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桶金(2/2)
庞六郎看了眼单子,他跑业务的同时,认字也没拉下,如今一般的常用字已经难不倒他了。
“这些可都是恒州城里最受女子喜爱的商号了,这可真全!”庞六郎道。
“这些若能谈下,我们商场绝不会缺了客人。”宋菽道。
庞六郎也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表情严肃起来:“我回去好好思量思量,绝对会把他们都拿下!”
接下商场业务时,宋菽就与他说过。
所有商家入场,会收入场费,入场费与他们营业额相关联,而他的抽成,则与入场费相关联。找来的店家卖得越好,那他能拿到的钱也越多。
前些日子,他回了久违的老家一趟。
村里的乡亲们见他坐着马车而来,全都跑来他家看热闹,甚至有人以为他当了大官。
庞六郎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家里一直很艰难,他这次回去带了好些钱,给弟弟妹妹买了新衣裳,还出钱给家里盖了新房,村里的乡亲们全都羡慕得不得了,他也算在他家那带出了名。
难怪严先生说,人生有三大得意事。
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和洞房花烛。第一个离他太远,第二个已经做到,现在他要为第三个努力了。要找到好姑娘,手里还得有些钱帛,总不能娶了人家回来跟他过苦日子。
当天,庞六郎对着宋菽的单子,仔仔细细考虑了一整晚,第二天就带着他新收的一个徒弟,走街串巷去了。
这一厢庞六郎在积极洽谈,另一边易安纸坊的李掌柜也上蹿下跳。
火锅店开张第四天,他找了个借口,邀请城里各大酒楼食肆的掌柜们吃饭,席间就说起了宋记。
宋记生意火爆,虽不至于抢走了全部客人,但还是对他们产生了些影响。
李掌柜又添油加醋一番:“诸位别忘了,宋记那栋楼还空着整整两层呢,院子里还有东西厢房,等他把这些地方都开出来,客人还不都给吸过去了?”
“是啊是啊。”
有几个掌柜附和。
“李掌柜又不是开酒楼的,担心这些做什么?”泰茂楼的唐掌柜道。
李掌柜被他拿话一噎,有些恼,但仍旧说道:“我虽不是做酒楼,却也跟诸位有一样的痛楚。宋记纸坊恶意压低纸价,揽去了恒州大半纸张生意,实在是要逼走我易安纸坊。”
他说的真假参半,与会的掌柜们不是做纸张的,并不清楚业内实情,有几人颇为同情地点头。
这么多人在场,李掌柜不方便真的安排什么,却也摸清了大多数人的态度。之后几日,他多方联系,忙得不亦乐乎,连纸坊都不怎么回了。
那几家大酒楼多持观望之态,但有几家生意不太好的食肆,倒是愿意给宋记制造点麻烦。
万事俱备。
这天中午,李掌柜带着几人躲进宋记斜对过的一条小巷子里。
小巷窄而黑,外面的人群摩肩擦踵,并不会注意这里。
“过会儿你们……”他低声给每一个人布置任务。
他从那几家食肆借来了几个伙计,过会儿他们打算分成几桌,进宋记吃饭。
“过会儿你装肚痛,你装大夫,其他人见机行事。”李掌柜一一交代。
他计划让一人装肚痛,当场倒下,另一人坐邻桌假装大夫,宣布是火锅店的食物不干净所致。
一但食客疑心食物,管你再好吃,生意也会一落千丈。
“哎哟,你们怎么躲这儿来了,让我好找!”还未出巷口,一个矮胖的人影却钻了进来。
“陆掌柜,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与李掌柜联合的其中一家食肆的掌柜。
“你问我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对面的宋记开了商场,好多老字号入场开店,这些都是大商号,我可不敢惹。我不跟你干了,不干了不干了。”路掌柜道,喊了自家伙计就走。
“你!”巷子太窄,路掌柜想绕过去拦住都不行,眼睁睁看着陆掌柜把人拉走。
剩下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路掌柜这番言语,都让他们有了动摇。说实在的,李掌柜这活儿他们并不想干,可自家掌柜有令,为了饭碗不得不干。
但若是像刚才路掌柜所说,也许他们真能罢手?
“我去跟掌柜的请示一下!”有人率先道,在李掌柜反应过来前,已经消失在街角。
“我也去。”
“我也得去报告一声。”
“李掌柜,回见。”
“喂!你们!”李掌柜急得跳脚。
“掌柜的,咱们还干不干?”剩下一个易安纸坊自家的伙计,忐忑不安地问道。这些人都走了,他可怎么办?
“咱们……等!”李掌柜本想说干,可自己势单力孤,实在不敢,还是先等等吧,也许有哪家仍然愿意干的。
又黑又窄的巷口望出去,斜对面的宋记火锅店摇身一变,成了宋记商场。
今天是新店铺进驻的第一天,庞六郎一早就来了,各个柜台的货架上,都已经摆上了商品。
一楼进门,迎面就是一家卖胭脂水粉的百年老号,进去细逛一番,还能见到许多时兴的店铺。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头钗首饰的,周围一圈较大的柜台还有卖成衣的。
二楼以衣衫为主,也有布庄进驻。汪掌柜的吉祥布庄在恒州城也有分号,宋菽跟他一说商场的事,他立刻就拍了板,还跟几个与他交好的同行们也说道了一番,都拉入了伙。
另外,二楼还专辟了一间,订做宋记的蚕丝被和棕绑床。里面以席居铺地,有一张双人棕绑床,和一薄一厚两条蚕丝被,方便客人试用选购。
火锅店在商场三楼,客人要去吃饭,必定逐层而上,正好逛逛。吃完后要消食,又可逛上一圈。
楼外原本挂着大幅火锅相的地方,又添几幅,上面绘了楼中名气最响的几间商号,用以吸引客人。
城中不少人确实被吸引了来。
也有许多人本是来吃火锅的,一见到这琳琅满目的铺面,又一头扎了进去。
“这样做生意,真是头一回见。”
“确实罕见,不过倒方便得很。我先去楼上吃了饭,下来刚好消消食,买点衣服首饰再回家,一趟下来,几天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而且这里的商号也真是全,各个老字号和时兴商铺都能找着。”
这样把各家商铺集中在一幢楼里的做法,确实吸引了许多人。尝试一番后,大家也觉得这样很方便。以往他们要买东西,常常得从城南逛到城北,一次下来又累又饿,买东西的兴趣都消磨光了。
而在宋记就不同了,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成衣布料,还有一些其他玩意儿,应有尽有。商场外临街的铺子里还能买到纸张,纸坊隔壁,卖笔墨的全义堂也来开了分号,笔墨纸砚,一趟便可购齐,方便极了!
而且宋记商场不仅可以买东西,还能听书。
宋菽买下这栋楼时,院子里就有好些厢房,他把东厢改造了一番,做成了听书的小剧场,又请来了几个知名的说书人,按照排班,轮流上场。
如今市民艺术还在萌芽期,流行的书目就那几种。
宋菽又从空间里抄了几出《水浒传》、《三国演义》中的经典回目,给那些说书人演练。要不是四大名著又长又厚,他恨不能一次把它们都拿出来。
不过就这几回,也足够这些少有娱乐的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
西厢那儿,宋菽设了个茶肆,又辟出一间,给了城里一家食肆。做些便宜实惠的饭菜,供客人选择。
东西厢之间的院子里,铺了厚厚的草皮,还种了些花草,另外宋菽还让工匠做了滑滑梯、跷跷板和秋千,给孩子们玩。
这些游乐设施都是免费的,孩子们恨不能天天来。
来玩一圈,自然也想吃点什么,买点什么,便又为商场带来许多人气。
那天李掌柜在商场斜对门的巷子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那些四散的伙计再没来过。斜对面的宋记门庭若市,比之前只有火锅店时,更热闹了几分。
李掌柜恨得咬牙切齿,天天在他冷清的纸坊里来回踱步。
“掌柜的,要不咱这纸坊还是关了吧?”伙计说,眼看纸坊已经多日没客人上门了,以前的大主顾也流失大半,与其耗着,不如关门。
听说宋记又在招工,他也是很想去尝试一番的。
“闭嘴!”李掌柜吼道。
不过伙计说得也有理,他这纸坊真是要彻底没生意了。
这样下去,青州那儿肯定会不满意的,李掌柜想了想,现在不是硬撑的时候,该搬救兵还是得搬。
李掌柜也姓李,和驻扎青州的仲华节度使李有禾有那么几分远亲,也多亏了这份远亲,他才能谋到这一差事。作为节度使旗下纸坊,他除了卖纸赚钱,也为节度使密切注意着恒州城里的动向。
若他倒下,节度使便失去了在恒州城里的一双眼睛,他必然是不想的,所以应会帮他。
李掌柜立刻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了去。
没两日,李节度使的回复便来了。
“废物!”回信一开始,便是俩个大字。
李掌柜缩了缩脖子,仿佛李有禾正贴着他耳朵吼。
幸好节度使大人并未抛弃他,还是给了些好处。
仲华军的地盘土地肥沃适合耕种,税收又高,军中的粮仓里堆了好些粮食。李有禾让他以低价卖给那些食肆酒楼,用以拉拢他们。
低价的粮食,这倒是个有力诱惑。
而且宋记商场只有一间铺位给了食肆,剩下做饮食买卖的,大约仍旧很不甘心。自己再去煽动一番,以利诱之,肯定能再得到一批支持者。
李掌柜兴冲冲地开始行动了。
*
入秋,义成七州的各处村子都开始了秋收,今次尹节度使仍免了他们地租,只需缴交庸调即可。
身上的担子一轻,大家伙儿干活的劲道更加足了。
相河村一带更是产量暴增。
上一次秋收,他们家家户户都向宋家买了高产的粟种,这次秋收,他们地里的粟米产量,都暴涨了五六倍,甚至有人翻了十倍不止,比当初宋菽他们家的还要吓人。
这主要是因为宋菽的种子虽好,种地技术却一般般。而现在这些良种到了精于耕种的人手中,产量自然一翻再翻。
相河村大丰收,周围村子早就盯着了。
周媳妇她家今年有了余钱,雇了人来收割,是村里最先收完的几家之一。
她才指挥人把收下来的稻谷放进她家新盖的粮仓,院子的篱笆墙外,已经围了好些人。
“周嫂子,你这粟种卖不卖?”
“二换一行不行?我家两石粟米换你家一石粟种。”
“我三换一,你跟我家换!”
“我也三换一,周嫂子,给句痛快话啊,村长家的都快换完了!”
“行了行了,都别争,三换一的先来,把粟米搬进来我检查!”周嫂子提起嗓门喊道。
这样的事情在今年的相河村里,屡见不鲜,几乎每个当初买到宋家粟种的人家,都遭遇到了这般阵仗。另有一些换到粟种的不是相河村人,但也被人一一找出,去换粟种的人络绎不绝。
恒州北郊,北营的粟米地也是大丰收,袁三郎的嘴笑得都要合不拢了。
他们义成军一向奉行与民休息的策略,税都要得很低,平日更不能扰民额外去征,因此军中粮食紧缺是常有的事。
而今次继小麦丰收后,粟米也是大丰收。
望着几乎要满出来的粮仓。袁三郎好一番感叹。
“督尉,听说相河村那带都在拿普通粟米换良种,咱们是不是也拿些出来,跟周围的百姓换?”跟着袁三郎种地的一名士兵道。
袁三郎一思量,倒也不是不行。
“这还尚未有先例,待我禀报大将军再做定夺。”袁三郎道。
然而他还未出营,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参见老将军!”巡逻的士兵见到来人,纷纷单膝跪下,行军礼。
来人身材魁梧,约莫五十上下,两鬓已染了风霜,然双目炯炯,行动利落。
“袁老弟啊!”尹戎下马,一把勾住正要行礼的袁三郎的脖子,“我听底下的崽子们说,你这儿粟米产量高得吓人?”
尹戎出身草莽,虽然做了节度使,举手投足也没有什么大官的架子。
倒是他在战场上练出的一身霸气,是旁人学也学不来的,所以即使不端架子,周围的人也对他敬畏有加。
“大约翻了三四倍有余,主要有几亩地用了新种,一亩能出七八石粮。”袁三郎说。
自己手底下种出这么多好粮食,他很是自豪。
“这么多?!”尹戎傻了眼。
他听手底下的兵说,北营袁三郎弄来好些种子,粮食产量甚高。他以为最多也不过翻倍,没想到竟然能有七八倍?这什么神仙粮种啊!
“确实如此。”袁三郎道,带着尹戎去看了粮仓。
尹戎看到里面的粮食粒粒饱满,且数量极多,便也信了袁三郎的话。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高产量的粮食,老子就不信咱们义成军拿不到这天下!”尹戎兴奋得哈哈大笑。
“……老将军,这话您还是不要挂在嘴边为好,咱们低调些,更能出其不意。”袁三郎道,这话是尹恆说的,老将军这么兴奋,他不得不提醒一句。
“对对对,说得对。你把粮种给我一些,西营那里我也让他们种下去。”尹戎道。
袁三郎又跟尹戎提起了跟百姓换粮种之事,尹戎一听,粗黑的眉毛倒竖而起:“这扰民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袁三郎:“……”
他们老将军打仗一等一的牛,精通兵法、治军有度,可一到面对百姓的时候,真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将军,”尹戎身边的亲卫立刻凑了上去,贴在他耳边道,“大公子早前跟您说过,若是有上好的粮种,不妨换一些予百姓,也好让他们吃得更饱。”
“恆儿说过?”尹戎完全没有印象。
亲卫很肯定地点头。
“既然如此,行吧,你去换。”尹戎跟袁三郎说,“记住,不准虚抬价格,不准强换,不准扰民。”
“是!”袁三郎利落地一抱拳,这下他们军中的粮食就要更多了。
“对了。”尹戎本来要走了,忽然回头问,“你这高产的粮种哪里来的?”
“相河村那来的。”袁三郎有点心虚。
“买的?我给你的那点钱不是买了黄金果么?怎的还有余钱买这个?”尹戎问,黄金果高产价高,这粟种怕也不便宜,他不过总共给了袁三郎八百文,哪能买这么多。
“这个……”袁三郎卡壳了。
尹戎敏锐地察觉出不对:“说,怎么回事?”
“老将军,这里不太方便,您跟我到帐子里去说。”袁三郎道。
他按小将军的吩咐,告诉营里的所有人,见到小将军要装作不认识。可营里的人只知道小将军在恒州一带,却不知道他在宋家作坊,更不知道他还在相河村里种过地。
这些细节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妙。
尹戎还是很信任袁三郎的,当下跟他进去了。
袁三郎搓了搓手,跟尹戎说道:“是这么回事,属下在相河村那儿见到了小将军,那个粟种是小将军给我的。”
“你见到小暔了?”尹戎抬高嗓门,“这小兔崽子哪儿呢?老子要宰了他!”
“老将军息怒,息怒,这我真不能说,要不您去问大公子,他晓得。”老将军最是倚重信任大公子。而且大公子聪明机智,这种难题,还是交给他为好。
“恆儿也知道?!”尹戎青筋暴跳,“他/娘/的这俩小兔崽子,连老子都瞒,岂有此理!”
尹戎转头冲出了帐子,对守在外面的亲卫说:“大公子在哪里?现在去找他!”
袁三郎:……
完了,好像捅娄子了。
希望大公子不要怪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尹老将军出场啦~谢谢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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