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2)
但是石燕心里的那个包倒是又被吹胀了,鼓在那里很不舒服,在电话上讲分配的事又不方便,也不敢真的考验黄海,所以她只跟黄海讲了几句话就找个借口挂掉了。但她刚上楼,门房老伯就又在叫她接电话,她跑去一听,还是黄海,她有点不耐烦地问:“又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不太放心你,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好一样--”
她想,我心情不好就是你惹出来的,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但她没这样说,只很淡然地说:“我没事,就是功课有点忙,如果你没别的事的话,那我挂电话了。”
黄海很知趣地挂了电话,但很快就写了封信来,写得很长,说了很多,都是些安慰的话,还讲了一些大道理,叫她别为分配的事担心,不管分在哪里,总是能考出去的,他留在a大,就是为了便于帮她打听考研的信息,搞考研的资料,等等。
黄海的这个说法倒是令她心中的包消了不少,至少以后姚小萍问起,她也有个比较充足的理由可以交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好像承认了黄海是她男朋友一样,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在乎黄海究竟喜欢不喜欢她呢?或者女孩就是这样,对生命中的每一个男孩,不管喜欢不喜欢的,也不管今后会不会走到一起的,都不放过,都要证明了别人是爱自己的才罢休。
她不知为什么想起姚小萍嘲弄那些爱占小便宜的人的说法:连挑大粪的从旁走过都要沾一指头。不过她觉得把黄海比作大粪很不恰当,把她自己比作爱占小便宜的人也不恰当,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比喻就老在那里转悠,赶都赶不走。
看了黄海的信,思前想后,也写了一封长信,把这段时间毕业分配的事都写了进去,包括姚小萍和卓越之间的战术较量,都描写了一番,寄了出去。
黄海会怎么评价卓越,她不看回信也能猜出,但是黄海会怎么评价姚小萍,她倒真的有点关心。她现在有点惶惑,觉得姚小萍对她的生活和想法有太大的影响,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跟姚小萍之间的友谊,好像到了既摆不脱也发展不下去的地步。
她在写给父母的信里曾谈到过姚小萍的事,她跟父母之间比较随便,什么话都敢讲,她父母一般都能理解。但那次虽然还没到姚卓火拼的地步,她父母也看出问题来了,警告她别跟姚小萍这样的人来往,说结交这样的人没好处,就算姚小萍不在背后踩你几脚,也会让你沾染上市侩气,特别是这种脚踏两只船的做法,怎么讲都是没道理的,对人对己都不公平,对孩子就更不公平。
她从那之后就不敢跟父母讲这些了,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她父母批评姚小萍的话,也可以用在她身上,她只不过是没把自己的内心活动全都告诉父母,如果告诉了,她父母肯定也会批评她,叫她别周旋于黄海和卓越之间。
但她从自身的经历出发,也比较能体会姚小萍的处境,谁愿意脚踏两只船呢?还不都是没办法吗?如果两只船明显的一只好一只破,那谁还用得着冒那个掉水里去的危险,踩在两只船上呢?肯定都是因为两只船都不够好,但又都不够破,所以才拿不定主意究竟该弃掉哪只船。
她经历了这次毕业分配,对姚小萍的那些“市侩”理论和做法,也没有十分抵触,因为她自己也在到处找路子,她父母也在到处找路子,她认识的人都在到处找路子,比姚小萍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所有的人都比姚小萍好不到哪里去,那些看上去不“市侩”的人,要么是因为生活比较顺利,不用这么“市侩”;要么就是骨子里其实很“市侩”,只不过掩藏得比较好而已。
黄海在回信里一如既往地批判卓越“绝非善类”,这差不多成了黄海的语言风格,每次谈到卓越,黄海必定要说“绝非善类”,不管有没有证据,也不管她讲了多少,讲了什么,只要提到卓越,黄海就是这句话奉送。如果石燕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只说是一种感觉。在这一点上,石燕觉得卓越反而还“善类”一些,因为卓越从来没说过黄海“绝非善类”。
有一次她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差点把黄海问倒了。黄海想了半天才说:“他没说我‘非善类’,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善类--”
她有点好笑:“那至少说明他看问题比较客观吧--”
一句话说得黄海只剩下感叹:“哎,你们女孩子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就只看见一张脸--”
她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也包括他以前的女朋友,很可能是包括的,不然就不用说“你们女孩子”了。她知道他为什么发这通感慨,因为他刚好就是没有“一张脸”。但因为自己没有“一张脸”,就否定那些有“一张脸”的人,似乎也太小心眼了吧?
黄海对姚小萍的评价就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她原以为黄海肯定会狠狠批判姚小萍,叫她别跟姚来往的,但黄海对姚小萍却很宽宏大量,说姚小萍能靠自己的力量奋斗到这一步,很不简单,还说姚小萍其实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黄海说:别忘了,是姚小萍出面请卓越帮你忙的,而姚之所以跑去跟卓越面对面地干那么一场,也是在姚听说了你为了她决定不留校之后,也许她更多地是为你才那么做的,即便她只有一半是为你,也没有什么值得谴责的。她在不损人的前提下利一下自己,甚至是在利人的前提下利一下自己,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姚小萍的脚踏两只船,黄海说:“感情的事,是很难说清的,人不到那一步,可能永远都不能理解别人的心情,我们只能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遇到这样的情景。我们也不能因为姚小萍说了她不在乎严谨,我们就真的认为她不在乎严谨,也许是因为太在乎,所以连自己也得欺骗。不然的话,不在乎就不在乎,其实用不着挂在口里的。真到了不在乎的那一天,恐怕连提都不记得提了。”
这几句给石燕的感觉是有点含沙射影,说得好听些,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因为这几句好像也适用于她的情况,说不定也适用于黄海的情况。
对于她留校的事,黄海是这样说的:现在你留校不留校,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因为姚小萍的留校问题也跟你的夹缠在一起了,这并不是姚小萍造成的,而是卓越造成的。他为了你能留在系里,就设法搞黄姚小萍留校的事,这是很卑鄙龌鹾的。姚小萍奋起反抗,一是她性格使然,面对这种情况,必定会背水一战,另外也可能是怕影响了你留校的事,所以你现在做决定时已经不能不考虑姚小萍的利益了。
最后黄海表了个态,说不管石燕分在哪里,他都希望她不要放弃考研,因为这是为她的高考平反昭雪的唯一途径,只有考上研究生了,才能彻底治愈她因高考不顺而受的内伤。不然的话,无论她今后的物质生活多么优越,也无论她的丈夫怎么才华出众,她都不会真正感到幸福。
这几句话真的把石燕震惊了,别看黄海平时不哼不哈,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他还真的很了解她呢。她觉得这几句话,卓越肯定说不出来,因为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师院读书,他并不了解她的过去,更不知道高考失利对她造成的伤害,很可能觉得她就是读师院的料,只有黄海这个跟她一起读过书的人才真正知道她的才华和理想。
后来她跟姚小萍讲起这事,满以为姚小萍这回要转变对黄海的态度,说他两句好话的,哪知姚小萍耳朵根子一点也不软,得了黄海的表扬也不改变立场:“黄海能在高考的问题上理解你,我一点也不怀疑,而且这种理解也不难,我没跟你一起读高中,我也能理解你。但是能理解--又怎么样呢?只能拿来做个知己,做丈夫还是--不合格。他的脸不会因为他理解你就变得美妙起来--”
“但是理解不是--很重要吗?”
“我没说理解不重要,问题是他能在一件事上理解你,也不等于他就能在任何方面都理解你。一旦涉及到自己,人就糊涂了,理解力就消失了。所以我以前说过的那些一点都没变:他因为脸部的缺陷会在这方面特别敏感自尊,你在外面要听那么多风言风语,回到家也别想在他面前可以发泄。除非是你能完全忽视他的脸,不然的话,我劝你别嫁他。他迟早会因为你不喜欢他的那张脸而生气的,但是他那张脸--你叫人如何才能喜欢得起来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