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下督抚入京（2/2）

暮色中，在东江大运河的码头上，有一艘二层楼船，更令人瞩目的是，江都城的大小官员武将，此刻竟全部集中在这个小小的码头上，其中更有正三品的布政使和正二品的右都督这样的封疆大吏。

宋之行自嘲一笑，“老夫现在也很难把当年那个恭谨知礼的孩子与现在的西北王联系起来。”

章传庭苦笑道：“当年萧烈执掌暗卫，无数朱紫公卿被他下了诏狱，更有被廷杖生生打死的，如今萧煜更是裂土封王，又不知让多少督抚丢了官帽子，这对萧氏父子，果然是个祸害。”

陆谦平静道：“不过这个江南总督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好坐的，眼下西北局势糜烂，虽说陛下将西北五州全部拱手送给萧煜是壮士断腕的手段，避免了朝廷在西北这个泥潭继续消耗下去，但也不可避免的伤了元气。接下来若是西北再启战端，北地已经是再无钱粮可用，到时江南地区的赋税势必要拔高一大截，这样才能勉力维持秦政亲自主持的北地防线，到时候谁做江南总督都要背着个恶人名声，怕是一世清名不保。”

豫州巡抚、大儒宋之行面容严肃坐于十八人抬的大轿之内，虽然比起当年内阁张首辅的五十人抬大轿差了太多，但也是蔚为壮观了。

天下督抚入京。

恭送声音此起彼伏。

秋叶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收回手掌，让车厢内的烟气继续袅袅升腾。

楼船缓缓驶离马头，两名中年人站在船上与码头上的大小官吏挥手告别。

与此同时，两广、徐州、荆州、川蜀、两湖、青州等地督抚，纷纷启程。

“卑职恭送总督大人。”

秋叶似乎是没有听出萧煜语气中的淡淡嘲讽，自顾说道：“有两种人最难让人相信，一种是精于世故，八面玲珑之人，一种就是没有底线之人，你两点都不占，很好。”

章传庭猛然一惊，脸色略微发白道：“廷益兄提醒的是，是愚兄孟浪了。”

江都城与中都城虽然同列大郑四大都，但其中景色，委实是两个世界。中都城地处天高地阔的西北塞外，除了草原黄沙，似乎就只剩下剑戟林立，寒甲森然，铁骑铮铮。由此看来，中都更像是一个披坚执锐的甲士，刻板而无趣。

幽州总督率领五百督标营南下，他此行是代替东平郡王牧人起进京面圣祝寿。

萧煜深吸了一口这些紫意盎然的烟气，让自己脑子变得有些昏沉，开始闭目养神。

大郑富庶冠天下，江南富庶冠大郑，江都则为江南之首，素有雄富冠天下之称。

趁着萧煜的东风，由江都左都督升任为江都大都督，并顶替了徐林在五大都督府中位置的陆谦淡然笑道：“伯雅兄，多虑了。虽说我被任命为江都大都督，江都总督的位子势必会被取缔，但伯雅兄你不要忘了，没了江都，还有江南。有东北三州和西北五州的教训在前，陛下势必要扶植出一个足够分量的文官来制衡越来越权重的武官，而江南本是天下粮仓，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伯雅兄你大可放心。”

江都没有大都督坐镇，却设有总督，而且如直隶总督一般为加衔从一品总督。

萧煜终究还是要去东都，相较于前不久的巨鹿城之行，比起去时的阵仗要大上许多，比起回来时则略有不如。说起来这还是萧煜第一次动用自己的郡王车驾，四马同拉的巨大马车比起天子六驾只差一线，内里自然是宽敞无比，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案几，可供萧煜使用。今天这张原本应该是用作书桌的案几被摆到了两人之间，同时又在上面方面放置了炉瓶三事，袅袅紫烟升腾，模糊了两人的面庞。

说起萧煜，虽然在西北纵横睥睨，但对于江都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太远了，而且随着萧煜受封西平郡王，不少人都认为西北已定，无非是多了个藩镇藩王而已，反正已经有了个牧人起，再多一个萧煜也无妨，这天下终归还是大郑的天下。即便出了什么乱子，对于胜负也大抵是乐观的，毕竟大郑坐拥天下，以一隅之地抗衡一国，还能翻了天？所以萧煜封王，对于江都来说，只是多了一些酒后谈资，相比起西北五州乃至北地一线的人心惶惶，可谓是天壤之别。

连同仪仗和护卫足有近千人自豫州出行。

萧煜笑了笑，转开了话题说道：“当年我在我娘坟前，曾经许下了两个愿望，也可以说成是誓言，一是有朝一日要将萧烈押到她的坟前，让他亲自谢罪。很多人猜测我终有一日要弑父又弑君，弑君先不去说，只说弑父，说实话，我不敢，也不能，更不愿，我只是想让他自己到我娘坟前，诚心认错，若是我娘在天有灵，也会好受一些。至于第二则是将媳妇带到我娘的坟前，让她安心。可惜，就是这两件事，我这个当儿子的都没能做到。”