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纵使相逢,应不识(1/2)
青阳把珠子带回朝云峰,嫘祖立即派人去请黄帝。
黄帝细细询问清楚珠子的来历,又看到珠子吞噬鲜血灵力的异状,对嫘祖道:“我知道珩儿死后,你很难过,我也想要珩儿回来,可这不是珩儿,这只是虞渊结出的魔物,应该尽早销毁,否则后患无穷。”
嫘祖出身上古名门“四世家”,自然清楚魔物的可怕,她不停地抚摸着珠子,好一会儿方说道:“即使是魔物,也是珩儿变作的魔物,我不信她会连父母兄长都伤。”
青阳和昌意都跪下,向黄帝磕头恳求。
黄帝无奈,只得同意尝试一次,“如果这确实是害人的魔物,就必须要在它为祸世人前除掉。”否则让世人知道他纵容魔物,会毁他名望,对他的王图霸业不利。
黄帝秘密传召精善布置阵法的知末,在朝云峰布下神阵,又命离朱和象罔两个心腹守阵。
黄帝、嫘祖,青阳、昌意同时把自己的灵血注入珠内。
珠子像虞渊一样贪婪,吞噬着一切,随着他们注入的灵力和鲜血越多,它吞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黄帝察觉不对,当机立断地切断了自己和珠子间的联系,可嫘祖、青阳、昌意明明感觉自己像是要被虞渊吞噬掉一样,仍不肯放弃。
嫘祖的脸色迅速黯淡,就好似一株大树正因失去水分而枯萎死亡,黄帝一面强行分开嫘祖和魔珠,一面高声下令,切断了阵法。
昌意软倒在地,双目紧闭,脸黄如蜡,身子不停地打哆嗦,显然灵体受了重创,守在阵法外的昌仆急忙扑过来,护住他的灵体。
青阳脸色煞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他虽然神力高强,可正因为他觉得自己神力高强,又对阿珩的死心怀愧疚,所以刚才在输入灵力和鲜血时,几乎不管不顾地想多输一点,一心想救活妹妹,受伤更重,若不是黄帝及时阻止。只怕他性命都难保。
黄帝看到魔珠差点要害死两个儿子,不禁勃然大怒,对离朱下令:“取出四象镜,布灭魔阵,把这个魔物销毁。”
嫘祖身软无力,拽着黄帝衣袖,哀声请求:“不要!”
黄帝看到嫘祖的样子,心中一痛,说道:“你以为我不思念珩儿吗?她可是我唯一的女人,可这已经不是珩儿。青阳因为珩儿的死一直心怀愧疚,昌意又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一日不除去珠子,他们二人势必会想方设法唤醒珠子,今日有我和知末在,他们侥幸保住了一命,下次呢?我实不想再失去两个儿子。难道你要因为一个已死的女儿再失去两个儿子吗?”
嫘祖看到两个重伤的儿子,知道黄帝所说都是实情,不能留魔珠,可又明明感知那是珩儿所化,不禁心如刀割,泪若雨下。黄帝知道嫘祖在知末等人心中很有影响力,怕待会儿嫘祖再行阻拦,便暗用灵力,让嫘祖昏睡过去。
黄帝命宫人将嫘祖、青阳、昌意都送回朝云殿。
离朱来禀奏:“四象镜已经取出,要布阵吗?”灭魔阵是盘古所创的杀阵,不论神魔,一入阵法就是死路,迄今为止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灭魔阵。四象镜是布阵的神器,盘古仙逝后,四象镜被西陵氏的先祖收藏,后来作为嫘祖的嫁妆,来到轩辕族。
黄帝将手放在珠子上,他也能感受到珠子和他的血缘牵绊,迟迟没有下令。
离去恭立一旁,静静等候。
黄帝毕竟是杀伐一方的霸主,纵然心中不舍,却丝毫不为私情左右,半晌后,对知末点了点头。知末等领命而去,开始设置灭魔阵。
老田似乎也感应到了一切,自开始布阵,就天色阴沉,风雨交加,天际一直有雷声轰隆隆地传来。
天灵地气受四象镜召唤汇聚而来,青阳和昌意心有所感,竟然同时醒了过来,看到外面天色黑沉,大雨如注,立即明白了一切,挣扎着想起来,可黄帝早料到他们会如此,派了神将守护,根本不允许他们走出屋子半步。
昌意不顾伤势,想强行闯出去,被两个神将左右驾着,放回榻上,还用龙骨链条把他牢牢锁住,昌意又气又急,破口大骂,两个神将嘴里说着“殿下恕罪”,神色却毫不迟疑,显然黄帝早有严旨。
青阳行动困难,又对黄帝更加了解,知道不可能闯出去,只是默默坐着,望着轩辕山顶——黑色的雷云越聚越厚,雷云后有金色的电光闪烁,只等阵法成时,雷电交击,阵法自会引天火而下,五雷轰击,将魔珠彻底毁灭。
因为阿珩的死,昌意已经两百年没有和青阳说过话,此时无计可施,忍不住叫道:“大哥,你就看着小妹粉身碎骨吗?我不管她是不是魔,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
他话语刚落,昌仆提着两个食盒,披着斗篷进来,她随手把食盒扔到地上,趴在昌意身边,低声说道:“我已经调遣了若水精兵,一定会设法把珠子偷出来。”
昌意心中一震,握住了昌仆的手,只觉心潮起伏,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反抗黄帝是死罪,昌仆却毫不计较后果,不惜用一族命运与黄帝对抗,但是他能自私地不顾昌仆和若水族吗?
昌仆完全知他所想,柔声道:“忘记我们成婚之夜的誓言了吗?夫妻一心,相守一世,生同衾、死同穴!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就是若水族的女儿,不管任何险境,我们若水族人永不背弃自己的族人!”
昌意点了点头,昌仆决然起身,就要冲进风雨中,青阳冷冷说道:“如果凭你们一群半妖的若水族就能破解轩辕族布下的灭魔阵,轩辕族也不会被大荒内尊称为三大神族。你如今是一族之长,做事应该多动点脑子,别把送死当成是英勇!”
昌意关心则乱,对青阳怒目而视,挣着这恨不得扑打过去,昌仆却听出青阳话外有话,“既然大哥觉得我们若水族不行,那大哥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青阳说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去救阿珩的人不是你,你也没那个能力。”
昌意气急,语出讥讽,对昌仆说道:“你乘我的坐骑去找蚩尤,把这个消息告诉蚩尤。”
昌仆恍然大悟,两百年来,她和昌意年年都去虞渊祭奠阿珩,年年都能看到虞渊外又多了几株桃树。头几年,昌意气得全砍了,可蚩尤不声不响地又种回去,昌意砍几次,他种几次,到后来昌意也不砍了,只冷笑着说我看他能种多久,却没想到蚩尤就这么种了两百年。
青阳又道:“你让朱萸立即通知少昊。”
昌意想反对,青阳盯着他说道:“阿珩毕竟是少昊明媒正娶的妻子,救不救在他,如今的轻型却必须让他知道,何况多一个人多一分机会。”
昌意沉默了一瞬,对昌仆点点头,昌仆拢拢斗篷,冲进了漫天风雨里。
因为灭魔阵,轩辕山方圆百里都黑云密布,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在厚厚的雷云中,金色的闪电像无数条金蛇一般扭动闪耀,整个天空就好似墨色的布匹上绣着乱七八糟的金纹。
风雨怒吼,掩盖了一切声音,却有悲凉的歌声穿破风雨,隐约传来。
哦也罗依哟
你的眼为什么紧闭
不肯再看我
若我让你流泪
请将我的眼剜去
只要能令你的眼再次睁开
哦也罗依哟
你的心为什么碎了
不肯再忆我
若我让你悲伤
请将我的心掏去
只要能令你的心再次跳动
……
蚩尤一袭耀眼的红袍,脚踩大鹏,分开风雨,裂云而来。
离朱上前,喝道:“来者止步,前方是轩辕族禁地。”
蚩尤不看他,只对峰顶的黄帝朗声道:“我是神农督国大将军蚩尤,前几日遗失了一颗心珠,昼夜难安,听闻被黄帝拾得,特来求取,还望黄帝赐还,感激不尽。”
离朱问:“不知大将军如何证明珠子是你的?”
蚩尤把珠子的大小、颜色说得清清楚楚,离朱哑口无言,象罔问黄帝:“要属下带兵把他驱赶走吗?”
黄帝摇头,“蚩尤性子狂妄自大,刚才却刻意强调自己是神农督国大将军,用身份表明他可以调动神农军队,是警告我们如果敢动兵,他也会动兵,若我们不能证明珠子不是他的,反倒是他占了理,偏偏我们还真没办法证明珠子不是他的。”家丑不外扬,黄帝连对离朱他们都未说明珠子的来历,更不可能告诉世人魔珠是他的女儿所化。如果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女儿是魔,那将是对他威望的毁灭性打击。
象罔怒道:“打就打!谁会怕他?”大时山阵亡的将士多是象罔的属下,他深恨蚩尤。
黄帝盯着象罔,“你性子怎么还这么急?和你说过多少次牵一发而动全身?小不忍则乱大谋!轩辕族的国力能和如今的神农族全面开战吗?”象罔低头不语,黄帝想了想,冷冷道:“让他知难而退吧!从古至今,没有人能闯过灭魔阵,他若强求,倒正合我意,反正他死在阵里,也和我们无关。”
离朱明白了黄帝的心意,是想借灭魔阵除去蚩尤,于是对蚩尤道:“这个珠子吞人灵血,夺人性命,想来绝不是大将军的心珠,现在灭魔阵已成,将军可自行入内探视,一旦确定不是心珠,请速速退出,勿被魔物牵累己身。”
离朱说完,众人都推了下去。
蚩尤提步向阵内走去。炎帝曾和他讲过灭魔阵的威力,灭魔阵由上古神器四象镜布成四个阵,意寓人生四象——死、生、幻、灭。阵法十分怪异,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能闯过,无数高手不是疯就是死,盘古曾笑言谁能闯过阵就把四象镜赐给谁,后来西陵家一个没有一点灵力的傻子误入阵法,又莫名其妙地走出了阵法,盘古就把四象镜送给了西陵氏的先祖。
蚩尤踏入了灭魔阵的第一象——死镜。
二十四个巨石雕成的金甲神,怒目圆睁,金戈高举,瞪着蚩尤。
金甲神没有血肉之躯,他们力大无穷,不会疲惫,不知疼痛,更不会畏惧,似乎没有缺陷,可其实他们的优势就是他们的缺陷——没有血肉之躯,缺乏灵活机变。对蚩尤这般灵力充沛的顶尖高手而言,只要虚与委蛇,时间一长顶能发现金甲神招式中的破绽,可蚩尤心挂阿珩,不敢浪费时间,一出手就是全力,以硬碰硬,金甲神十分刚猛,蚩尤更刚猛,与二十四座巨石人打斗,丝毫未落下风。
但蚩尤渐渐发现,这些金甲神对任何灵力的攻击都没反应,水火不侵,刀剑不伤。
天空中的雷云越发低了,蚩尤心中着急,下了狠心,就算死也要闯过去!
当一个金甲神击向他时,他不躲不闪,怒吼一声,双手与金甲神对击。毕竟是肉身对抗石头,纵是蚩尤,也血气翻涌,他却乘势反握住金甲神的双臂,一声大喝,将金甲神的双臂生生扭下,扔到地上,呸一声吐尽口中残血。
“来啊!”
蚩尤放声大叫,用这最野蛮却也最有效的方法对付每一个金甲神。
一炷香后,二十四个金甲神全变成了没有手臂的石头人,无法再阻挡蚩尤,蚩尤付出的代价是满身伤痕,肋骨也断了两根。
这才只是第一象!
蚩尤看了看天上的雷云,飞掠向前。
第二象是生镜,阵如其名,没有任何攻击力,不用打架,不用流血,看似十分平和。阵法内汇聚了阴寒之气生成的冰雪,没有任何讨巧的法子可破,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徒步走过风雪。
蚩尤走进了暴风雪中,越走天越黑,越走雪越大,冷得人连骨头都要被冻裂,即使神力最高强的神也无法忍受这种天地至阴生成的寒冷。刚开始,蚩尤觉得冰寒刺骨,不停地用灵力反抗,可走到后来,冷到极致反倒不觉得冷了,甚至感觉不到有风雪,脑子晕晕乎乎,冻得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恍恍惚惚中,似乎又回到幼时,他是一只野兽,奔跑在荒野丛林中,不停地厮杀,不停地抢夺地盘,不停地争夺食物。
伙伴们要么死了,要么一到春天就组建了自己的新家,连他靠近,都会对他呲牙咧嘴地咆哮。他不明白,他只是觉得孤单,那种比冰雪更冷的孤单。
一年又一年,总是重复地厮杀、流血、死亡;一年又一年,山中的野兽也似乎看出他和它们不一样,不再愿意接近他;一年又一年,来来往往只有他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孤单,那种世间没有一个同类的孤单,那种世间无处可宣泄的痛苦,可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痛苦什么。
他好奇地接近人类的村庄,看着孩子们嬉戏,他好喜欢听那些笑声,似乎能驱散一切痛苦,他想靠近他们,他们用石头打他,用火把烧他,用刀箭驱赶他。
石头又打在他的头上了,火又烧着他的皮毛了,刀箭又砍在他的身上,他不停地逃跑,跑得好累。
天地漆黑,好似在不停地对他说,休息吧,休息吧!睡着了就不会有痛苦了!
他真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可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个固执的心念,似乎是他的心缺失了一块,即使要休息,也要找到那缺失的一块,依偎着它睡下去就会拥有那驱散一切黑暗和痛苦的笑声,就会温暖,就不会再孤单。
缺失了什么?究竟缺失的东西在哪里?
蚩尤迎着风雪,不停地走,晃晃悠悠地跋涉出了风雪。
雪停云霁,风和日丽,太阳照到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人形,他犹豫一根雪柱子,从头到脚都是坚冰,脸鼻都被裹在寒冰中。
蚩尤怔怔地站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是谁。以前也有人能坚持到这里,却在走出风雪后,神智全失。因为盘古大帝在这一阵中,用天地至寒比拟冰冷残酷的人生,拷问的是一个人活着的意义:你闯过了金甲神的死阵,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拿到你想要的一切,可不管i是为名、为利、为权、为情、为义,你的执念能温暖你冰冷的人生吗?能让你面对世间的一切寒冷,支撑着你走过人生的暴风雪吗?
一会儿后,蚩尤突然挣开了浑身冰雪,伸着双臂,对着太阳大吼:“阿珩!是阿珩!我要找到阿珩!”
他知道阵法外已经雷电交击,阿珩危在旦夕,不敢迟疑,立即进入第三象——幻镜。
天上晴空万里,山野郁郁葱葱,不知名的野花开满山坡,四野祥和美丽。
蚩尤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阿珩,等我,我马上就到了!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跑着跑着,蚩尤突然看到山花烂漫中,少昊一身白衣,迎风而立,仪容俊美,丰神清朗,对蚩尤含笑道:“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救了阿珩。”
“阿珩在哪里?”
阿珩姗姗而来,握住少昊的手,依偎在少昊身畔,双眸只是深情地看着少昊。
少昊带着阿珩跃上玄岛,对蚩尤道:“你赶紧出阵吧,我和阿珩回高辛了。”
“阿珩,阿珩!”
无论他怎么叫,阿珩都只是笑偎在少昊怀中。
蚩尤失魂落魄地走着,逍遥飞落到他身旁,眼中满是悲悯。愤怒激荡在蚩尤的心间,他到底哪里不如少昊?为什么阿珩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少昊而背弃他?为什么阿珩不肯原谅他,却轻易地忘记了少昊为了半个河图洛书就舍弃了她?难道就是因为少昊出身尊贵,会是一国之王?
那好!我就让阿珩看看我和少昊究竟谁是一国之王。
蚩尤带着逍遥回到神农,剑之所指,千军同发,铁骑过处,血流万里,一座又一座城池被他攻下,轩辕国灭,高辛国亡,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他手下的将军们热血沸腾地欢呼。可是,当跪在他脚下的人越来越多,当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敬畏,他没有感受到一丝快乐,万人敬畏的簇拥欢呼竟然只是让他怀念草凹岭上榆罔偷来的一壶酒。
他提着酒去找榆罔,榆罔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来赐死我的吗?听说那些将军们又在逼劝你废掉没用的我、自立为帝。”
“不,我只是来找你喝酒。”
榆罔转过了身子,留给他一个清高孤绝的背影,“你心里的血腥味太重,熏得我恶心!”
蚩尤默默退出大殿,仰头把酒灌下,却再喝不出以前的好滋味。那段草凹岭上,他四肢着地、野兽一般敌意地瞪着榆罔,榆罔却傻笑着,用酒来讨好他、接近他的日子再也找寻不到。
大军包围了高辛都城,城中只剩下高辛王族,这是最后一场战役了。
阿珩星夜而来,向蚩尤倾吐深情,他满心欢喜,他最好的兄弟风伯满身是血,死在他面前,魑魅魍魉指着阿珩,对他大叫:“是她,是她出卖了我们!是她害死了风伯!”
远处,少昊带着千军万马而来,温柔地声声唤:“阿珩。”
蚩尤冷意浸骨,盯着阿珩,“是你做的吗?是你告诉少昊埋伏我们吗?”
阿珩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坐着。
魑魅魍魉罗列着阿珩的如山罪证,士兵们鲜血披面,高举刀戈,群情激昂,喧哗着要杀了阿珩。
蚩尤看着脚边的风伯,再看看身旁的阿珩,心如炭焚冰浸,五内俱痛。
阿珩不求饶,不解释,只是微微仰头,默默地看着他。
蚩尤忽而想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桃花烂漫,阿珩一手提着绣鞋,一手提着罗裙,在山涧的溪水上跳跃,追着落花戏耍,一片又一片的桃花在他眼前轻盈地坠落;也想起了阿珩坠下虞渊前,对他字字泣血地说:“如果今日,你我易地而处,我会信你!”他的心竟然慢慢安稳了,一切的焦躁、猜忌,甚至痛苦、孤单都消失不见。原来世间的很多痛苦来自自己的心,心若安稳,处处都是乐土。
蚩尤对魑魅魍魉斩钉截铁地说:“她是我的阿珩,我信她!你们要杀她,就从我尸体上踏过!”
一语既出,阿珩、风伯、魑魅魍魉都消失了。
没有少昊,没有战场,没有鲜血,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
蚩尤神思恍惚,不敢相信那铁血江山、生死豪情竟然都只是一场幻相!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得到失去,失去得到,好似一生一世,不过只是阵法的一场幻镜。得到的令你快乐了吗?失去的令你痛苦了吗?幻镜灭后,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从几百年前,蚩尤被炎帝带回神农闪开始学做人,他一直困惑迷惘于人性,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灭魔阵被誉为盘古阵法中最厉害的大阵,但除了第一阵,其余都不过是自己和自己斗,是不是人生也就如此?是需要一定的实力去打赢挡路的金甲神,可真正挡着路的最大障碍是自己,一切悲欢得失其实都取决于自己,得是因为自己,失也是因为自己。
蚩尤不禁自问,盘古的灭魔阵究竟要灭的是什么魔?是世间的魔,还是世间本无魔,一切皆心魔?
一直以来,他因为雄性的心高气傲,因为心底深处一点若有若无的自伤自怜,绝口不承认自己不如少昊,可少昊的绝代风华、尊贵身份,和阿珩的天定姻缘都令他深深忌惮,他心底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阿珩会变心,爱愈重,忌愈重,才酿成了当年的惨剧。
如果刚才他不信阿珩,究竟会发生什么?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传来,蚩尤顾不上再深思盘古灭魔阵的含义,立即收敛心神,快步前行,进入了灭魔阵第四象——灭镜。
一枚碧青的珠子静躺在巨石上,被重重龙骨链条锁缚,墨黑的雷云如山峦叠聚,压在珠子上方,随着一道又一道的闪电,颤颤巍巍,好似就要砸下来。
蚩尤迈步飞奔,“阿珩,我来了!”他衣衫褴褛,浑身伤痕,心内眼内却全是欢喜。
闪电突然增多,就好似无数条金蛇出了洞,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响着,阴暗的天地被映得忽明忽暗。
无数条金蛇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好似一条在迅速长大的蛇,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巨蟒。喀啦啦一声巨响,五雷轰下,水缸般粗的闪电如一条金色巨蟒般击向珠子。
蚩尤飞身上前,护住珠子。
轰——
天雷击打在他背上,他身子痉挛着瘫软在珠子上。
在天地的雷霆之怒前,即使是神力最高强的神族也不堪一击,只是一下,蚩尤就被打得气息紊乱、灵力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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