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驾鹤西辞(1/2)
符阿弟抹着眼泪,觉得自己这一摔,摔出了自己和奶奶的新生。
千恩万谢后,没等腿伤好,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黎锦工坊学习。
考虑到他在黎村居住不便,张沈年把他安置好,分配了俄贤村的剧团宿舍。
钟梨听说来了新的学习者,带着符文丽和一帮徒子徒孙,就过来看他。
被一群黎锦美人包围的符阿弟,只会咧着嘴傻笑。
钟梨拍掌大笑:“我看他很合我眼缘,刚好,这两年我还没收徒弟,要不我就收了他!”
其他人闻言,瞬间对符阿弟,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要知道,钟梨定的规矩是三年收徒一次,一次不会超过三人。
这两年来,钟梨看来看去,都没挑中合心意的人选,结果给他捡了个便宜。
当然,符阿弟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按照黄思梅的吩咐,恭恭敬敬地给钟梨敬了茶:“以后我会好好听师傅的话!”
*
医院里,蒙华香昏迷不醒。
张文倩抱着膝盖,一直蹲守在蒙华香病床前。
拉着奶奶的手,张文倩哽咽着,给她絮絮叨叨碎碎念。
一如以前,自己被抱在怀里,听她说着琼剧的点点滴滴。
“阿奶,你不是说,希望看到我拿梅奖吗?你放心,等我考上了琼剧学院,我一定好好强化基本功,给您捧回梅奖!到时候,奖杯给您,咱们捧着合照,让别人看看你孙女多厉害!”
“阿奶,咱们的琼剧,已经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我阿妈阿爸,都是非遗传承人。千年传承的昆曲,已经登上奥运开幕式舞台,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华传统戏曲的美好。等您醒来,咱们一起好好看着,老祖宗的瑰宝大放异彩!我们一起传承非遗,带着琼剧走向更高、更大的舞台。”
“阿奶,你以前总说,我也是祖师爷赏饭吃的天才。可是昨天我劈叉,痛得哇哇叫。我阿妈说得对,琼剧基本功就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什么天才。不过你放心,今天开始,我会把基本功打打牢,我再也不熬夜了,鸡叫我就起来,你醒来了,每天监督我练功,好不好?”
……
黄思梅站在病房外,听着女儿的碎碎念,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事发当天。老人家突发心梗,虽然取栓手术十分及时和成功,后续也请了上海的专家来飞刀。
但老人家毕竟已经80高龄,身体各项技能大大下降,术后,一直没苏醒过来。
医生说了,能醒过来,是医学奇迹;醒不过来,也是命。
吸了吸鼻子,黄思梅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换上笑脸,走进了病房:“文倩,回家吃饭吧!阿奶肯定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张文倩抬头,看向母亲:“阿妈,阿奶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黄思梅瞬间破防,鼻子酸胀地“嗯”了一声,却瞬间红了眼眶。
*
东方宾馆的气氛,格外压抑。
张文轩回家后,急匆匆地赶往了医院。
看见妹妹,张文轩冷哼了一声:“你可真是,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
张文倩咬着嘴唇:“那么你呢?你就让人省心?阿爸阿妈钱,给你去留学,你去当了练习生出道,你可真让人省心!”
张文轩吓得往病房外望了几眼:“我的事,你少管!阿爸阿妈不是认了刘玉山当干儿子?以后他们的事业,有人接手。再说了,我当练习生,也是为了弘扬中华文化,让更多人热爱传统文化,你呢?整天就知道看小说、看日本动漫,哼,幼稚、无知、不思进取……”
两人唇枪舌剑吵了一架,倒是让房内原本压抑的气氛,缓解不少。
张文轩挽着蒙华香的胳膊:“奶奶,你快醒来,我带你出国,让你看看,琼剧在海外舞台上的绽放……”
蒙华香仿佛是感应到了家人的关怀,醒来一次,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却说不出更多的字句,只呜咽着说了一句话:“唱……唱……戏……好,好好唱……下去!”
看着监测仪上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张沈年和黄思梅直接哭倒在床边。
张文轩和张文倩扑在病床上,不停地喊着:“阿奶!阿奶!你醒来啊!”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喊,蒙华香再也听不到。
张沈年转身抱黄思梅,鼻涕眼泪横流:“今天开始,我再也没有母亲,再没人拿着鞭子,追着我抽打、骂我猴孙崽了!”
蒙华香那一句句“猴孙崽”,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此刻却已天人相隔,怎能不让人肝肠寸断?
*
二〇〇八年,处暑。
蒙华香驾鹤西去,享年81岁。
她等来了琼剧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重大喜讯,等到了媳妇拿了梅奖的好消息,却等不来琼剧走向更大更高的舞台。
蒙华香停葬期间,张沈年和黄思梅依照她的遗愿,让东方琼剧团“作乐”足足三天,把她生前演过的经典剧目,全都排了一遍。
张文轩和张文倩嘶哑着嗓子,水袖长甩,眉眼横飞,用最专业的唱腔、最到位的身段,恭送奶奶入黄泉。
唱到《生葬皇陵》时,张文倩的嗓子直接劈叉,却忍着破嗓唱完了全剧。
“被困鬼门关,阴气冷凄凉,陵墓里死神在我身边降,四处无门呼喊冤枉。谢琼瑶心思茫茫,象陵墓冷寂凄凉。到如今,呼天不闻地不动,这是人世间还是黄泉?”
“都说宫门深似海,我的冤仇深过龙潭。都说是,身在皇家冠堂堂,却是无处诉冤枉。”
“争宠琼瑶本无愿,谁料一朝里成帝后,昭阳宫种下祸殃。只可叹,太后因我遭命亡,负屈成铁案重如山。”
“琼瑶命苦命未尝,更苦母祸子承担。灾难压在儿身上,儿喂是母害你饮恨亡。害母知是谁,害儿却是娘。”
……
声声泣泪,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唱到“害母知是谁,害儿却是娘”这一句时,张文倩直接伏地,嚎啕不止。
虽然蒙华香的确年事已高,但若非她开车出事惹祸,奶奶不会受惊吓突然心梗,也不会这么快与世长辞。
*
张沈年和黄思梅看着女儿肝肠俱断的样子,没有半点干预和阻拦——她需要彻底的宣泄,否则会郁结在心,一直痛苦下去。
黄思梅每日给她熬好冰银耳白梨汤,晚上入睡前为她切好白梨片,让她含着入睡,清肺去浊。
每天醒来,张文倩含的犁片,都一片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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