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1/2)
carol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怒气冲冲地离开那家餐馆的了,只觉得吃下去的东西正在一阵阵翻上来,胸腔发闷,似乎不尖叫几声肺就真的会炸掉。她觉得“那个男人”好像跟着追了出来,但可能被服务员叫回去付帐了。她没有回头去看他到底有没有追来,她也不管路上有多少车水马龙,她只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逃离犯罪现场的罪犯也不可能跑得比她更快。
回到寝室就蒙头大睡,幸好同寝室的人都不在,如果那时候有人多嘴多舌地问她几句,她肯定要没头没脑地痛骂她们一顿。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她表达伤心的方式跟一般女孩非常不同。别人伤心的时候会痛哭流涕,再不济也会抽泣流泪,而她呢?伤心的时候倒象是生气,生那个使她伤心的人的气,她只想大喊大叫,砸碎点什么,伤害谁一下。当然她没这样做过,不过那都是因为考虑形像考虑影响考虑后果,如果一个人在伤心时做的事可以不负法律责任,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在床上躺了很久,觉得怒气慢慢下去了,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愤怒。“那个男人”结过两次婚还是三次婚,有什么区别吗?本来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结两次婚还是三次婚只是个量的区别,并不是质的区别。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在她看来,就是说当人们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常常会抓紧死前的那一点宝贵的时间,去请求别人的宽恕。为什么将死的人会希望别人宽恕呢?其实宽恕不宽恕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宽恕他,他也是要死的;不宽恕他,他还是要死的。但人们仍然孜孜以求地去寻求原谅和宽恕,也许只是为了不把这一生的罪过带到下一生去,也许只是一个未了的心愿,想在死前了结一下。
死,仿佛一个最有说服力的调解人,很多一生一世未能化解的矛盾,在死神将临时都能迎刃而解。将死的人,其言也善;人们对待将死的人,其心也善。平时不能容忍的,临死都能容忍了;多年来不能调和的,临死都能调和了。
她刚听他说生了癌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抓紧死前的时机来向她忏悔一下自己当年的过失的。在死亡面前,如果他能亲口对她说他错了,他不该跟那个秀珍搅在一起,那她也许会原谅他。
但他根本没有这个忏悔的心,他只在诉说他是多么爱她和她妈妈,但又说出他也是爱秀珍的,好像他是一个情圣,洒向人间都是爱,而她则冤枉了他这么多年一样。他临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背叛,他对自己的背叛讲不出个理由来,他没法自圆其说,他支支吾吾,好像对谁都是真爱。这怎么可能呢?真是天方夜谭,你当我是小孩子?
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carol都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见面伤害她这么深,她只觉得生气、愤怒、绝望、痛苦,但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因为发现他是结了三次婚而不是两次?
一直到妈妈打电话来的时候,carol才发现自己在为什么生气。她是在生妈妈的气。
“那个男人”的不忠,背叛,离弃,已经是历史了,是一段她背负了很久的历史了,背负了这么久,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已经感觉不到历史的沉重了,因为在这段历史中,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有个恨的靶子,狠狠地痛恨他,多少伤心痛苦都找到了一个源头,都有了一个发泄的对象。但她的妈妈,她这么多年来敬重挚爱的妈妈,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插足的第三者,这令她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妈妈是一个聪明智慧的人,唯一显得智商低的一件事,就是对“那个男人”的迷恋,她从来就不肯说“那个男人”的半个“不”字,总是说是那个珍的问题,肯定是珍勾引了“那个男人”,对他投怀送抱。而他的错误,就是那个除柳下惠以外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没能做到坐怀不乱。现在柳下惠已经被划到傻子或者性无能的范围内去了,那他的错误就不成其为错误了。相反,他坐怀而乱,一坐就乱,正好证明他不是傻子,也不是性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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