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2)
“治好了吗?”
“死不了吧。”
“为什么不和我说?”
苏晚趴在抱枕在,歪着头看他,他已转过身,背着日光,客厅里没开灯,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他的声音落寞萧索,她的声音萧索落寞:“你已经和孟涵……”
半晌后她又加了一句:“医生还说……我恐怕……不适合做母亲。”
他缓缓走近的步子忽地摇晃了一下,听到她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流苏。”
流苏。
她抱着一个小小的抱枕,歪在沙发上,沙发上垫着长长的浅棕色绒线毯,细长的流苏垂下来,垂到沙发沿下,一条一条的,她轻轻地一个翻身,绒线毯微微皱起,流苏结绕在一处,他在她身边坐下来,看着维尼熊抱枕上一小块湿湿的,她偏着头朝他笑笑:“没有流苏了。”
他伸出手去,轻捏着她的下巴,她的下巴略有些儿圆,指尖触到的是一片湿意,顺着颈线往下探去,夕阳昏黄的光撒在她脖颈上,也泛出淡淡的光泽。他侧下身去,看见她颈间脸颊上都渗出薄薄的汗,手指上凉凉的,让他有些莫名的冲动,探下身,那凉意又染上他的唇,带着一点点咸咸的味道,让他又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了,吮掉那一层薄汗,薄唇触到的仍是一片冰凉……
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原来所有他可以计算准确的事情里,不包括感情这一项。
“傻姑娘。”
“没有流苏有什么关系?”顾锋寒从茶色玻璃上捡起那枚戒指,经年的磨损,光芒早已黯淡,环内的字迹,尚可辨认,他捡起她的右手,试了试想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有点儿紧,他又把戒指松了松,戒指从她圆润的指头上滑下去,他又捏了捏,让戒指紧一点:“疼不疼?”
苏晚摇摇头,不言不语地看着他,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不疼。”他低着头,从她无名指上吻下去,连带着她的手心也是酥酥麻麻的,再不似刚才那样冰凉,他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都不自在起来,“你耳朵边上有一根白头发了,”她闷闷地说道。
“嗯?嫌我老了?”深如寒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他把头侧过来凑到她跟前,脸上又有了浅淡的笑容:“帮我拔下来。”
苏晚侧过身来,搂着他的头在怀里,把耳边的头发拨来拨去,终于翻出来刚才看到的那一根银丝,捻了半天,等手中只剩下那一根银丝的时候,猛地一使劲,她把拔下来的头发伸到他面前:“喏,你看看,都白到发根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她:“我老了。”
她望着他直笑,眼神里是极致的温柔——好像天大的怨结,也凭着这一瞬间的默契化开了,十二年了,他当年还是个略显得早熟的少年,现在也已经有一两根白发了……岁月催人老,他粗枝大叶的轮廓里也显出沧桑,如同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往日那样单纯的朝气蓬勃。
“我也老了。”
“很好。”
“嗯?”
“我老了,你也老了,老公公和老婆婆,不正好一对?”
“临老入花丛啊?”
“光一朵花能叫花丛吗?”
两个人又这样望着对方直笑,好像这已经是世上最有意义的事情,好像不管多难迈过的坎,都变得不存在了一样。
其实坎还在,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选择视而不见。
夕阳彻底地沉了下去,客厅里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他伸出手去,想把灯扭亮一点,却被她按住:“就这样就好了。”
“嗯?”
“怕灯一打开,你就不在了。”
她有点傻里傻气地说着,听在他耳里,不知怎地却好像有针在扎一样,细细密密的小针,一根一根地扎在心里。她也像他一样,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只会用自欺欺人的方式麻痹自己吗?她也像他一样,明明知道是一场梦,也不愿意清醒过来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有一丝沙哑:“好的,不开。”
不知是谁的肚子在这个时候不分场合地叽咕了一下,十分的煞风景。
“家里有什么吃的?我给你做。”
苏晚打开冰箱翻了翻,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平时不怎么开伙,只有一块南瓜。”
“那就南瓜饼吧。”
顾锋寒脱下长外套扔在沙发上,挽起羊毛衫的袖子,一副干练的家庭主夫的样子,她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削南瓜皮,切片,用一个小不锈钢锅煮熟,加面粉,加糖……
“平底锅在哪里?”
苏晚找出平底锅,洗干净抹干之后,顾锋寒熟练地倒出两大勺油,淋在平底锅上,她用勺子舀起一勺一勺的南瓜泥,捏成饼状递给他,他惯例得把她往后推了推:“小心油溅出来。”
沧海桑田,岁月轮转。
这里是婺城,还是费城?
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依旧如昨日一般一丝不苟。
时光在他们身上刻下无形的痕迹,他依然俊朗挺拔,只是鬓边偶尔也有一丝华发,她依然秋波流转,只是对现实多了些妥协。
她斜倚在厨房门口,歪着头,偶尔他回过身来,将咬过一口的南瓜饼喂给她,眼神里满满地盛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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