们并肩作战,同甘共苦,朝夕相处,每一个日出到日落,几乎都能见到彼此。
而今,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从旧金山到中国,相隔一万多千米,时差有十六小时。
酒,越喝越凉。
夕阳渐隐,一点点落入波澜壮阔的蔚蓝海平面上,最后消失不见,夜色降临,深秋夜晚的海风已带了点冷,她抱了抱手臂,忽然肩头一暖,他的风衣已披在她身上。
她歪头看他,身体微晃,眼中醉意醺然:“季司朗,这辈子能跟你做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你醉了。”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绯红的脸颊,滚烫一片。
“我没有……”话没说完,人就往一侧倒,季司朗忙拉住她,看她闭上的眼,他摇头失笑,噢,就这么点酒量,还大口喝酒呢!
他将她抱回车内,却没有立即开车,车子停泊在公路边缘,直至夕阳隐没,他才驱车离开。
朱旧醉得很厉害,他将她抱回她公寓,用保温瓶泡了蜂蜜水放在床头,写了一张便签条压在保温瓶下,然后才离开。
第二天朱旧醒来,看到他写:我们都不喜欢送别,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保重。
她握着纸条发了会呆,此刻,心里才有了离别的怅然。
世界很小,世界也很大,一万多千米的距离,此后真正是,山长水阔了。
朱旧晚上的航班回国,飞机跃上云层,她往窗外看,旧金山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在异国漂泊十多年,终于要回家了。
她想起在贝克海滩季司朗问她,mint,你决定回国,不仅仅是因为你奶奶吧?
是,就算奶奶没有生病,她原本也是打算在年后回国的。
因为那个人在她所不知的时间里,默默做的那些事情,令她放在心底多年从未忘记的感情,再次汹涌而出。
朱旧很快办理了入职手续,她负责的第一个病人,是奶奶。
老太太的病情因为化疗,暂时得到了缓和,但也仅仅是有所缓和,让病灶的蔓延速度更慢一点而已。唯有等到匹配的肝脏进行移植,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既是主治医生,又是患者家属,这双重身份令她心里难受,因为病人的每一个状况她都太过清楚,想安慰自己都找不到理由。
一轮轮的化疗下来,奶奶昔日丰润的脸庞已瘦了一大圈,面色极差。更令病人难熬的是,治疗带来的诸多副作用。奶奶食欲不佳,睡眠也差,头发大把地掉落。她看着心疼不已,只能想方设法给奶奶减轻痛苦,还让奶奶教她怎么做药膳。中医药膳有一套针对肝癌病患的食疗方子,对奶奶的病情有所帮助。
可她在烹饪上实在没天赋,几乎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以前觉得没什么,到照顾起奶奶来时,才觉得遗憾。
厨房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站在炉子前,看着又烧焦了的食物,沮丧地关掉火。
她想起以前在海德堡,自己面对着他做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时,一边食指大动一边使劲儿夸赞,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让他教她做菜。他太了解她在这方面就是个白痴,从不教她,甚至还调侃她说,做菜呀,不是谁都可以的,需要天赋。
她从回忆里抽身,掏出手机给姑姑打电话。
三天前,因为她让姑姑多去医院照顾奶奶,两人闹得不愉快。朱芸在她电话打到第三遍才接起来,语气也不太好,问她有什么事,自己正在上班。朱芸的工作分早晚班,每月有半个月都需要通宵达旦,拿的却是这个城市最基本标准的薪水。
朱旧挺理解姑姑的,所以声音放得又低又软,请姑姑帮忙做药膳。朱芸一听就说,药膳最需要时间来熬,她天天上班,连周末都没有休息,哪里有空。末了还说,你不会做,就给老太太请个看护,外科医生不都挺有钱的嘛!
朱旧忍了又忍,才没有跟姑姑吵起来。
她掐掉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当年姑父因为欠下赌债被人追讨时,姑姑求助过奶奶,可奶奶没有伸出援手,最后导致姑父与姑姑离了婚。那正是她出国念书的那一年。姑姑因为这件事,一直怨恨奶奶偏心,把积蓄都花在了她身上。而其实,她出国念书的钱是她父母留下来的。但姑姑不信,与奶奶闹了隔阂,经年累月的,越积越深。
朱芸的提议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工作忙,其实没有很多时间照顾奶奶,但请一个看护,花费可不少,她现在每一分钱都是算计着用。
她想了想,拿着奶奶开的药膳方子去了医院的中医房,问医生能否帮忙做药膳。当值的医生挺为难的,说:“我们这边倒是可以代煎中药,可药膳顿顿都要做,不太好操作呀。”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还是不死心,又追问了两次,可女医生还是拒绝了她。
她叹口气,转身时,忽然一愣。
傅云深拄着拐杖,正站在她身侧。
中药房的医生也看见他了,笑说:“傅先生,你的药熬好有一会儿了,你再不来取我正准备让人给你送过去呢。”说着将一个保温瓶递了出来。
傅云深接过,“谢谢。”
朱旧说:“你怎么自己来取药?”
他没有回答她,问:“是要给你奶奶熬药膳么?”
原来他都听见了。
她点点头。
“方子给我。”他将拐杖夹在腋下支撑着,腾出手来朝她伸过去。
她没有给,说:“你要帮我做?”
他笑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家做饭的阿姨厨艺很不错,给我方子。”
朱旧微微犹豫。
“反正她每天都要来医院给我送吃的,顺便,不用有负担。”
她看了眼他腋下的拐杖,撑得微微吃力,而他讨要方子的手还固执地伸着,她将纸条折了折,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们一起走回住院部,在三楼分别时,朱旧跨出电梯,忽然转身伸手挡住将要关闭的门,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没有负担,我挺开心的,云深。”
她站在电梯外,目送他,她的笑容渐渐被闭合的电梯门遮挡住,终于消失不见。他盯着门,傻傻笑起来,仿佛那端还站着她。自从她奶奶病后,她的眉眼间染了几许愁绪,多久没有见她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他其实在伸手问她要药膳方子时,有过片刻的犹豫,可他听不得她的叹息声,那些顾虑与犹豫,立即被心里的不舍打败了。
人心真是不由自己。
此举也许会再次让她心生希望,可他还是做了。
他只想帮她分担一点点,只想帮她拂平眉眼间的哀愁。
朱旧,见你开心,我也挺开心的。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桌边,厚重的窗帘拉开着,冬日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洒进来,打在他的毛衣上,暖洋洋的。
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侧目往外看,太过悠闲的模样,偶尔一句“嗯”,令站在他身侧的陈秘书再次怀疑,自家老板真的有听进去他的工作汇报吗?
陈秘书停了下,微微倾身,目光也扫向窗外。
楼下就是住院部的花园,这大冬天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吧?而且他在医院住了这么久,还没看腻?
“傅先生。”
“嗯。”
陈秘书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今天您母亲与那位又起了争执。”
傅云深收回目光,问:“又为了什么?”
“那间办公室的事。上午那位搬了进去,傅董也默许了。”
他想了会,才想起他住院之前,跟傅西洲争一间办公室的事情。那间办公室本是集团一位董事用的,后来腾了出来,窗外风光确实好,可也不过是一间办公室而已。但这些年来,他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什么都爱争一下。
难怪之前姜淑宁打电话给他时语气不太好,还问他觉得身体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噢,搬就搬了吧。”他不以为然的口气,又回头望向窗外。
陈秘书微微讶异,这是第一次,自家老板没有争赢那位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更讶异的是,这也是第一次,傅云深在医院住了这么久,却从不提办出院手续。要知道,他是很讨厌医院的。
陈秘书离开时路过楼下花园,特意放慢脚步,往那边望了望,傅云深的病房窗外的风光实在没有什么独特,一丛植物旁边是一张长椅,此刻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还有个满头银丝穿了病号服的老太太。白大褂女人正在帮老太太梳头,很耐心,很温柔。陈秘书心里想,这个医生对病人可真好。
楼上病房里,傅云深也正凝视着这一幕,他看着朱旧用一把木梳,一下一下为奶奶梳头,暖阳下她脸上的神情那样温柔,他的心也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变得温柔而静谧。
那些家族纷杂,那些钩心斗角,那些算计,在这一刻统统离他而去。
风光再美的高楼大厦,也比不过此刻充满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原来是真的,他生命中最美的时光,都是与她有关的。
她在他身边时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及她不在他身边时,他想念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三楼护士站里,周知知临窗而站,目光也久久投射在楼下花园里那一老一少的身上。
她看见朱旧为老太太梳好了头发,又开始帮她捏肩膀,一边捏着,一边说着什么,祖孙俩都笑起来。
她看见朱旧侧头往楼上望了望,面带微笑。
周知知知道,她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双眼睛,也正望着她。
她闭了闭眼,觉得阳光可真刺眼啊。她将窗帘放下来,背靠着窗,手指紧紧揪住窗帘布。
如果说当初她看见朱旧出现在医院里,她心里警钟立即叫嚣着想要阻止她接近他。而当后来她在医院食堂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朱旧时,她惊得勺子从手中掉下来,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地在说,她来了,她终究还是来了。
她质问她,为什么要在这么多年后又出现?到底想做什么?
朱旧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依旧是一句冷淡的“这是我的事情”。
那晚下班前,她例行去病房看傅云深,闲聊了几句,离开前她说,我见到朱旧了。
他淡淡地“嗯”了句。
她说,你就不好奇我跟她说了什么?
他似乎没多大兴趣知道的样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那是你们的事。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与朱旧多么像。
她咬了咬唇,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就不怕我欺负她?
他忽然笑了,说,知知,以她的性子,你还欺负不了她。
周知知满身的力气,那一刻像是忽然全被抽走了,疲惫与无趣朝她袭击而来。
那晚她没有开车,而是在寒风里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回家。
冷风让她清晰而绝望地意识到,原来有些人,哪怕时隔多年不见,再见面时依旧如故。原来有些感情,真的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生疏转淡,反而像陈酿,历久弥香。
他与她之间,并没有朝夕相处,也没有热恋中情侣的腻歪,不,他们并非情侣,他甚至在拒绝她,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彼此遥遥一望,那目光中,已容不下任何别的人。
明知如此,可她偏偏不死心。她想起母亲恨恨骂她的话,你呀你,真是走火入魔了,自个儿犯贱!
转眼就到年底,天气越来越冷,但莲城这个冬天反常地很少下雨,连续多日都是大太阳。朱旧陪奶奶在花园里散步时,老太太念叨着:“这么好的太阳,正适合晒药草啊!家里的药草好久没晒了,只怕会长虫子。”
朱旧说:“您就别担心了,回头我回家帮您晒那些宝贝儿!”
她知道,奶奶其实是想回家了。
“奶奶,我们回家过年。”
“真的?可以出院了?”奶奶眼睛发亮。
第一阶段的治疗差不多快结束了,出院几天应该也不碍事。
她点头:“真的!”
老太太立即开心起来,语气欢欣地计划着除夕夜做些什么好吃的给她。
“你啊,都好多年没有在家过年了。奶奶给你包饺子。”
奶奶是北方人,哪怕在南方多年,除夕夜里包饺子仍是她的保留项目。
她揽着奶奶:“好啊好啊,我要吃笋丁牛肉馅的,还要香菇鸡肉的!嗯,还要鲜虾的!”
奶奶好笑地敲她的头:“小馋猫!”
她嘻嘻笑着,心里却蔓延过丝丝酸楚,以后也不知道还能吃到几次奶奶亲手包的饺子。
小年头一天晚上,莲城终于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下了一整夜,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这天朱旧休假,帮奶奶收拾好东西,出去叫出租车。下雪天车很难叫,在医院门口等了许久,也没有车来。她最后只得返回住院部,想着只能拜托有车的同事送一下了。
她走进大厅,电梯门正打开,有人匆匆从里面走出来,高跟鞋踩得“蹬蹬”地响,像是昭示着主人的怒气一般。
朱旧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人,顿住脚步。
“伯母,您慢点,外面下着大雪呢!”周知知跟在怒气冲冲的姜淑宁身后。
姜淑宁没理她,走得飞快。
“您别生气了啊,回头我劝劝云深。”
她们从朱旧身边走过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下意识便侧过身子去。
回来这么久,终究还是碰上了。
她从未惧怕过什么人,可这个女人,令她害怕,她下意识就想躲避。
直至那两人走远,她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僵得有多厉害,握紧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她深深呼吸,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脸,凉意令她慢慢平复了情绪。
周知知送走姜淑宁后,又返回了傅云深的病房。
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声音冷冷:“如果你想做我妈的说客,请出去!”
周知知在他对面坐下来,说:“我跟伯母说了,今晚我要值晚班。”
傅云深抬头看她,眼中有微微的讶异。
她低了低头,轻声说:“云深,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愿意勉强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姜淑宁来,是通知傅云深,她订了小年夜的晚餐,约了周家的人出席。用意不言而喻,是要商讨他与周知知的婚事。
他与姜淑宁大吵了一架,气得姜淑宁甩门而去。
傅云深神色稍缓,看着眼前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的女子,她已经三十岁了,正常来说,应该早已结婚生子,可她的目光,这么多年来,始终放在他身上。
她很好,性情温和,善解人意,没有富家女的骄纵之气,可她再好,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他语气轻柔地说:“知知,别再等了。不值得。”
周知知抬眸看着他,固执而郑重的语气:“值不值得,由我自己来判断。”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何尝不也是心中充满了执念。
他没有再说。
周知知转移了话题:“云深,就算你再不喜欢那个家,但过年还是要一家人团聚的。哪有在医院里过年的,病房里冷冷清清的。”
傅云深淡淡地说:“这是我的家事,你就别管了。”
又不是第一次在病房里过年,对他来说,那个貌合神离冰冰冷冷的家,还比不上清静的病房。
都说家人围坐在一起,和和睦睦有说有笑的才是过年,可这样简单温暖的幸福,在那个家里,在父母那里,他从未得到过。
周知知其实也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的,而傅家那些纷杂的家族恩怨,她清楚,却帮不了他。
她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时又停住,“我问过李主任了,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只要定期来复查治疗就行,不需要住在病房。你从前不喜欢医院,现在你不愿意出院,是因为朱旧吧。”
她酸楚地想,原来原则也是可以因人而变的。
“知知……”
“你放心吧,”她没有回头,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将她在这里工作的事情,告诉你妈妈的。”
除夕夜。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热热闹闹的。
朱旧听着这些喧闹的声音,心里觉得欢喜,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些声音了,也只有在这片老旧的街区,春节里还保留着这样的热闹。
她坐在火炉边,帮奶奶一起包饺子,她手笨,努力跟奶奶偷师,可包出来的饺子,大小不一,丑丑笨笨的。再看奶奶包的,漂亮得像是机器压出来的。
奶奶打趣她说:“丫头啊,看来你这辈子只能找个会做饭的老公喽!”
她把满是面粉的手举到奶奶面前晃了晃,哼道:“看到没有,这是外科医生的手,我手术刀舞得漂亮就够了!”
奶奶哈哈大笑。
她微怔,同样的对白,记忆里也曾有过。
听到她那样的回答,他也笑了,说,看来这辈子都只能我做饭给你吃了,没口福吃到你亲手做的了。也好,把你的胃抓得牢牢的,你就不会跑了。
她笑嘻嘻地说,对,我要赖你一辈子!你一辈子做饭给我吃,也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
吃过饺子,朱旧陪奶奶看春晚。
往年除夕夜,奶奶总是守岁到零点,给她发压岁钱,说新年祝福。可病魔令她再也没有往日的精神,又忙活了很久,她烤着火看着电视竟睡着了。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奶奶抱上了床。她站在床边轻轻喘气,若换做以前的奶奶,她是抱不动的,生病令她身体轻了好多。
她看了下时间,才十点多。
她走到厨房,将冰箱里的饺子拿出来,保鲜盒里的饺子丑丑笨笨的,都是她包的,这是之前煮的时候她特意留下来的。
好在煮饺子还算简单,之前奶奶煮的时候,她站在旁边看着,计算过时间的。此刻照着那时间计算,等到饺子都浮起来,她将它们装入保温盒里。
她换上羽绒服,取过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又去卧室看了看睡熟的奶奶,才提着保温盒出门。
外面在下着细细的雪花,在路灯下轻盈地飞舞着,真冷啊,她瑟缩了下,慢慢地往前走。
她站在巷子口等待出租车,除夕夜的出租车极少,又下着雪,更是难等。她将保温瓶抱在胸前,不停地跺着脚。
等了足足有十五分钟,才终于等到车。
车内暖气开得足,她总算缓和过来,不停地对司机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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